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發生的事情,如今已經是傳遍了整個大明朝,王守仁這個南京兵部尚書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的王守仁在南京,權勢可以說是到了極緻。
當初,曾毅提拔王守仁,可是越級提拔的,雖說沒人能看出曾毅和王守仁到底有什麽關系,可是,有一點,王守仁的确是有才能的。
如今,曾毅将要進行的事情,已經瞞不住朝廷大臣了,軍備革新,是曾毅勢在必行的,而王守仁在南京,統帥南京兵備,這是曾毅對王守仁何等的信任?
曾毅在朝中,那可是天字第一号權貴。
王守仁又是曾毅的親信,誰人會沒事前去招惹?更何況,原本,南京六部當中,兵部的權力就等于是最大的。
現如今,又有曾毅在王守仁的背後撐腰,自然而然的,是沒人願意得罪王守仁了,哪怕是真遇到了什麽不同見底的事情,退一步也就是了。
最爲主要的,王守仁掌管南京兵部,雖然如今其後台曾毅權重,可,其卻從不逾越,不會插手其他五部的事情。
至于南京應天府尹的位置,如今曾毅雖然回京了,可是,這個官職仍舊是挂在曾毅身上的。
原本,按照朝廷規矩,這肯定是不成的,尤其是這種有實權的官職,這不是虛職,一旦官員離職,肯定是要另選旁人填補的。
可,如今這事牽扯到了曾毅,誰敢說去罷免曾毅的官職?
哪怕是曾毅根本就不在意這南京應天府尹的官職,可,卻也沒人敢提及的。
或者說,記得此事的官員,沒人敢提及,尤其是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
而敢提及的,這個時候,卻也是有所顧忌的,如内閣的幾位閣老,他們倒是沒什麽擔心的,可是,這事一旦提了,在這個風口浪尖,指不定,會傳遞出内閣答應曾毅的傳言出去。
雖說他們沒這個意思,且,曾毅也明白他們沒這個意思,但是,外界的傳聞,可指不定會造成什麽影響的。
所以,種種情況之下,這南京應天府尹的位置,卻是一直都仍舊由曾毅領着,不過,卻還是讓王守仁暫掌權。
如此一來,原本南京諸官對王守仁這個南京兵部尚書有所避讓,其又掌管南京應天府,可以說是掌管了南京的諸多民生事務,權勢在南京,真的是一時在無第二人可及的了。
“此事,需從長計議啊”
王守仁在院子内來回走動,神情有些難看。
如今,正值曾毅推動軍備革新的關鍵時刻,而且,京城那邊,曾毅也等于是發動了最後的攻擊,要借天下大勢而行了。
若是這個時候,南京這邊出事了,雖說明面上,對此次曾毅要在國子監進行的辯論不會産生什麽影響。
可,其實,一旦南京這邊軍備問題出事,那,将會直接摧毀了曾毅這次借助天下大勢而行的機會。
“大人,這事,不能在拖了。”
“必須要盡快處置,若不然,傳去了京城,可是大事不妙。”
王守仁旁邊站着的,自然是他的親信,如今王守仁的身份,自然是有不少人想要靠攏他的。
哪怕是王守仁不可能提拔他們,但是,王守仁背後站着的是曾毅啊,隻要能站對派系就成。
而且,王守仁也不可能身邊沒有一個親信,所以,自然會選擇那一些不錯的作爲親信培養。
“不能慌,不能亂。”
王守仁雙眼微微眯着:“這事情,不同于旁的,也不同于曾大人所遇到的。”
“這是真的下面有人在作祟啊。”
王守仁如今碰到的,和曾毅碰到的情況基本是一樣的,是南京軍備出了問題,有人作亂。
不過,說是作亂,也有些嚴重了,是鬧事,還差不多。
但是,和曾毅碰到的神機營的那檔子事還不一樣的,神機營那檔子事,是上面有人在出主意,指揮。
而王守仁碰到的,卻不是如此了。
南京軍備這邊,京城那邊是攙和不上的,隻要鎮守太監那邊不吭聲,魏國公府也不吭聲,那就肯定沒人能插手進去了。
而這鎮守太監,是劉瑾的手下,自然是不會也不敢和曾毅作對的,雖說等于是被剝奪了權力,可,卻也無可奈何。
其也算是足夠聰明,隻要他的好吃好喝沒少,就成了,至于其餘的油水,明顯是不可能撈到了,若是在惦記,指不定連性命都要丢了,所以,自然是不會再去惦記了。
而魏國公府那邊,早就已經和曾毅達成了協議,且,也在軍備革新中有利益的,自然不會去在背後出幺蛾子了。
