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卻是沒有生氣,相反,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在正德看來,曾毅,雖然有權,可,卻從來不是恃寵而驕的人。
不過,正德也看的出來,曾毅不喜歡下跪,是以,也免了曾毅的下跪,但是,除此外,曾毅所行之事,從沒有對他這個皇帝有所保留過的。
而今,曾毅既然親自演了這出苦肉計,那,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用意的。
“之前,臣曾經給陛下去過一道折子,事關白蓮教。”
曾毅已經坐下了,而劉瑾,則伺候在正德的身邊,不管他如何得寵,終究是個太監,在這種場合,是不可能坐下的。
“記得,記得。”
正德連連點頭,此時,卻是不多話,隻是眼巴巴的看着曾毅,旁邊的劉瑾也是如此。
“白蓮教的教主,現如今,就在武昌府的大牢中關押。”
曾毅一字一頓,這句話所透漏出來的消息,卻是讓正德震驚的,或者說,此時,正德已經有些發愣了。
之前,曾毅雖然上折子,說要設計鏟除白蓮教,可,卻并沒有透漏出已經抓了白蓮教的教主,隻是說抓獲了白蓮教的左護法。
左護法和教主,這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碼事。
就如同皇帝和内閣首輔一樣。
皇帝被敵軍擒獲了,其舉國哀之,可内閣首輔若是被擒獲了,卻是沒那麽大的影響的。
“這事,之所以沒有在奏折上言明,并非是臣刻意瞞着陛下,而是怕朝中大臣有白蓮教同黨,若是洩露了消息,大事不可期,或臣有小人之腹,然,此事,臣,不得不小心行事。”
曾毅所說,卻是句句屬實的,不過,有些話,他還沒說完,擔心朝廷大臣是其一,其二,是擔心正德這個皇帝興奮過度之下,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畢竟,現在大局未定,曾毅不能容忍有破綻出現。
“好,好,好啊。”
正德連連點頭,臉上全是喜色:“該防着他們,該防着他們,朝廷的那些大臣,沒一個好東西。”
在正德看來,曾毅抓住白蓮教教主是好事,可,曾毅防備滿朝文武,這也是好事。
正德和朝廷大臣可是不怎麽對付的,曾毅現如今,也防備着朝廷大臣,此時,正德的心裏,别提有多痛快了。
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啊,連想法,都和自己一樣。
正德,果真是不夠成熟,此時,最高興的,卻是曾毅和他一樣,防備着朝廷大臣。
“曾大人不在京中,可是不知道,朝廷的那些大臣們,可沒一個能向大人您這樣爲陛下分憂解難的,整天,都是各種勸誡陛下,似乎陛下不按照他們所期待的去做,就是罪大惡極一般。”
劉瑾在一旁開口,卻是說明了正德如此幸福的原因。
雖說曾毅之前等于是落了劉瑾的面子,可,劉瑾也被手下的高人開導過了,知道,是他劉瑾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且,對于曾毅,劉瑾可是不敢惱怒的,是以,心裏自然是不敢有所記恨。
曾毅笑着搖了搖頭,對此,其實,他心裏跟個明鏡似得的,正德這脾氣,那些老臣們能夠接受才算是奇怪了。
若非曾毅是後世而來,怕是他也不能夠接受的。
畢竟,正德就算是玩略,可你最起碼别縱容下面的人禍亂超綱啊。
你個皇帝不管朝事,交給下面的臣子,可以。
臣子原本就是爲皇帝分憂解難的,可,正德卻偏偏縱容劉瑾禍亂超綱,這樣,百官自然是不能夠接受了。
這話題,曾毅是不準備接下去的。
“此次,想要引出白蓮教暗中隐藏的人馬,臣也隻能是想出這一招辦法了,原本,是臣在傷情轉好後,在進行下去的,可,既然陛下來了,這事情,可就更加完美了,隻不過,怕是短時間内,要讓陛下背負些不好的名聲了。”
曾毅這話,就等于是讓正德背黑鍋了,隻不過,這黑鍋,隻是短時間的,等白蓮教徹底被剿滅的時候,自然是真相大白于天下。
隻不過,就算是如此,敢讓天子背黑鍋的,也是沒幾個人的。
“怎麽配合?”
正德卻也利落,不在乎什麽背黑鍋與否,反正,在正德看來,曾毅是肯定不會害他的。
“陛下,現如今,臣已經是傷勢嚴重,性命垂危了。”
曾毅詭異的笑着,嘴角有一絲奸詐之色流漏:“陛下,您千裏迢迢,從京城敢來,若是見到如此情景,是不是該要雷霆震怒?”
