是以,曾毅隻是要了幾盤小菜、一壺酒,坐在那裏,店家倒是也不會嫌曾毅點的菜少,占位置什麽的。
旁邊桌位的聊天仍舊是五湖四海的亂聊,已然從朝廷聊到了江湖。
“小二,過來一下。”
曾毅高呼,立時,店小二一路小跑的到了曾毅的桌子跟前。
“客官,您有什麽吩咐?”
店小二陪着笑臉。
“吩咐倒是沒有,就是有幾些好奇罷了。”
說罷,曾毅指了指窗外,道:“我看這雖是大雪封街,可也不能是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吧?甚至,連個頑童都不曾看見?”
店小二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把聲音壓的有些低:“我看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
微微搖了搖頭,曾毅道:“自然不是了。”
“這事啊,隻要是我們本地人,都知道。”
店小二的聲音很是低沉:“這場大雪,來的太突兀了,而且,比往年還早了一些,各家的過冬衣物還沒準備好呢,都有不少凍死的了,哪還敢出來啊。”
“你這小二,嘴裏卻是沒有多少實話。”
曾毅臉色有些陰沉,瞪了店小二一眼,道:“真以爲本少爺傻了不成?就算是大雪來的突兀,凍死了一些人,可也不至于街道上連一個頑童都少見吧?”
說完,曾毅又指了指噪雜的酒樓,道:“我看你們這酒樓人就不少麽,難不成他們就是提前準備好了過冬的衣物?”
“還怕沒賞錢不是?”
曾毅從袖子裏取出了些散碎銀子,抛給了店小二,道:“如實說來。”
“是,是。”
得了銀子,店小二立時變得眉開眼笑了起來。
“少爺,這事我給您說了,您可是不能出去亂說的,不然會惹禍的。”
店小二神神秘秘的靠近曾毅,低聲道:“咱們南陽府内現在各家各戶幾乎都是空倉,不出來,一來是天冷,沒有防寒的衣物,二來,是不願消耗體力,看能不能順利熬過這個冬天。”
“空倉?”
曾毅雙眉一挑:“這我卻是不信了,你可不能在诳我了。”
“小的怎敢诳您?”
見曾毅不信,店小二有些着急了:“官府各種苛捐雜稅不決,就是今年,就又幾十種名義的賦稅,誰家還能有存糧啊?要不是這場大雪,還能去城外深山打獵、找些野菜什麽的,可這一場大雪來的太快了,誰能防着啊?”
說完這些,店小二還有些心驚的道:“也就幸虧前些日子小的家裏出了些事情,不然的話小的估計都要回去成親了,這個時候指不定已經凍死、餓死了。”
“去吧。”
擺了擺手,曾毅面色有些難堪,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麽一回事,可是,真聽人說出來以後,還是感覺止不住的憤怒。
而這酒樓中的人,自然都是那些商賈官宦的後人了,這些人,根本就不愁吃穿,别說是這一場突兀的大雪了,就是連年顆粒無收,恐怕他們也是不缺吃喝的。
劉燃和田蠻有些擔憂的看着曾毅,他們兩個也不是傻子,隻是不識字罷了,可智商卻沒有什麽問題。
剛才店小二的話,他們也是聽的真切,要知道,除非有重大事情發生,不然朝廷的賦稅一般情況下來說都是不會無故增加的,甚至,哪裏出現了大災,爲了與民休息,還會減免當地幾年的賦稅。
一年增加了幾十樣的賦稅,這種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隻能是一個解釋了,當地官員私自增加賦稅。
一手按在桌子上,曾毅的氣息略微有些不均勻,店小二知道的,隻是他們這個南陽府,可是,在曾毅看來,整個河南境内恐怕都是如此吧。
在自己的轄區内發生這種事情,河南的左右兩位布政使及按察使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這個案子,果然難啊。
曾毅歎了口氣,不過,随即眼神卻又變得堅定了起來,他既然是奉旨欽差,查查此案,而且,聖上還賜了他半幅王命旗牌,那些二品三品的官員他或許仍舊沒有什麽辦法,可是,這下面的官員,他還是能夠折騰上一些的。
隻不過,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一來,還要靠這些人赈災,若是真立時把人給抓了,那誰來赈災,一時間,哪來那麽多熟悉當地情況的官員?
第二,也是最爲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證據,沒有證據,無論這些是否是事實,都是口說無憑,就算他是欽差,也不能拿人怎麽樣,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曾毅他們吃酒的這家酒樓,是單純的酒樓那種,從酒樓出來,已然是黃昏了,不過,曾毅卻并沒有急着去找客棧住下,而是帶着兩個侍衛在城内慢悠悠的溜達了起來。
劉燃和田蠻雖然擔心曾毅的身體,畢竟,欽差大人是書生,在所有人眼力,尤其是這些侍衛眼裏,書生,是文弱的,文弱書生,就是專門形容書生的。
可曾毅要在街上走走看看,他們能有什麽辦法,隻能是小心的跟着,時刻防備曾毅滑倒罷了。
“今晚咱們就找戶人家借宿吧。”
在一處靠近城牆的小巷子旁邊,曾毅停下了腳步,然後扭頭看着劉燃和田蠻兩個護衛,道:“就按咱們進城之前說過的,你們兩個就說是我的仆人就是了,可别說漏嘴了。”
“大人放心,小的們斷然不會說錯話的。”
劉燃和田蠻兩人連忙點頭,尤其是田蠻,人如其名,身子骨壯的很,把胸脯拍的啪啪作響,臉上帶着一絲憨笑。
微微點了點頭,曾毅又往前走了幾步,敲開了一家有着土圍牆的院落。
“誰啊?”
屋内傳出有氣無力的詢問聲,不過,卻并沒有聽到腳步聲,應該是連屋門都沒開的。
“在下路過貴地,想要借宿一晚,還望貴家行個方便。”
曾毅在外面拱了拱手,也不管裏面是否看的到,然後朗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