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處官宅内,有三五官員聚集,在一起商議事情。
隻不過,既然是在私下裏聚在一起的,而非是在衙門,那,也就是意味着他們幾個人的關系,還是不錯的,最起碼有一點,可以證明,則是他們幾個,肯定是有要事商量的,而且,還是那種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事情。
“咱們在不出手,可是有人要比咱們先出手了。”
這幾個官員當中,隻有一個的年紀略微年輕,看起來,到是都像是朝廷重臣。
能夠成爲朝廷重臣,或者說,能夠走到這一步的,在這個年紀,是靠資曆的,都是要一步步的慢慢爬上來的。
等到了這個地位的時候,其年紀,也小不到哪去。
當然,也有例外,如曾毅,等,但是,這都是極少數的部分。
“這個時候,咱們,最好還是多等等的好。”
居中的官員臉色凝重,雙眼微微眯着,看似在沉思,可雙眼中卻不時的閃過一絲的精光,足以證明其非同一般。
不過,能成爲朝廷重臣的,就沒有哪個是簡單之人的。
要知道,大明朝的官職,是不少,可是,卻也不算多,尤其是手握大權的朝廷重臣的這些個位置,就是更少了,能做到這個位置的,大多數,都是擠破了腦袋,經曆了風霜,最終的勝利者。
“不錯,不能太着急了。”
旁邊的一名面色略微發黑的的官員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局勢未明之前,咱們,最好别貿然動手。”
這話,雖然沒有針對誰的意思,可是,卻也是等同于是否認了他們當中那年紀略輕的官員的話。
“現如今,局勢尚未徹底穩定下來,咱們貿然出手,計劃失敗了不算,若是在有損兵折将,或是丢了面子,可是就遭了。”
在這官員來看,現在,局勢還沒完全明确,是以,不急着出手。
這倒不是說,局勢沒有明确的時候,絕對不能出手,還是要看事情的。
因爲,大多數的事情,其實,都是在局勢尚未明朗的時候出手,才能占盡先機的,若是等局勢明朗了,也就談不上先機可言了,到時候,什麽結果,或者旁的如何,誰都看的清楚的。
是以,要想有便宜可占,要想不跟在别人身後喝湯,甚至,連殘羹剩飯都撈不到,那,就隻能是在局勢未明之前,先與别人看透,然後,先行一步。
隻是,這件事情上,在這官員的眼裏,現如今的條件,好處雖多,可是,能得到的幾乎,還是太小了,相反,失敗的幾率,要大的多。
而且,失敗了,也不是沒什麽損失的,是以,這件事上,還不如在拖一拖。
“盯着這個位置的,可是有不少的。”
“咱們若是在拖下去,真的是要失去先機了。”
當中略顯年輕的官員聲音有些急促,可是,卻又不得不壓着性子,在他看來,周圍的幾個官員,年紀大了,心思也變的膽小了。
有些事情,本身,就是要冒着很大風險的,而且,在他看來,風險,也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大的。
隻是,資曆所限,年齡所限,都讓他無法發火,甚至,有些話,都不能說出來。
他還是太弱了,雖然他們五個在一起謀士,可是,他,不過是其餘四個人刻意提拔他,點播他的。
是以,有些話,必須要保持分寸的,若不然,一旦說的太過分了,或者,和他們觀點不同,讓他們誤認爲了什麽,怕是他自己,就是會被排斥出去了的。
這個損失,同樣的,他現在,還不能承受,想要往上走,他就必須借助外力的。
“現如今的格局不同啊。”
居中的官員看了年紀略輕的官員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心裏的想法,眉宇間閃過一絲的無奈,更是閃過一絲的失望,不過,還是耐心的解釋道:“若是以前的朝局,自然沒什麽風險,争了,也就争了。”
“可是,現如今的朝局卻是大變。”
“以前,怕是都察院的位置剛空下來,一群臣子們就開搶了,甚至,不等空下來,就有人想方設法的想要把人給弄下去,空出位置來,好讓他們的人上去。”
“可是,現在呢?”
“都察院的位置,可是空了這麽久了,誰敢盯着?”
居中的官員此時,卻是顯的很有耐心,仔細的解釋着,而且,眼睛,也不看人,像是在發表他自己的看法一樣。
可是,年紀略顯年輕的官員卻是知道,這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他的心思,雖然陰沉的很深了。
可是,和眼前的這幾個老狐狸一比,他還是顯得太嫩了,心裏有什麽想法,根本不用臉上有什麽表情,哪怕是臉上古井無波,他們也能從你的語氣裏,從你的話裏,聽出什麽來的。
所謂的喜怒不言于色,那隻不過是官場的第一步,最簡單的一步而已。
做到喜怒不言于色,隻能算是略窺官場罷了。
“現如今,都察院的位置,南京的那位,由牛景德的結局,也能看出,他并沒有失寵,所謂的失寵,隻是謠傳,他去南京任職,怕是在積攢資曆,等他在回京之時,更高的官職,定然是等着他的。”
“這位,倒是不怕,其行事也算是剛正,隻要咱們行得正坐的斷,不用什麽害人的方法就成,。”
“可是,宮中的那位,誰不怕?”