且,最爲主要的,則是魏國公府一直是看皇帝臉色的,如今這情況,明顯是皇帝支持曾毅進行軍備革新,魏國公府自然是更加不可能反對了。
綜其種種,南京軍備當中出的亂子,不可能是有高官插手,而是内部造成的。
這個内部,則是指自王守仁這個南京兵部尚書往下去,南京兵備當中的那些個官員,有可能是侍郎,也有可能是哪些個千戶百戶等。
而這當中,下面的那些個指揮使和千戶百戶在暗中聯絡鬧事的可能性卻是極大的。
因爲軍備革新,大明朝受益了,那,自然是損害了一些官員的利益,而這其中,對下面的指揮使和千戶百戶影響最大。
平日裏,這些個指揮使千戶百戶們各個都是吃空饷等等,可以說是各種好處撈淨了。
如今,自然不會甘心被人奪權的。
所以,私下裏,隻要有人挑頭,聯合起來,鬧事,也是極有可能的,而且,隻要事情控制在可控的範圍内,不把事情徹底鬧大,基本上,朝廷都是以安撫爲主的。
畢竟,這是軍備,而非是文臣官員。
事關重大,若是軍備亂了,那可就真的亂了。
所以,王守仁才會說,這事,不同于曾毅所碰到的事情,因爲本質上是不一樣的,一個是自上而下,一個,則是下面自己發動的。
“這事,其實,說難也容易。”
最終,王守仁停住了腳步,道:“隻要揪出這件事挑頭的幾個進行處置,自然就成了。”
“下面的普通兵丁,其實隻要沒了這些指揮使千戶百戶的約束,他們倒是不會鬧事的。”
王守仁這話沒錯,不說别處的兵丁,但說這南京的兵丁,上次曾毅在南京的時候,大動幹戈,可是清除了南京的所有老弱病殘兵丁。
而且,都發放了足夠的銀兩,根本沒出現什麽亂子,剩下的這些兵丁,暫時,其實是不會動他們的。
畢竟,凡事,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按照曾毅的打算,是先裁老弱病殘,這些其實也都願意回家,更何況曾毅給發的銀子都不少。
而這之後,就是對那些都指揮使千戶百戶進行調整了。
在這之後,要安定一段時間,軍心穩定,然後,若是在進行裁軍,也隻會是一少部分了,那就是家中獨子者,或者有意歸家者。
但是,若是有意歸家者,這個,卻肯定是不會給予銀兩了。
但是,最後這個,或執行或不執行,都無關大局了。
所以,南京軍備下面的兵丁們,其實,已經和這次軍備革新無關了,因爲他們的革新可以說是已經結束了。
所以,隻要沒有上面的這些個指揮使千戶百戶的帶頭,這事,也就評定下來了。
但是,這些個鬧事的軍官也都不傻,鬧事之前,王守仁這個兵部尚書也不可能派人一直盯着他們啊。
如今已經開始鬧事了,他們之間,卻是都不聯絡了,應該是之前就商量好了各種對策,什麽情況應該怎麽應對。
如今,哪怕是錦衣衛想查出是誰牽的頭,怕也是難了。
殺雞儆猴?也要找着适合的才行。
若不然,隻會激發更大的事端來。
而像是曾毅那樣,直接把人都給抓了,這事,王守仁是沒那膽子的,且,王守仁和曾毅的行事作風,也是不一樣的。
當然,若是換成是曾毅在南京城坐鎮,下面的這些指揮使千戶百戶們,也都不敢鬧事,曾毅那性格。
真要是惹怒了,那是真敢把整個南京城的指揮使及千戶同百戶全都抓了砍頭的。
下面的這些軍官也都聰明着呢,也就是掐準了王守仁這個南京兵部尚書不敢如此,而且,又是這個節骨眼上,才會如此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天下,怕也就是曾毅有那膽子了,換成是旁的任何一個官員,都沒那膽子的。
若是換了旁的時候,解決這問題,其實也不麻煩,可,偏偏,這事情出在曾毅在京城,準備聚集天下大勢,協大勢而行的時候。
下面的軍官,可是有精明之人的,這個時間,掐的太準了。
“若不然,咱們先同意了他們的條件吧。”
旁邊站着的官員小聲開口,臉色有些不安的看着王守仁,畢竟,這等于是妥協,退讓了,說的難題些,一旦如此,那,王守仁這個南京兵部尚書在南京軍備的威懾力,立時會下降不少。
這是有損王守仁威望的事情,他這話原本就不該說出來的,可,若是不說,也是不成,畢竟,這麽一直拖着,也不是辦法。
“退讓?”
