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當中,劉瑾有自己專屬的房間,此時,正斜躺在床上,身上蓋着一層的薄被。
下面,則是站着兩三個小太監,如今的劉瑾,宮中大多數的太監,都是他的人,至于那些個新進宮的小太監們,更是如此,以攀上劉瑾爲榮。
至于那些個老太監們,有權的,差不多都被劉瑾給排擠的差不多了。
而現如今,能在宮中站得住跟腳的,要麽,是劉瑾的人,要麽,就是當初同樣在東宮伺候過當今聖上的老人了。
這樣的人,平日裏,說起來,也和劉瑾有幾分交情的。
且,劉瑾也知道,凡事,不能做的太絕了,尤其是那幾個老友也知道輕重分寸,知道以誰爲尊。
是以,劉瑾在宮中說話,可是從來沒什麽顧忌的,也不必小心什麽,他根本不怕有人偷聽。
“是。”
其中一個靠前站着的小太監渾身都有些發抖,事情辦砸了,指不定,老祖宗怎麽發火呢。
“沒說動?”
劉瑾卻是仍舊不陰不陽的追問。
“原本,是說動了,可,他老師那裏,說不通。”
小太監苦着一張臉,原本,他也以爲成功了,可誰能想到,最後,别說是其他了,就是這個好不容易聯系上的棋子也跟他翻臉了。
“這也怨不得你。”
劉瑾臉色平靜:“雜家就猜到了,會有這麽一出。”
“那小子,你能說動,可那些老家夥,任你舌燦金蓮,也是說不動的。”
劉瑾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根本聽不出絲毫的情感。
“這些個老狐狸,豈會是那麽容易說動的?”
“說動了,倒是不正常了。”
聽劉瑾這話的意思,其實,原本就沒抱有什麽期望。
“是,是,老祖宗英明,老祖宗聖命。”
靠前站着的小太監連連拍着馬屁,既然劉瑾這麽說了,那,這件事情辦砸了,也就沒他的什麽事了。
“這事辦不成,也怨不得你。”
果然,劉瑾終究是說出了這句話,讓這靠前的小太監心裏總算是有一塊大石頭落地了,甚至,跪在地上給劉瑾坑頭謝恩了。
“這事,你也算是有功了,雖說沒成,苦勞還是有的。”
“有功,要賞。”
劉瑾掐了個蘭花指,聲音尖細:“賞。”
立時,就有侍衛從外面進來了,手裏拿着托盤,有兩個金元寶在上面。
劉瑾可是很在意排場的,有些事情,都是平日裏就有準備的,尤其是他住的這個地方,别看擺設都很簡單,可,隻要劉瑾說一個賞字,肯定有侍衛端着金銀出來的。
“謝老祖宗恩典,謝老祖宗恩典。”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連連沖着劉瑾磕頭,這完全是喜從天降啊。
“這功,賞了,過,也該論論了。”
劉瑾的聲音中仍舊聽不出生氣的意思,隻是,這話,卻是讓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錯愕,已經拿到手裏的兩個金元寶,也掉在了地上,根本就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來的。
“這事,你辦不成,雜家不怪你,可你在雜家跟前拍着胸脯保證,害的雜家白白信了你一次,卻是真真的可惡啊。”
“拖出去,打。”
劉瑾掐着蘭花指,最後這一個打字,卻是喊出來的,聲音尖細無比。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連聲音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被侍衛給捂着嘴給拖了出去,既然劉瑾隻說了一個打字,而沒說打多少,那,也就意味着這個小太監就此,将會從宮中徹底消失了。
“這元寶,你拿着吧。”
劉瑾又恢複了平和,沖着屋内剩下的一個小太監開口:“看你樣子,害怕雜家?”
“老祖宗威嚴。”
這剩下的小太監雖然害怕,可卻也算是聰明伶俐,趕緊道:“老祖宗身上有一股子的不怒自威,别說是孩兒了,就是朝廷大臣們,見了老祖宗,心裏,也是有畏懼的。”
“好,好。”
劉瑾哈哈哈大笑了起來,這話他聽着舒坦,喜歡。
“痛快。”
劉瑾笑着,一隻手掐着蘭花指,往外點了一下:“你這小家夥,倒是會說話,也不枉幹爹白疼你一場。”
劉瑾的幹兒子,可是不少的,或者說,隻要是宮中有權力的太監們,哪個,都是有幹兒子的,而且,是成群結隊的,甚至,就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有多少的幹兒子,由此,可見這種關系有多牢靠。
“日後,跟在雜家身邊伺候吧,學着點,雜家跟前,别玩那些虛頭巴腦的,不然,幹爹可是不能饒了你的。”
劉瑾這一句話,就等于是把這個小太監的地位給提升了不少。
跟在他身邊,那就等于是他的親信了,這可是多少小太監們都盼不來的事情。
“孩兒謝過幹爹。”
小太監大喜,趕緊跪在了地上,沖着劉瑾磕頭:“幹爹放心,孩兒肯定不敢欺瞞幹爹什麽的,況且,幹爹英明過人,什麽事,也都是瞞不過幹爹的。”
“你這孩子,倒是讨喜,不過,這話,也是實話。”
劉瑾笑着,卻是點了點頭,他若是真的那麽容易被欺瞞,也就不可能有今天這個地位了。
“那老家夥,雜家,可是給過他機會了。”
劉瑾笑着,看着屋中的蠟燭:“你說,雜家該不該收拾他們?”
