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部,能行文天下,其中,吏部直接可以行文各個衙門,而其餘五部,則是權力次之,隻能是行文各個與其相關的衙門。
如,刑部行文各個提刑司,往下去,才是各個知府知縣了。
而這次,因爲曾毅的原因,刑部卻是也真正的行爲天下了一次。
而汝甯府上官懷,也算是徹底的出名了。
汝甯府知府上官懷,不尊聖命,于興建學堂……今,顧念其爲……首…永不叙用……如有在犯者,斬立決。
刑部的這次行爲天下,可以說,動靜也是不小的,等于是再次的傳遞出了朝廷的決心。
要知道,許多事情上,朝廷雖然有決定,甚至有皇帝的聖旨,可,下面的各府縣,甚至是承宣布政司都不會去執行,都想着從中撈好處。
而這得來的好處,又被均分,誰都有份,是以,最後的結果,就是欺下瞞上,以至于皇帝聖旨看似威嚴,可其實,卻等于是被束之高閣了。
而這次,卻是相反,聖旨下達這才沒多久,曾毅出巡,可就拿人開刀了。
原本,雖說曾毅的名聲不小,可,到底是有官員有僥幸心理的,而且,曾毅以往的行事,都是隻懲首惡的,可誰能想到,這次,曾毅是抓了一個,直接就如此重罰。
這麽一來,雖說沒要了上官懷的命,可是,對于一個官員而言,而且,還是對于一個一心爲官的人而言,這打擊,卻是巨大的。
“大人,欽差衛隊怕是明天就能到了。”
錦衣衛衛所當中,燕南飛看着曾毅,曾毅在汝甯府的消息早就曝光了,自然而然的,欽差衛隊從開封府啓程,敢來了汝甯府。
對此,雖然燕南飛沒看到,可,也能想到,河南的那幾個三司官員,怕是一個個的心裏都要松了口氣了。
“亂世當用重典。”
曾毅歎了口氣,他心裏其實清楚,這次的事情,雖然已經算是重刑了,可,還是威懾不住一些人的。
有時候,人心就是如此,心存僥幸,尤其是這些個官員,平日裏,大多數都是各種收受賄賂的,哪怕是一些稍好一些的,也會收些下面的孝敬。
這,已經是成了他們的一種習慣了。
現如今,曾毅隻是處置了上官懷,對他們而言,面對修建學堂,在一少部分的官員眼裏,這就是好處,天大的好處,想要上去咬一口的。
“或許,也是能制住的。”
燕南飛想了想,道:“卑職認爲,修建學堂一事上,存在太多的風險,那些個官員,就算是貪婪成性,也該知道一旦事發的後果,可,若是在這件事上,盡心盡力,換來一個平安,不也不錯?”
曾毅笑着搖頭,燕南飛畢竟是武官,而且,還沒看頭大明朝現如今的腐敗程度。
整個大明朝,現如今,有清官,這個,曾毅承認,不管哪個時代,都有清官,清官和貪官污吏,永遠都隻是一個比例的問題。
當清官的比例占據到巨大多數的時候,那這個朝代就是清明盛世,而反之,則是民不聊生。
至于說其中一方百分百的占據,那,卻是不可能的了。
這世上,永遠都沒有絕對的百分百。
這個,曾毅知道,也清楚,隻是說是日後他的改革,以改革中指定的規矩,制定的新的大明律,來約束。
是以,曾毅相信,上官懷這還隻是個開始,定然還會有不少官員利用這個機會,大肆榨取。
要知道,這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幾乎,這事情本身,戶部就撥下來那麽多銀子,是沒多少油水的,而且,戶部已經對所修建的學堂根據縣州府等都有定制的,是以,這上面,幾乎沒什麽油水可言。
可,就如同上官懷所用的方式一樣,這上面沒有直接的油水可撈,可是,間接的油水,卻是不少的。
一些個朝廷命官,尤其是下面自知升遷無望的官員,更是如此,平日裏,沒有由頭的時候,還自己找由頭貪墨的,更何況,現如今,眼前就有這麽一個好的發财的機會。
“欽差衛隊到了以後,咱們就直接去下個地方吧。”
曾毅歎了口氣,道:“這次,讓欽差衛隊的侍衛們也下去一些,微服打探。”
錦衣衛那邊,雖然有人有消息可以用,不過,曾毅還是想要讓欽差衛隊的人去打探一下,畢竟,錦衣衛雖然進行了革新。
可,這個革新也隻能算是剛起步,有些州縣的錦衣衛人手,也是不足夠的。
而且,錦衣衛所要負責的消息有些過多,除非是早就被他們盯上的和一些個本就明确的重大事情,其他的,他們隻能算是略有觸及。
若不然,錦衣衛真的能做到天下事情全都清楚的話,那,也就不用要都察院了,更不用什麽巡查了。
隻需要錦衣衛上報,然後,挨個的整治,這世上,也沒什麽貪官了。
燕南飛點頭,這事和他沒什麽關系,這,他也清楚,曾毅之所以告訴他,不過是随意說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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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曾毅啊。”