居中的官員說到最後,不由的歎了口氣,臉色一陣黯然:“那位,就是一條瘋狗,他若是真要搶,有皇帝向着,誰能争的過他?”
“最後,若是因爲争搶,還被着條瘋狗給咬了一口,值得嗎?”
“這條瘋狗,可是記仇的啊。”
居中的官員正因爲年紀大了,所以,看的才更清楚,看的,才更多,不會想當然的意氣用事。
而那略顯年輕的官員,此時,卻也有些沉默了,他也并非是剛愎自用的人,這番話,也是能夠聽進去,且,客觀分析的,是以,他也知道,這番話,沒有錯。
隻是,雖然如此,可是,略顯年輕的官員,心裏,仍然有那麽一股的不服輸的意思:“可若是萬一,有機會呢?讓别家占了先,那……。”
這略顯年輕的官員所想的,其實,也沒錯,做事,總不能前怕狼後怕虎的。
有些事,在做之前,注定了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
就像是都察院的位置,平時,沒有出現這情況的時候,位置都滿着,若是想要他們的人上去,那是免不了要一番謀劃的。
那個時候,也是要耗費不少精力,甚至,也要有官員因此連累的。
若是現在,他們畏懼劉瑾這條惡狗,讓别人搶了先,到時候,怕是段時間内,他們都不會在有機會了。
“其實,你們認爲,在這件事上,咱們,能有多大的機會?”
居中的官員似笑非笑的看了略顯年輕的官員一眼,他活了這麽大雖說,豈會看不透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左都副禦史的這個位置啊,若是有希望,除非是六部尚書,旁的官員,哪個不想争一争,搶一搶的。
隻要能争到手,隻要能搶到手。
日後,細心培養出自己的一番勢力,在朝堂上,那就是一股不容小觑,任誰都要給上幾分面子的派系了。
而他們五個人當中,也就是這年紀比他們略小的官員有機會争這個位置了,他們幾個,不可能去争的了。
這種誘惑,沒有幾個官員都抵擋的住,隻要有機會,總是想要試試的,卻是根本就看不到,機會與風險,到底各占多少。
甚至,被巨大的利益給蒙蔽了雙眼,根本就看不出這到底是陷阱,還是什麽。
而現如今,他就是被利益給蒙蔽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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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不妥?”
宮中,正德有些詫異的看着劉瑾,雙眼微微眯在了一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劉瑾,道:“怎麽個不妥法?”
劉瑾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眼正德的表情,見沒有生氣,方才開口道:“都察院也是朝廷重用的衙門,現在,隻有一個左都禦史和一個左佥都禦史,而且,曾大人這個左佥都禦史還要在南京坐鎮,這,官員空缺太多了。”
自古以來,宦官幹政,都是極爲敏感的,是以,劉瑾的東廠雖然猖狂,可是,卻也是從不攙和進各個衙門内的事情裏。
而今天,劉瑾說的事情,卻是逾越了,是以,自然是要小心的探探正德的口風的。
不過,在劉瑾看來,還好,正德雖然有些詫異,可終究,沒有生氣,隻要如此,就成了。
“是缺了不少。”
正德點了點頭,眼珠轉動,笑呵呵的看着劉瑾,道:“你看的倒是仔細,竟然還記着這事,隻是,朕是有意爲之,刻意把都察院留給曾大哥的,這左都禦史的位置,既然有人了,而且,曾大哥整日繁忙,怕也安穩不住,可是這左都副禦史的位置,可是要給他留着的。”
“這左都副禦史的位置,老奴是不敢提的,老奴也知道,這是您特意給曾大人留的。”
“隻是,這牛景德既然已經被抓了起來,且,不論旁的,單是其威逼利誘下官栽贓陷害同僚,這,就足以革了他右佥都禦使的官位,不予叙用的。”
劉瑾,其實早就準備好了退路,左都副禦史的職位,他還真不敢盯着,敢和曾毅搶官職,他不想活了不是。
是以,其實,原本,劉瑾就是盯着右佥都禦使這個位置的,隻不過,總是要有個進退技巧的。
劉瑾提左都副禦史這個位置,其實,就是等着正德搖頭的,隻要正德搖頭了,他在提右佥都禦使的官位,以正德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要讓他看着辦的。
隻要正德開口,讓他看着辦了,那,誰當右佥都禦使,還不是他劉瑾說了算。
雖然現在,曾毅坐鎮南京,就算是他劉瑾任命了右佥都禦使,那也不能和曾毅搶權。
可,曾毅能在南京呆多久?遲早是要回京的。
隻要曾毅回京了,那,南京城都察院,還不就成了他劉瑾的天下了。
“你說的,到也不錯。”
正德點了點頭,卻是看着劉瑾,道:“這事,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誰說的什麽。”
劉瑾楞了一下,滿臉惶恐,直接跪在了地上:“這沒人給老奴說什麽,全都是老奴自己瞎捉摸的,是老奴有罪,還請陛下贖罪啊……。”
劉瑾這招才叫聰明,知道正德最不喜歡的就是下面的人跪來跪去的,尤其是他身邊的人,整天跪來跪去的,正德更是讨厭。
而且,正德最受不了的,則是下面的人哭哭啼啼的。
果然,正德一看劉瑾這模樣,立時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起來吧,起來吧,朕不是也沒說你什麽不是?”