劉瑾問的是什麽,這小太監自然知道,這事,雖然是剛才那個被拖出去的小太監管着的,可是,他也是知道内情,從旁協助的。
“這事,可就看幹爹您的意思了。”
小太監笑着:“幹爹您要是不想在見着他們了,那,他們自然是不會在出現了。”
“他們可是朝廷大員,雜家不過是一個太監罷了,無根之人,哪有那麽大的能耐啊。”
劉瑾歎氣,不知道這話是真這意思,還是怎麽個意思的。
這小太監卻是聰明的很,知道,這是在考校他了,别看剛才劉瑾說了讓他跟在身邊伺候,可,若是通不過這考校,剛才的那話,就等于沒說。
咬了咬牙,小太監卻是狠了心,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一眼劉瑾,又趕緊低頭跪好,道:“孩兒倒是在聽過一則謠言,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既然是謠言,說出來聽聽,權當是解悶了。”
劉瑾仍舊是盯着屋中的蠟燭,隻不過,雙眼卻是微微眯了一下,這小東西,有點意思了。
“現如今,天下的人,都稱呼幹爹您是站皇帝。”
小太監說完這話,趕緊擡頭看了劉瑾一眼,見其沒有吭聲,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不過,既然是狠心說出來了,那,就不敢停,繼續道:“您伺候陛下,盡心盡力,且,陛下對您,也是信任有加。”
“是以,百姓才這麽稱呼您,可見,幹爹您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了。”
說完這話,小太監就不在吭聲了,他可是機靈的很,甚至,在進宮之前,還是讀過書識過字的,隻不過,後來出了意外,才進宮的。
隻不過,這讀書識字的事情,自然是要瞞着的。
也正因爲此,他知道,過猶不及,這些話,就足夠了,若是成,那,日後他就真是一飛沖天了,若是不成,一番責罰,怕是少不了,不過,應該也不會太狠,畢竟,他這可都是在拍劉瑾的馬屁的。
“你這孩子,倒是膽大。”
“伺候陛下,那是幹爹該做的事情,豈能不盡心盡力?”
“站皇帝,這可是不敢說的。”
雖然嘴裏說着不敢說,可,劉瑾的臉上,明顯不是不敢的表情,相反,甚至帶着一絲的興奮,雙眼中也是光芒閃爍。
“可識字?”
這話,自然是劉瑾詢問跪在地上的小太監的了。
“進宮之前,識過一些字的。”
小太監心裏激動,知道,他賭對了,劉瑾那是什麽人,滿朝文武,甚至說是宮裏宮外誰不知道?也就一個當今聖上被瞞着的。
是以,掐準了這點,小太監才敢說這些話的。
“識字好啊。”
劉瑾點了點頭:“日後,在幹爹身邊,替幹爹出謀劃策,折子批紅吧,幹爹年紀大了,這字啊,看不清了。”
“是。”
小太監又沖着劉瑾磕了一個頭。
至于劉瑾,根本就不擔心這小太監是不是什麽細作之類的,隻要是進了宮的,和以前的身世,也就沒什麽幹系了。
更何況,劉瑾對他自己有着強烈的自信,他有足夠的權力,下面的這些個人,隻會是巴着他的,不會有二心的。
“伺候雜家休息吧。”
劉瑾歎了口氣,其實,他的年紀可是不小了,尤其是太監,原本,身子骨就不會太好了。
小太監立時上千,替劉瑾掀開了薄被,然後一件件的除去身上的衣服。
不過,被子掀開以後,屋子裏立時就彌漫着一股子的尿騷味,太監身上,都是有這股味道的,尤其是被窩裏。
“留不得啊。”
劉瑾最終,睡前,說了這麽一句話。
小太監楞了一下,然後躬身,道:“孩兒明白了。”
“明個,拿着雜家的牌子出宮一趟,交給東廠去辦。”
說完這話,劉瑾就不在吭聲了。
小太監躬身,然後緩緩的退了出去,劉瑾剛才最後的那幾句話,自然是指的這次原本拉攏的幾個朝廷官員了。
“陛下,這是曾大人的信。”
同樣是皇宮當中,有錦衣衛的人出現在正德的寝宮當中,這,也是正德允許的事情,這些個錦衣衛,也是在保護他這個皇帝的安全,同時,也是一場布局,揪出謀後之人,這布局,正德是知曉的,隻不過,具體細節,還是曾毅負責的。
“哎。”
正德接過書信,看了以後,長歎了一口氣,往日裏頑劣的表情也消失不見,反倒是帶上了一絲的無奈和感歎之色。
“都離京了,還操着心。”
“朕就那麽不讓人放心嗎?”
