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邊境大軍甯夏衛軍營當中,有信使将書信呈于了将軍馮義廣。
陝西的情況,很是特殊,可以說是邊荒地帶,也不爲過,更是有土著等占據,因此,陝西不僅有都指揮司,更有設立的各軍事衛所。
而這當中,實際情況,則是都指揮司和各軍事衛所各不相幹。
都指揮司麾下各衛所自然是以都指揮司爲主,聽命于都指揮司,這,自然不必提起。
而,各軍事衛所,則有坐鎮的大将軍。
而各衛所的管事将領,則稱爲将軍。
而這其中,如甯夏衛,則更爲細緻的分爲甯夏前衛,甯夏後衛,甯夏中屯衛,隻不過,雖然如此細分。
可,這三個衛所,卻仍舊是一個将軍管轄的。
而此地方的将軍,權力卻是極大的,甚至,就是知府等碰到這些個将軍,也要避讓幾分的,要知道,在别處,那都是地方衛所避讓知府衙門的。
隻是,雖然權力巨大,可,聽到是京城來信,馮義廣卻是不敢有絲毫怠慢的,京城,那是整個大明朝的權力中樞地帶。
京城來信,無論什麽時候,那都非是小事。
“退下。”
看了一眼信的内容,馮義廣的臉色就變了,揮了揮手,示意屬下退下,自己則是捏着信,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這是要把老子拖下水啊。”
馮義廣不傻,信裏的内容隻是看了一遍,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要知道,馮義廣坐鎮的甯夏衛,可又和其他軍事衛所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大明朝,弘治年間,設立了九邊重鎮,又可以稱之爲九邊或者是九鎮,不過,一般情況下,都是以九邊重鎮來稱呼這九個軍事重鎮的。
這九個軍事重鎮,其中其中之一,就有甯夏鎮,是以,甯夏前中後三衛,又可以統爲甯夏鎮。
這九個軍事重鎮的地位,肯定是要比别的軍事衛所的地位要高不少的。
“神仙們打架,何苦牽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
馮義廣把手中的書信放在了一旁,有些書信,留下來,日後,指不定會起到什麽意想不到的效果。
當然,這些書信,也是要收好的,以免被旁人得去,加以利用。
馮義廣雖然是坐鎮九邊重鎮之一的将軍,可,其卻仍舊是要受朝廷節制的,這,毋庸置疑。
曆來,邊關重鎮鎮守的将軍等,其家室等肯定都是在京城的,這也是一種束縛。
但,同時,除非是想要真的反了朝廷,若不然,又有哪個武将,膽敢真的不聽朝廷号令的?
尤其是他們這些坐鎮邊關的大将。
平日裏,是威風,統帥千軍萬馬,甚至,地方官員全然不放在眼中,可,唯獨,對京城可是非常關注的。
若不然,一個不好,被朝廷起了疑心,那可就是不妙的了。
而此信上所言之事,馮義廣自然是早就知曉的,不僅是馮義廣,隻要是稍微有些頭腦,地位足夠的将軍們,都知道這事。
軍備革新一事,隻不過,大家都是沒有人吭聲罷了。
而現如今,曾毅要拿京衛三大營之一的神機營開刀了,自然,是有人要跳出來的,同時,也肯定是要拉攏一切可以利用的勢力的。
而這個時候,邊關重鎮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
若是邊關重鎮,因爲軍備革新的事情,出了些什麽差錯,那,軍備革新一事,定然是要承受巨大壓力的。
可,馮義廣也不傻,他是不願意軍備革新不假,畢竟,雖然不知道軍備革新的具體内容,可,隻要是牽扯到了革新二字,肯定是要對現如今官員産生不利影響的。
而且,他馮義廣現在過的也算是滋潤,自然是不想進行軍備革新的。
但是,不想,歸不想,這就好比後世,你可以讨厭一個人,但是,你卻不必因爲讨厭,就必須要去殺了這個人一樣。
心裏雖然不願軍備革新,可,馮義廣卻不會去阻止。
他馮義廣在朝廷的那些個神仙們面前,什麽都算不上的,尤其是這年頭,可是有監軍太監的,他們這些個在外的将軍,想要不聽朝廷的命令,那,更是幾乎沒有可能的。
至于最後,到底是軍備革新進行下去還是被迫停止,他馮義廣不過是其中一員罷了,跟随大衆也就成了。
如今,想要讓他攙和進去,馮義廣卻是萬萬不會的。
如今朝堂當中,誰是第一權貴,這,自然是非曾毅這個軍備革新的倡導人莫屬了。
曾毅,有先帝欽賜金牌,代管滿朝文武卿,更是可以管着鳳子龍孫,這是先帝對其的隆寵,而,當今聖上,對曾毅,更是寵信有加,這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上有先帝的金牌,後有如今當今聖上的寵信,想要扳倒曾毅,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是劉瑾一樣,一介宦官罷了,可,如今,卻是能折騰的滿朝文武嗟歎奈何,更何況是曾毅這種足智多謀之人了。
而朝廷百官連劉瑾都對方不了,更何況是曾毅了?