“恩,恩。”
正德連連點頭,曾毅所說不錯,在他剛得到消息的時候,就已經雷霆震怒了,若非如此,豈會帶着三千禦林軍及禦醫同刑名官員一起趕來武昌府?
“若是陛下盛怒之下,不問緣由,要砍了所有被抓之人的腦袋,這,該當如何?”
曾毅此時笑的很開心,極爲的開心,有正德的配合,這超乎了他原本的預料,效果,定然是極好的。
劉瑾此時,還有些迷茫,畢竟,劉瑾雖然有權,可,卻是太監,其心胸不夠寬廣,一個人,心胸不夠寬廣,其看待問題的眼光,也就不同了。
而正德,雖然頑劣,可,其畢竟是皇帝,所處高位,且,最爲重要的,其實正德并不笨,隻是貪玩,不守規矩,其不願意被規矩所束縛罷了。
是以,曾毅的話,雖然沒有點透,可,意思已經差不多了,尤其是剛才曾毅已經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徹底的給正德講過了一遍,是以,正德卻是已經明白曾毅的用意了。
“這個方法倒是可行,隻是,到時候,一旦發現混亂,若是真被救走了怎麽辦?”
正德已經明白,曾毅這是想用計謀引出白蓮教剩餘的隐藏人物了,他們的教主都要被皇帝盛怒之下,在不明身份的情況下砍頭陪葬曾毅了。
這種情況下,白蓮教的那些人誰還能坐得住?
可是,爲了這次計劃的保密性,這幾千号人可是都要砍頭的,雖然不是真砍,可,旁人卻是不知道的。
一旦白蓮教的人前來救援,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人手,隻要引起了混亂,指不定,就會出了什麽亂子的。
若是白蓮教的教主因此而逃了,那,可就真的糟了。
“混亂,卻是不可避免的。”
曾毅眉頭皺在了一起,有些情況,就是他,也不可能讓其避免的。
有些布局,不可避免的,要帶來一些負面的影響,而這混亂,若是能避免,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避免不了,那,隻能去想避免不了的法子。
“隻是,白蓮教教主,卻是絕不能被救走的。”
曾毅的聲音當中充滿了堅定,白蓮教教主被救走,這是他絕對不能夠容忍的結果。
迎着正德好奇的眼神,曾毅道:“錦衣衛那邊,可是有易容大師的。”
“等時機到了,隻需要把白蓮教的高層和他們的護衛全部打散了,這些高層,全部找來人,讓錦衣衛易容,也就是了,而白蓮教的那些個護衛,卻是不成氣候的。”
這,就是曾毅的打算了,易容之術,雖然難,可是,錦衣衛當中卻是有這方便的大師的,隻要尋找和白蓮教高層身形相似的,對其易容也就是了。
而且,如此,還能出其不意的擊殺前去救援之人,至于白蓮教的那些被抓的護衛,易容之術,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自然不會浪費在他們身上,到時候,随意一個借口,将他們打亂,也就是了,這很容易的。
這些護衛,自然有錦衣衛的用毒高手等着他們的。
可以說,這個布局,至如今,正德親至武昌府,已經是完美無缺了,唯一遺憾的地方,就是到時候,肯定要産生騷亂,這其中,肯定有無辜百姓遭難。
可,這卻是不可避免的。
一将功成萬骨枯,任何的成功,總是要有人做犧牲的,甚至,被犧牲之人,無法做出任何的抉擇。
正德點頭,曾毅的計劃,他其實已經算是大概明白了,不過,這裏面,還有一些細微的地方,不太清楚,不過,這卻不礙事的,曾毅自然會慢慢的告訴他的。
對此,正德可以說是極爲的感興趣,甚至,段時間内,已經超越了對豹園的興趣了。
親自去演一場大戲,而且,還是剿滅白蓮教的大戲,這既刺激,又好玩,讓正德如何不喜歡?
武昌城中,一應的文武官員卻是沒一個能見到皇帝的。
皇帝進了武昌城中,就直接去了欽差行轅,誰都沒見。
而現如今,整個武昌城的氣氛都壓抑到了極緻,誰都知道,欽差行轅内的那位欽差的性命,牽扯到了武昌城中所有官員的前程。
若是這位曾大人最終轉危爲安,那還好說,這事情,指不定就如此過去了,至多,也就是被訓斥一番。
可,若是最終,裏面的那位大人沒挺過去,以當今聖上的脾氣,及之前留下的話,怕是最起碼,湖廣三司及武昌城知府等官員是要丢官罷職,和仕途就此絕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