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永遠不缺的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正如同這次一般,雖然沒有人去做黃雀,可,劉瑾卻是悲催的成了螳螂。
原本,劉瑾這螳螂還想着捕蟬之後,得意的炫耀一番。
可結果呢?
也就幸虧是曾毅沒有鏟除他的意思,若不然,他可真就成了悲催的螳螂了。
隻是,雖然如此,可,劉瑾的面子,這次,卻的損了不少,尤其是他原本處心積慮給百官造成的威壓,現如今,卻是蕩然無存,甚至,還成了百官口中的笑話。
且,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内,怕是不會在有朝廷官員投靠他了,不爲别的,就因爲曾毅的警告。
那些想要投靠他的官員,都是沖着他的權力來的,既然如此,肯定是要先看清楚有危險沒有,若是風險太大,他們是不會做出選擇的。
隻是,現如今,劉瑾的心裏,卻對曾毅生不起半死的怨恨的。
或者說,劉瑾不敢對曾毅升起半絲的怨恨。
曾毅的态度已經很明顯的傳遞出了一件事情。
若曾毅想要他劉瑾的性命,随時都可以,就像是這次一樣,劉瑾絕對相信,是錦衣衛的人特意等他不在宅子當中的時候,才放的火,就是要給他一個警告。
試問,若是換一換,是他劉瑾在宅子裏的時候呢?
劉瑾從來都不認爲他的東廠能比的過錦衣衛。
錦衣衛可是有無數年的根基了,而東廠才成立多久?
尤其是之前曾毅對錦衣衛進行改制以後,錦衣衛的實力更是突飛猛進。
甚至,由于現如今情況特殊,連宮中都有錦衣衛的存在。
這種情況下,曾毅想殺他劉瑾,易如反掌,事後,隻要退出一個替罪羊,也就成了,誰會替他劉瑾出頭?
怕是這天下除去皇帝外,沒有人會在乎他劉瑾的死活的,甚至,都巴不得他劉瑾趕緊去死。
是以,劉瑾對曾毅,隻有畏懼,隻有恐懼,卻是提不起絲毫的恨,因爲,他沒有膽量去恨曾毅。
曾毅的謀略在劉瑾看來,已經到了神出鬼沒的地步,是以,他不敢恨曾毅。
哪怕是這次,他的宅子被燒。
心裏或許有那麽一絲的惱怒,可是,也隻是一閃而過,之後,就是無盡的恐懼了。
他不畏懼百官,可是,卻不知道,曾毅對他的不滿到底到了如何的地步。
他不知道,曾毅還會不會對他動手了。
這是劉瑾恐懼的根源。
一連數天,劉瑾都沒有出宮,甚至,此事,都不敢在正德跟前提起,就算是像正德告狀,又能如何?
皇帝對曾毅的寵信,這件事,就算是有鐵證,證明是曾毅做的,皇帝至多也就是給兩人說和一下。
根本就不會對曾毅有什麽責罰的。
且,宮中如今爲了皇帝的安全,到處都是錦衣衛,萬一,被聽了去,在告之了曾毅,那,就算是曾毅原本不想如何他劉瑾,怕是此時也不會在放過了。
“遠離京師,可卻能讓劉瑾如此畏懼,這天下,也隻有曾毅一人了。”
内閣當中,劉健歎了口氣,這些日子,劉瑾是連宮門都沒出一下的,東廠,也是出乎意外的安靜,可以說,東廠的番子,幾乎已經全部從京城消失了一般。
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百官自然知曉了。
“這也算是給了咱們喘息的機會了。”
次輔謝遷笑着,點了點頭,心情卻是少有的變好了,要知道,曾毅這次給劉瑾的警告,可是讓劉瑾原本對百官鋪天蓋地的攻擊全都化爲烏有。