要知道,劉瑾和曾毅最大的區别,在于對抗劉瑾,或許,百官能慢慢的扭轉劣勢,可,對于曾毅,百官隻能是逐漸的徹底被曾毅踩在腳下。
劉瑾是宦官,和宦官爲黨,這是讀書人的恥辱,哪怕是投靠了劉瑾的那些官員,心裏,其實都知道這些的。
可,曾毅卻是讀書人,是朝廷大臣,這個身份,是劉瑾根本不可能比拟的,就沖這個身份,曾毅身邊,就能慢慢的圍聚一堆官員才子。
而曾毅,也會慢慢的成長爲一個派系的掌門人。
是以,若是真要讓馮義廣選擇的話,其,雖然心中不喜不樂意軍備革新,但是,不喜歡歸不喜歡,爲人處世,不喜歡的多了,不順眼的也有,可,該接觸的,還是要接觸。
哪怕馮義廣不樂意軍備革新,可,若真讓他選擇,他也會站在曾毅這邊的。
并非是支持軍備革新,而是站在曾毅這邊,意思,卻是不同的,支持軍備革新,則是支持這個理念。
而站在曾毅這邊,則是曾毅無論選擇什麽,他都支持,今個,曾毅進行軍備革新,馮義廣支持,明個,曾毅反對軍備革新,他馮義廣同樣支持。
“我馮義廣,今個,也要對不住各位了。”
馮義廣盯着被他仍在了桌子上的書信,雙眼緊眯,神情複雜。
這邊關重鎮雖然有權,可,也就是在這一畝三分地有權,若是有可能,自然是沒幾個人願意呆在這種地方的。
這可是鳥不拉屎的地方。
隻不過,凡事,都是要有機會的,以前,馮義廣沒有機會,可是,今個,卻是被他看到了機會。
這信,可就是很好的投名狀了。
隻要把這信送到曾毅的手上,哪怕是這封信上的内容無用,可,卻也足夠他和曾毅拉上關系了。
“不能急,不能急。”
馮義廣眯着眼睛,嘴裏念叨着,京城的那些個神仙們,也并非是好糊弄的主,若是現在魯莽的把信派人送去給曾毅,指不定,會出什麽差錯的。
“來人。”
馮義廣高喊了一聲。
“将軍。”
剛才送信的屬下,原本就在外面候着,此時,聽到馮義廣的聲音,立時跑了進來。
“這信是誰送來的,請他過來。”
馮義廣好歹也是将軍,是邊關重鎮坐鎮的大将,豈會是任誰都能輕易見到的?是以,那京城送信之人,現如今,也是在花廳候着呢。
“是。”
其屬下應了一聲,就退了下去。
等那京城送信之人到來之時,卻是先微微努了努鼻子,眼睛餘光卻是掃到了屋内角落除蠟燭下方的小片灰燼。
“小的見過将軍。”
來人沖着馮義廣躬身行禮。
“你家老爺命你送信前來,可曾交代過什麽?”
馮義廣詢問。
“沒。”
那送信之人搖了搖頭,其實,自家老爺是有話交代的,比如,信,肯定是要親自交到馮義廣手中的。
可,誰知這裏的兵丁根本什麽都不管不顧,硬是把他給留在了花廳,至于信看過之後毀掉,這話,也不必說了,屋内那灰燼和氣味,就能确定,剛燒過了已經,若是此時,在說出來,也就顯得自家老爺小氣,有防備了。
“回話給你家老爺,信,本将已經看過了。”
馮義廣點了點頭,道:“至于信中所提之事,本将自會盡力。”
“是,小的記下了。”
送信之人點頭,信中的内容,他可是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是以,也不知道這話代表什麽。
“賞些銀子,退下吧。”
馮義廣這話,卻是沖着旁邊他的屬下說的。
等到人都退下之後,馮義廣嘴角卻是咧起了一絲的笑意,盡力,可隻是盡力,但是,能不能成,可就兩說了。
盡力,這可以說是承諾,但,也不算是承諾,畢竟,我說盡力了,那就是盡力了,旁人不樂意,可我一口咬定我用心了,這,就成了。
斜眼看了牆腳處蠟燭下的灰燼,馮義廣的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不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