王守仁苦笑,眉頭挑了一挑,然後緊緊鎖在了一起:“隻怕他們會更加的得寸進尺啊。”
“而且,這個頭,不能開,若不然,日後,定然有依樣畫葫蘆的。”
王守仁這話,卻是不錯,他是曾毅的親信,行事,肯定是要替曾毅考慮的,他今個要是退縮了,就等于是把這麻煩推給曾毅了。
日後,整個大明朝退行軍備革新的時候,其他地位,若是也如此,那曾毅該如何辦?
是也和他王守仁一樣,選擇退讓?那,軍備革新如何徹底的退行下去?
還是強行退行?
若是強行退行,那,整個大明朝,難不成,還要有兩種軍備革新的法子?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曾毅一視同仁,把如今王守仁的退讓條件給去掉了,到時候,肯定是要處置王守仁的。
所以,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退讓的,若不然,等于是要給日後埋下無窮的禍端。
“有事情,是不能退讓的。”
王守仁轉身,看着他的這個親信,鄭重的道:“軍備革新,乃是曾大人一力推行的事情。”
“本官不才,蒙曾大人看重,于這南京城掌管此一方大事,若是此事,本官退讓了,那是給曾大人留下了無窮的麻煩。”
“且,本官又有何能耐,答應他們的條件?”
王守仁苦笑連連:“本官不過是南京兵部尚書,這南京兵備之事,曆來是由南京兵部,魏國公府及鎮守太監三者共同掌管的。”
“本官就算是不管其他,答應了他們的條件,可是,又能如何?根本就不可能的。”
“魏國公府不會同意,鎮守太監那邊也不會同意的。”
王守仁這話,卻是實情,他雖然是曾毅的親信不假,可是,魏國公府如今也和曾毅結盟了,而王守仁,等于是曾毅派來南京主導此事之人。
可,若是王守仁能力不足,那,魏國公府自然不會允許王守仁亂來的。
軍備革新這樣的大事,豈會是随意能改變的?既然魏國公府和曾毅定下了基調,那,他王守仁想要變,魏國公府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除非是讓曾毅在和魏國公府去談。
而鎮守太監那邊,可是聰明的很,如今曾毅的心思天下皆知,若是王守仁辦事得利,鎮守太監那邊,自然是老老實實的。
可,若是王守仁這邊失力了,那,鎮守太監那邊,肯定會第一時間反對,以此來讨好曾毅的。
這雖然并非是曾毅留下對付王守仁的鉗制,可,曾毅的身份擺在那呢,有的是人巴結曾毅,這也注定了,王守仁身邊根本不需要曾毅留下鉗制,自然會有人盯着他的,這,卻是和曾毅無關了。
且,這種事情,就算是曾毅,他也是沒辦法的。
所以,這事,王守仁沒有後路,最起碼,不能退讓,隻能是想别的法子進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