正德歎氣,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對曾毅信上的内容有所不滿,不過,随即,卻是又自己苦笑道:“不過,朕,的确是讓人不能放心的主啊,隻是,難爲了曾大哥了。”
正德是頑劣不假,可是,卻也知道,曾毅可是從沒強行幹涉過朝政的,尤其是在錦衣衛的改革上,更是有互相牽制的作用。
朝廷的局面,正德,是看的清楚的,隻是,他心不在此,懶得去管,懶得去過問。
“宮中,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正德把曾毅的書信在蠟燭上點燃,緩緩開口詢問旁邊站着的錦衣衛。
而正德所詢問的,自然是宮中的那幾個潛伏進來對他這個當今聖上圖謀不軌之人了。
“沒有。”
錦衣衛搖頭,道:“若非是之前有他們的把柄,根本就不能從平常看出什麽來,他們和宮中的宮女侍衛等都一模一樣,平日作息什麽的,也沒人聯系他們。”
“高明啊。”
正德冷笑,越是這樣,才越是能肯定對方對害他這個當今聖上有多大的決心。
潛伏不動,這,證明對方有一套十分嚴密的計劃,現如今,這個計劃指不定在大明朝的哪個旮旯裏運行着呢。
越是這樣,其所圖謀的,可就越大。
“盯緊點。”
正德交代了一句,雖說知道錦衣衛肯定會盡心的,可,事關自己,還是免不了叮囑一番。
“陛下放心,時刻盯着他們呢。”
錦衣衛回應,卻是知道,對方這才是高手,能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沒有動靜,這樣一來,就算是偶爾行動一次,有留下線索,可是,若查過去,指不定,真就以爲是湊巧了,若不然,其平時怎麽會那麽規矩。
有幾個能夠想到,其竟然會因此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才會出手一次?這,是何等的計劃啊。
就是在錦衣衛當中,這種布局,也是不常見的,而往往,一旦出現這種布局,那,就是非常重要的情況。
就錦衣衛曾發現的這種情況來看,隐藏如此隐秘,如此耗時間的,最後,無一不是讓人匪夷所思的大案。
不過,此案,敢謀害當今聖上,原本,就是驚天大案了,隻是,不知道,最終對方到底怎麽圖謀的。
這點,這些個普通的錦衣衛,是不知情的,他們都是輪流分别監視的,幾個人之間,除非必要的情況,其餘的任何信息,都是不能互通有無的。
甚至,這件事,太過重要,背後,指不定還有他們不認識的同僚在監視着他們,這也未可知。
這種情況,并不少見的,去探查一些大案的時候,有時候,往往會分批次的派出好幾波人的。
這幾波人之間,并不是都知道對方身份的,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這,也是一種策略的。
“下去吧。”
正德擺了擺手,示意錦衣衛官員退下,自己一個人,卻是坐在龍床上發呆了一會,然後,才躺下睡覺的。
“這消息,可是要想辦法傳出去的。”
宮中的某處角落,有太監低語。
“如何傳?”
“那小雜種已經得了劉瑾的命令,明個一大早,指不定就出宮了,咱們哪能那麽容易出宮啊,肯定是趕不上的。”
另外一個聲音,聽起來,倒是有些像是宮中的侍衛。
“他就算是急着出去,也沒什麽,東廠番子,在怎麽嚣張,也不敢無緣無故的去抓朝廷大員。”
“他們也是需要時間的。”
“咱們盡快把消息送出去就成了。”
這對話的内容,若是讓劉瑾聽到了,定然是要震驚的。
平日裏,劉瑾可是自負的很,尤其是在宮中,他不認爲有人能夠偷聽到他的話,甚至,也不認爲有哪個太監敢和他作對。
劉瑾,現如今俨然已經是宮中的太監頭子了,哪怕是以前同在東宮伺候當今聖上的幾個老朋友,也都低他一等的。
誰敢得罪他劉瑾,那,就是找死的行爲,弄死幾個太監,對劉瑾來說,甚至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最起碼,踩死一隻螞蟻,劉瑾還要親自下腳用力不是,弄死幾個太監,他隻用一句話就成了。
而且,這宮中的水井、池塘,可是從不缺死人的。
甚至,宮中有這麽一句話流傳,宮裏的所有水井,都有冤魂的,他們喝的井水,可都是不幹淨的。
且,劉瑾也很小心的,他身邊伺候的太監侍衛之類的,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可以說,絕大多數,都的新進宮中的。
至于以前宮中的老人,則是都被他排斥了他的,這也很正常,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在宮中,是爲容易體現出來的了。
對他們有恩,且,自己又是宮中的權威,這些小太監們大多數都是剛入宮,沒什麽勢力,此一來,自然不怕他們有什麽差池了。
可,今天這事,若是讓劉瑾知道了,那就是對他的打臉了,而且,還是左右開弓輪流打臉。
在屋中談論的事情,隻有兩人知曉的事情,竟然這麽快就傳了出來,而且,還不是兩個當事人透漏出來的。
這事情,透漏着一股子的陰森,透漏着一股子的詭異的,任誰碰到這樣的事情,怕是都要忍不住打個寒顫吧,這事,太過奇怪,太過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