原本,百官已經是瀕臨潰敗的邊緣了,哪怕是劉瑾接下來在沒什麽動作,隻是憑着之前的威壓拖上幾個月,百官即不戰而敗了。
而曾毅的警告來的卻是如同那甘霖玉露,仿若那撥天巨手一般,撥開了漫天的威壓,使得百官反倒是士氣高漲。
這,自然是給了内閣極大的喘息的機會。
“不容易啊。”
首輔劉健點了點頭:“曾毅若是在晚一步,怕是咱們也撐不下去了。”
“這小子,倒是真能夠忍耐的。”
“不過,好在終究是出手了,這還是劉瑾自作孽啊,若是沒有他這麽步步緊逼,沒有迫害朝廷大臣,或許,曾毅也不會如此出手的。”
雖說曾毅的出手,讓内閣有了喘息的機會,可是,劉健這個内閣首輔卻并沒有因此就多麽的樂觀,甚至,劉健還要從此次的事情上,看出更多,最起碼,要看出曾毅出手的原因。
而這原因,就是劉瑾破壞朝廷大員,且,抄家滅族,讓其絕後。
在劉健看來,曾毅是不能夠容忍如此殘酷的事情發生的,是以,才會出手的,這也算是劉瑾自作孽了。
若非是劉瑾太過猖狂,竟然迫害朝廷大臣,豈會惹來曾毅的警告?
“若是日後有機會,老夫也該去馮老家夥的墳前看一看的。”
劉健歎了口氣,馮歸的身份很不一般,在朝中也有不少好奇的,而劉健,也算是他的好友之一了,雖說不算是太好的關系,但,理當如此的。
且,也正因爲是馮歸的死,才惹來了曾毅的插手,也正因爲此,才換來了内閣的喘息,憑這點,劉健,也是要去馮歸的墳前上一炷香的。
隻不過,卻不是現在。
曾毅雖然插手此事了,甚至,給予了劉瑾警告,可,這個案子,卻是沒有翻案,仍舊是劉瑾定下來的罪名。
劉健想要前去馮歸的墳前,也隻能是等翻案以後才行的。
隻是,翻案,并非是那麽容易,最起碼,在劉健看來,段時間内,是别想的了。
這次,曾毅已經出手了,可卻并沒有幫助已經死去的馮歸翻案,這就意味着,曾毅的出手,到底爲止。
至于翻案,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甚至,曾毅不會去管這事,要等劉瑾徹底被打壓了下去以後,才能翻案。
“劉瑾怕是要徹底的沉寂一段時間了。”
“就算是日後,他也不敢在這麽明目張膽的迫害朝廷大臣了。”
劉健搖了搖頭,暫時不去想馮歸的事情,而是說出了眼下将要面臨的情況:“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鉗制了劉瑾,咱們,也要借此機會好好謀劃一番了。”
“日後,在想曾毅出手,怕是難了,劉瑾也不傻,有了這次經曆,日後,行事,自然會考慮一番的。”
李東陽捋着下巴處的胡須,另一隻手,卻是把玩着桌子上的鎮紙。
“雖說此次曾毅的行爲給劉瑾敲了警鍾,可,想要徹底的除掉劉瑾,怕是不易的。”
“曾毅雖說這次警告了劉瑾,可,同時,咱們也該從中看出,除非是劉瑾自尋死路,若不然,一般情況下而言,曾毅是不可能對劉瑾真正動手的。”
“曾毅是聰明人,他不想因爲劉瑾和皇帝之間有什麽不痛快。”
李東陽說這話的時候,到是沒有絲毫對曾毅對不滿,在李東陽看來,任誰碰到這種事情,怕都是會如此選擇的。
不到迫不得已,誰願意和皇帝之間有間隙的?
更何況,曾毅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代管朝廷等,皇帝都不會說什麽。
因爲曾毅沒有私心,做事坦蕩。
可,劉瑾畢竟是宦官,是皇帝的内侍,若是曾毅動了他,皇帝心裏會怎麽想?