京城,刑部左侍郎溫印拿着手中的書信,卻是苦笑連連,甚至,不知道是該暴怒還是該感激。
曾毅對他女婿的處決,他已經知曉了,盡在這手中的書信當中,隻不過,這書信,卻并非是曾毅的回信,曾毅也就沒打算給他溫印回信。
這信,是溫印的一些個渠道寄來的。
這信來的速度不慢,可,曾毅派人往京城送折子的速度更是不慢,是以,兩者幾乎是同時到了京城,而由于這事情牽扯到了溫印的女婿,且,已經結案,是以,也是很快就出現在了溫印的眼前。
溫印原本是想讓曾毅做決定的,他甚至還想着玩個心眼,算計曾毅一把。
可,結果,倒好,曾毅根本就不上當,直接就進行了處置。
而這個結果,原本,溫印雖然就已經想到,曾毅不會直接要了他女婿的命,不過,心裏,畢竟還是有些擔心的,因爲曾毅的名聲,在那擺着呢。
是以,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不知怎麽的,溫印的心裏,還是略微的松了口氣,可,這雖然是沒要了他女婿的性命。
可,對于一個官員而言,尤其是中年官員,且,一心爲官的官員而言,永不叙用,甚至,比殺了他還難受。
而且,這還不算,還昭告了天下。
這下,上官懷的名聲,算是徹底的不行了。
不過,溫印也看的出來,曾毅這等于是把上官懷平日裏的罪名,全都堆積到這一次了。
這,卻是讓溫印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總之,曾毅的處置結果,是讓溫印無可奈何,甚至,是不知道該是說好還是該說壞了,可以說,曾毅是留情了,也可以說,曾毅是秉公處置。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溫印拿着手裏的書信和文書,有些發呆,可是,旁邊的夫人溫氏,卻不在乎那麽些,什麽官員不官員的,隻要是能活着就好。
在溫氏看來,她的這個女婿,實在是太讓人擔心了,現如今,老頭子在朝中爲官,有他頂着,或許,旁人還能給幾分顔面。
可日後呢,自家老頭子這麽大年紀了,也快該告老還鄉了,日後,萬一再出事了,該怎麽辦?
到時候,自己的女兒可是也要跟着受罪的啊。
是以在溫氏看來,這官員不做也罷,至于永不叙用,卻也是絕了上官懷的念頭,省的他以後亂想,琢磨些歪路子。
家中,又不是養不起兩個閑人,日後,在老家,給他們謀個出路,也就是了。
溫氏最在意的,隻是她女兒的後半輩子,能安安穩穩的過下去就成了,至于旁的,卻是不在乎那麽多的,什麽争名奪利,對于淡性子的溫氏而言,卻是不在乎的。
“夫人所言甚是。”
溫印終究是歎了口氣,道:“這樣的結局,也算是不錯的了。”
“隻不過,終究是欠了曾毅一個人情啊。”
官場上的事情,不需要說的那麽直白,溫印卻是知道,曾毅還是留情了,若不然,曾毅怕是直接要砍了上官懷的。
因爲最後那,永不叙用,已經表明了曾毅的決心。
這麽一來,日後,溫印是要還這個人情的。
“你都是快要告老還鄉的人了,還擔心這個做什麽?”
溫氏瞪了自家老頭子一眼:“實在不行,咱們告老還鄉吧,别在京城做官了,瞧瞧現如今的世道,可也不太平了。”
溫氏雖然不怎麽出門,可,身邊的丫鬟卻是叽叽喳喳的,是以,溫氏知道的事情,可也不少的。
或者,換句說話,現如今,京城亂成這個樣子,隻要是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有些清楚,現如今,京城就不是久居之地,指不定,就出了什麽事情了。
“一個人情罷了,倒是不至于因此告老還鄉。”
溫印呵呵笑着,搖了搖頭,女婿那邊的這個結局,其實,在溫印看來,還算是滿意的了,也算是省心了,免得以後在出什麽亂子。
隻是,曾毅的一個人情,還真不至于讓溫印因此告老還鄉去躲避。
溫印也看的清楚,他不過是刑部的左侍郎,在旁人眼裏,是朝廷大員,可是,在曾毅的眼裏,可就未必了。
是以,就算是日後要還曾毅的這個人情,也不過是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内罷了,若是超出了這個極限,那就沒辦法了。
說的直白些,就是,他有能力了,就還這個人情,沒能力了,這個人情,就爛了,也就那樣了。
“不過,現如今,京城的局勢,真是亂了。”
溫印旋即歎了口氣:“告老還鄉,頤養天年,或許,也成。”
在溫印看來,若是因爲欠曾毅的人情告老還鄉,那,大可不必,但是,如今京城的局勢亂了,不想被牽扯進去,因此告老還鄉,卻,或許還是要考慮一番的。
這,不管到底溫印有了告老還鄉的念頭是因爲何,但是,的确,此時,他心裏升起了告老還鄉的念頭。