“隻是,怕你被旁人給利用了。”
正德歎了口氣,道:“牛景德與那幾個禦史的聯名奏折,不就是在利用朕,若非參奏的是曾大哥,換成是了旁的臣子,朕,怕已經是信了他們的奏折了。”
劉瑾這才緩緩站了起來,看着正德,道:“陛下放心,老奴雖然笨,可卻也不會被旁人利用的,老奴和朝廷的那些大臣,可是從不交往的,老奴自知,比不過那些個大臣,是以,不敢和他們有交集。”
劉瑾的這一番話,卻是特意說的,隻有一個意思,他劉瑾,是忠心對皇帝的,絕對不會和外面的臣子有什麽聯系。
劉瑾知道,這也是正德最爲在意的事情,更是曆朝曆代皇帝最爲在意的事情,沒有哪個皇帝會希望宮中的太監和宮外的大臣有那些不清不楚的聯系。
太監和大臣們有不清不楚的聯系,爲的是什麽?還不是皇帝的事情?
别說是皇帝了,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沒人希望有人盯着自己,同時,散播情報什麽的吧?
“你既然能想到這,也算是用心了。”
正德歎了口氣,道:“那右佥都禦使的人選,你就在費心,琢磨一個吧。”
“琢磨之後,直接讓内閣拟旨就成了。”
正德,原本就極爲厭惡朝政,若是在大臣們的跟前,或許,還會裝模作樣幾句,可是,在劉瑾等這些親近的内侍的跟前,正德也就懶的裝模作樣了。
“到時候,你就說是朕的意思,就成了。”
正德這是不做事,還要把事情攔在他自己的身上,傳了出去,也省的說他這個皇帝什麽都不管。
豈不知,劉瑾想要的,其實,就是正德如此。
隻是,雖然心裏這麽想的,甚至,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嘴上,劉瑾還是不敢的道:“這……老奴畢竟是宮中的人,對朝廷大臣也不熟悉,若是有了失誤?”
“這事,就算是讓朕挑人,也是一樣。”
正德瞪了劉瑾一眼,道:“挑個忠厚老實的就行,别沒事總給朕找麻煩。”
“若是讓那些個大臣去挑,日後,朕的耳根,定然是又要亂幾分了。”
正德也不傻,若是讓大臣們挑選,最後任職右佥都禦使的,肯定是要和他們站在一起的。
可,若是讓劉瑾去挑,那就是站在他皇帝這邊的。
在正德看來,自然是站在他這邊的,不會沒事上奏折的煩他,豈不知,若是真沒人上奏折了,這天下吏治,那才真的是荒廢了。
劉瑾等的就是正德的這句話,有了正德的這句話,就算是以後出了什麽事,也和他劉瑾沒有關系的。
“老奴定然不負聖望,定然挑選出一個忠厚老實的,不會讓陛下頭疼的。”
劉瑾嘿嘿笑着,隻要下面的大臣不找他劉瑾的麻煩,他劉瑾樂的都察院沒折子上奏,他之所以想要在都察院安插他的人,爲的,就是能在朝廷大臣内,安一個耳目。
而且,尤其是都察院這種地方,安一個耳目,效果可是不弱的。
至于錦衣衛,劉瑾自然也是想要插手的,可是,錦衣衛有曾毅做後台,根本就不怕劉瑾的,是以,劉瑾的人,也不可能安插進去,更何況,劉瑾,也不想更不敢得罪曾毅。
“行了,不說這些無趣的事情了。”
剛說了這幾句,正德就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由此可見,正德對朝廷事情的厭惡程度,到了何等的地步。
“有沒什麽有趣的事情?”
說起這個,正德臉上的厭惡才算是去了幾分,略微帶着一絲興緻的看着劉瑾。
平日裏,劉瑾總是要給正德說些有趣的事情的,這些,都是劉瑾特意讓東廠的番子給搜羅來,特意講給正德聽的。
而且,這,也正和正德的胃口,平日裏,在後花園内玩累了,美人軀上玩累了,總是要讓劉瑾講幾個有趣的事情,笑上一笑的。
劉瑾嘿嘿一笑,趕緊連連點頭,道:“有,自然是有了。”
“而且,還就是發生在京城,前幾天的事情了……。”
劉瑾嘿嘿笑着,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