内侍和朝臣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都說這些太監們沒有什麽地位,可是,那是對宮裏的皇親國戚而言的。
什麽時候,也輪不到朝臣去管教宮中的太監。
曆朝曆代,皇帝們最忌諱的,就是如此了。
曾毅代管朝廷,這沒什麽,甚至,他動了宮中其他太監,也沒什麽,可,劉瑾卻不同,一旦他動了劉瑾,怕是皇帝真的會開始對曾毅有所猜疑的。
劉瑾是皇帝信任的太監,曾毅動他,是不是意味着,曾毅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裏了,這,就是這麽一個道理。
是以,李東陽才會說,除非是劉瑾自尋死路,若不然,曾毅親自動手除掉他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是以,想要除掉劉瑾,這個重擔,還是在百官的身上的。
曾毅至多就是從旁威懾劉瑾,看管朝局,不讓朝局徹底混亂不堪罷了。
“其實,若是曾毅主持朝政,劉瑾也就不成威脅了。”
一直沒吭聲的楊廷和猛然開腔,卻是一語驚四座。
曾毅是有先帝欽賜的金牌,可以代管滿朝文武,可以代管朝廷,甚至,當今聖上,對曾毅也放心的很,就如同這次,曾毅巡視天下,可不就等于是代天巡狩嗎?
是以,讓曾毅主持朝政,這也并無不可。
曆朝曆代,若是皇帝離京,或者是皇帝龍體有恙,讓一些穩重老成的朝廷大臣暫時主持朝政,這也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這也是極大的信任。
可,問題是當今聖上仍在京城,問題是當今聖上沒有病,整天活蹦亂跳的,隻是不務正業罷了。
此時,誰開這個口?誰去給皇帝提議,讓曾毅代爲主持朝政?
讓臣子代爲主持朝政,這種事情,由皇帝說出來,那沒什麽,可是,由臣子對皇帝說出來,那就是居心叵測其心當誅了。
是以,楊廷和這話出口,内閣的幾個大學士卻都是苦笑連連。
楊廷和的這個提議,不可置否,是絕佳的,隻要曾毅主持朝政,劉瑾勢必不敢猖獗的,甚至,要老老實實的呆在宮中伺候皇帝。
也甚至,隻要有大臣提議,以當今聖上的脾氣及其對曾毅的信任,肯定是會答應的。
可,萬一,若是萬一日後出了什麽意外,皇帝追究罪責了,到時候,這罪責,誰能擔得起?
“此事,不可再提。”
首輔劉健看了楊廷和一眼,道:“此舉,或許可行,但,除非聖上親自開口,若不然,絕不可提及,不然,怕是對曾毅而言也是有害而無利。”
代管朝廷,這,若是皇帝自己開的金口,就算是大臣做錯了什麽,那也沒什麽,皇帝總不能說他看人的眼光有問題吧?
甚至,他的一行一舉猖狂一些,皇帝也不會說什麽的。
可,若是下面的臣子提議如此,會不會讓皇帝以爲是狼子野心,行爲稍微有些不合勝意,會不會就以爲是其……。
若是如此,那,可就真的是在害曾毅了。
“有些事情,若是可能,陛下或許會親自開口的。”
楊廷和雙眼當中閃爍着睿智的目光,他說的沒錯,當今聖上貪玩,有些事情,不需要臣子們開口,隻要有些暗示,或者,是某天,皇帝意外聽到了什麽,然後有了這念頭,也未可知。
而當然,這些意外,可就要有人刻意去做了。
“此事,暫且不提。”
劉健眉頭皺了皺,内閣的幾位大學士,都是朝廷的老臣了,自然都知道這裏面的貓膩,朝堂當中,是沒有所謂的恰巧的,所謂的恰巧,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人爲的。
但,在劉健看來,此事,還完全沒有嚴重到需要如此的地步。
君君臣臣的觀念,已經深入這些個文人的骨子當中了。
就如同現在,若說是單純對正德,内閣怕是沒有誰會把正德放在眼裏,不過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小孩子罷了。
可是,正德的身份,卻是君王,他們必須要去服從。
君王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大權旁落的。
這也是劉健内心的固執。
是以,在劉健而言,除非是皇帝真的昏庸不看無可救藥,朝堂到了最危險的時刻,若不然,劉健是絕對不會行此計策的。
楊廷和心中歎了口氣,卻是沒在說什麽。
相比起劉健而言,楊廷和絕對不算是保守了。
在楊廷和看來,隻要朝局能夠穩定,這就足夠了。
又不是改朝換代又不是謀朝奪位,隻是代管朝廷罷了,和現在這樣,朝廷大權空置,幾乎全都被内侍鑽了空子而言,豈不是要強的多?