“都這麽大歲數了,也給别人讓讓位置吧。”
溫氏卻是笑了起來:“别被人罵了老不死的,還不讓位。”
溫氏的這個玩笑話,卻是讓溫印也忍不住苦笑連連,的确,六部的主要位置也就那麽幾個,而且,禮部也沒人願意去,且,他的年紀,确實如此,若是在占據幾年,真是有人要罵他老不死的了。
“罷了,罷了。”
溫印搖了搖頭,道:“等他們回來以後,在做打算吧,這些日子,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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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毅這手段,倒是玩的不錯。”
曾毅的行文,内閣自然也是有一份的。
内閣首輔劉健手裏拿着的,就是曾毅的行爲。
“這是要施展雷霆手段的前奏了。”
劉健笑着,毫不掩飾對曾毅此舉的欣賞,内閣現在雖然已經和曾毅有了分歧,可,在内閣的這幾位大學士身上,卻有一點,哪怕是敵對的關系,隻要是對方一心爲了朝廷,對方隻要有才華,還是會欣賞的。
朝廷派系之間本來就是如此,雖然各個派系有争鬥,可是,彼此之間,也是有欣賞的。
“這興建學堂,乃是國之重事,的确要用雷霆手段。”
次輔謝遷點頭,手裏,同樣的也是一份曾毅的行爲,被抄送了過來的。
“興建學堂,乃是千秋萬代之事,豈容這些個貪官污吏從中作梗?”
“曾毅如此,卻也算是留了一份的情面,也算是這上官懷走運,下次在落在曾毅手裏的官員,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次輔謝遷說着,一手在行文上點了點,行文的最後,就是曾毅的那段話,定斬不饒。
“隻是可惜,他這脾氣,在閹賊一事上,卻太過放縱了。”
不知怎麽的,劉健卻是突然提起了此事。
其實,這也難怪,在劉健看來,若是曾毅把他平日裏的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用在對付閹賊上面,現如今,不說是除掉了閹賊,最起碼,一衆閹賊,是絕對沒現在這麽猖狂的,甚至,也隻能是在宮中哄着皇帝開心,而不會掌一點的權力了。
劉健相信,曾毅有這個能耐,有這個把劉瑾給整治的服服帖帖,有這個把劉瑾的權力全部剝奪的能耐。
以曾毅的足智多謀,且,在皇帝跟前的寵信也不差劉瑾分毫,十個劉瑾,曾毅也能對付。
而且,隻要曾毅出手對付劉瑾,内閣肯定會全力配合的,甚至,别說是内閣了,天下間,反對的,怕也沒幾個人。
可是,曾毅卻沒出手,因爲曾毅想要改革,這點,内閣是認同曾毅的意見的,大明朝,的确是要改革了。
而且,借着亂局,改革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可是,現如今,這個亂局,已經超乎想象了。
前幾天,劉瑾又向皇帝提議征稅,用來修建豹園,這事,是瞞不住内閣的,而且,皇帝已經同意了,這,不就是官逼民反嗎?
一個東廠,能鬧的天下大亂,一個東廠,短短時間内,能讓大明朝百姓民不聊生,從這個角度而言,劉瑾,是有才的,隻可惜,他這是歪才,是爲惡。
現如今,劉瑾的行爲,還在曾毅的忍耐當中,可是,内閣卻忍耐不住了,畢竟,内閣是百官之首,要統領全局的。
尤其是這征稅一出,還是由東廠負責,以劉瑾的性子,這次,若是不刮地三尺,那才算是怪了。
是以,内閣,絕對不能等了。
隻是,可惜,在此事上,内閣卻又沒有直接對付的方法,内閣的閣老去見皇帝,是能見到,可是,卻也不那麽容易。
而且,皇帝對内閣幾位大學士的話,那是左耳朵進右耳出的。
且,此事關乎皇帝的豹園,他是更不可能聽的了。
“讓下面的官員準備吧。”
劉健歎了口氣,言辭間,頗有些無奈,若是允許,他何嘗不想借着這個機會改革,可是,劉瑾鬧的,太大了。
内閣,不僅是要想着改革,還是要想着大明朝的穩定,在一定範圍内的混亂,内閣,可以允許。
因爲這可以當做是改革的犧牲,可是,一旦超出了這個範圍,那,就不被内閣所允許了。
而現在,劉瑾的提議修建豹園,很明顯,已經超過了内閣的最後忍耐範圍,而且,這個時間,比内閣所估算的時間,要提前了不少。
“在等等不如。”
李東陽突然開口,道:“這次加稅,或許,能抓住劉瑾更多的把柄。”
要扳倒劉瑾,很難,是以,很多細節,都要注意,能有更多的證據,自然是最好的。
劉健沉默,雙手交叉,的确,加稅一事上,肯定,能抓到劉瑾更多的把柄,可是,這事情,要考慮一下結果,值還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