更何況,曾毅現如今,有先帝的金牌,原本就能代管朝廷。
又何苦去刻意追求心中的那絲根本就不存在的執念呢?
真若是論起來,現如今,皇帝的大權其實已經交出去了,而且,是給了宦官,這,豈不是更加的不堪?
而且,眼下的情形,讓曾毅代管朝廷,那是最合适不過的了。
曾毅有布局,想要讓大明朝煥然一新,這是好事,若是成功了,那,大明朝将會重新昌盛起來的。
若是讓曾毅代管朝廷,那,自然對他行事有極大的幫助的。
且,曾毅代管朝廷,劉瑾那邊,自然是不敢亂來的,一舉多得,多好的辦法啊。
隻是,楊廷和有他的想法,而首輔劉健,也有他的想法。
或者,其實,楊廷和及首輔劉健的想法大概都是一樣的,隻不過,兩人唯一的分歧,看似唯一,可牽扯,卻是巨大的。
在楊廷和看來,曾毅想要革新大明朝,也就是所謂的變法,這是好事。
讓曾毅代管朝廷,正好可以讓他放開了手腳去幹,減少阻力。
可,恰恰和楊廷和相反,在楊廷和看來的好事,在劉健而言,卻是最大的顧忌。
曾毅今年才多大?不過是比當今聖上年長那麽幾歲罷了。
如今,曾毅已經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
且,日後,學堂修成,長年累月,曾毅的名望隻會越來越大,甚至,十幾年後的朝廷大員有一般都是出自這官家學堂之中,都要承曾毅的恩情,都是曾毅的嫡系人馬。
有龐大的名望,更有龐大的嫡系人馬。
若是在讓曾毅代管朝廷,進行變法革新,一旦成功,曾毅的功勞更是撼天之功。
到時候,還有什麽能夠封賞曾毅的?
那個時候,怕是隻有兩個可能了。
要麽,是皇帝對曾毅戒備,所謂的功高震主,一旦如此,怕是曾毅性命不保。
而另一種,則是曾毅起了不臣之心,如同當年的陳橋兵變一般。
這兩種可能,都不是劉健所願意看到的。
是以,在劉健看來,有些事情,還是不讓曾毅接觸的好。
隻要不代管超綱,就算是日後曾毅變法成功了,皇帝對他的忌憚,也會少一些的,畢竟,代管超綱這意義不同。
且,若是不代管超綱,曾毅怕也是難以興起什麽不該有的念頭。
若是真的代管朝綱了,指不定,反倒是會把曾毅的念頭給吸引出來的。
也正因爲是這個分歧,劉健和楊廷和的念頭,卻是決然不同的。
甚至,因爲兩個人的分歧,内閣當中,日後,定然會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隻不過,不是現在,要等一個加大分歧的點。
一旦這個點到了,這個分歧,就會徹底爆發出來的。
雖然如今内閣的幾位閣老關系不錯,可是,一些原則性的理念,卻是互不相讓的,比如這次劉健和楊廷和他們兩個的觀念。
可以說,兩人都是站在了大明朝的角度去考慮事情的,都認爲是爲了大明朝好,是以,兩人是不會退步的,隻能是各憑本領,看最終如何了。
至于兩人的對錯如何,段時間内,卻是不可能驗證的,甚至,他們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夠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