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官員聚集在一處,臉上全都是挂着笑意。
“老夫說過,天塌下來,也是有老夫頂着的,更何況,一介頑童罷了,隻是仗着聖寵,這天,還是塌不下來的。”
爲首的官員捋着胡須,哈哈大笑,臉上全是得意之色,渾然忘了當初他無計可施,想着該如何尋替罪羔羊的時候了。
“大人高明,我等自愧不如。”
幾個品級明顯不如的官員滿臉媚笑,不住的說着好聽的話。
“大人,咱們現在,是不是該乘勝追擊?”
下面有官員媚笑的看着那坐在主位的高官,卻是渾然把概念給弄混了,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失敗的,而這次,針對甯王的事情,曾毅雖然失利了,可是,和他們卻是沒有絲毫關系的。
隻是,這個情況,現如今,已經完全被他們給忽略掉了,哪怕是坐在主位上的官員,也想着,當初的奏折,定然也是要起到一些作用的。
“不着急。”
主位上的官員夾了一口菜,咀嚼了幾口,咽了下去,然後,方才笑着,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曾毅雖然失了聖寵,可,現如今,并非是完全沒了聖寵,若是這個時候,咱們逼的太緊了,指不定,其劍走偏鋒,想些個歪門邪道的迷惑皇帝,也是可能的。”
“在等些時候,等這事稍微過去些時候,那個時候,咱們在出招,隻會使陛下對曾毅更加厭惡,到時候,就算是曾毅想要在設法讨好皇帝,也是晚了的。”
說完這話,坐在主位的官員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在他看來,這是典型的溫水煮蛙。
這次,皇帝和曾毅不和了。
換做是普通人的想法,定然會是先等幾天,等這件事的風波過去了,皇帝的氣消了,然後,曾毅在想法讨好皇帝。
若不然,在皇帝的氣頭上去讨好,那定然是沒什麽作用的。
可是,若是皇帝氣快要消了的時候,且,曾毅還沒來得及讨好皇帝的時候,又來了參奏曾毅的折子,而且,把曾毅給參奏的體無完膚。
這個時候,怕是更容易點燃皇帝的怒火的,而且,一連串的對曾毅的怒火,會讓皇帝對曾毅,厭惡起來的。
隻有如此,才能真正的達到他們的目的。
隻要皇帝對曾毅厭惡了,曾毅一個未曾戴冠的少年,能有多大的能耐?
朝廷的文武大臣,豈會允許如此年紀的人坐擁都察院的第二把交椅?
到時候,都察院的左都副禦史等官職,自然是會慢慢的填補上的,而曾毅,這個都察院的左佥都禦史,也就沒多大的權利了。
甚至,能否一直保住這個位置,都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了。
在這個高官的謀劃裏,這件事,是徐徐圖之的,不能操之過急。
“大人英明。”
下面的官員立時就是一陣馬匹狂拍:“怕是那曾毅,到最後,都不會知道是怎麽一會事。”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下面的官員一個比一個誇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聚集在一塊的,大體上,也都是差不了多少的。
“等着吧。”
坐在主位上的官員哈哈笑着,卻是雙眼眯成了一條線:“當初,曾毅在咱們南京城嚣張,胡作非爲,這筆賬,總是有清算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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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公徐俌,也已經從南直隸邊境撤兵,回了南京城。
皇帝的聖旨已經下達了,在繼續守在南直隸與江西的交界處,也沒什麽用處了。
而且,去了江西那麽久,什麽都沒查出來,證明,大規模的暴動,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了。
尤其是現在,對甯王隻是軟禁,就算是江西這邊有問題,那也是要忍着的,畢竟,對甯王朱宸濠軟禁了,可是,江西,甯王的封地等一應,是沒有變的。
若是這個時候,江西這邊真敢出事了,那甯王朱宸濠,肯定是要沒命的,而且,定然會牽扯到他的後人的。
隻要甯王朱宸濠的腦袋沒問題,他的屬下沒犯神經,就知道,這個時候,哪怕是四散開來,也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魏國公徐俌的孫子徐鵬舉,也回了南京。
江西那邊,是錦衣衛和都察院雙方在調查。
畢竟,魏國公府攙和進這種事情内,隻能是權宜之計,當初,事态緊急,且皇帝在南京下的命令,是以,徐鵬舉才會攙和進這事的。
而現在,事情等于已經明朗了,徐鵬舉自然是要早早的抽身出來的,免得時間長了,給自身沾惹上什麽麻煩來。
“爺爺,曾毅那邊,怕是麻煩了。”
徐鵬舉回魏國公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徐俌的書房,而談論此事,定然是免不了要提起曾毅的。
“若不然,這事,豈會這麽着就了結了?”
“隻是,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
談論當今聖上,若被傳了出去,是要定罪的,隻是,這是魏國公府,而且,徐鵬舉所面對的,又是他的爺爺魏國公徐俌。
是以,說起話來,徐鵬舉也就沒什麽顧忌了。
“哎,怕是奸佞當道啊。”
魏國公徐俌歎了口氣,一張老臉也是皺在了一起,甯王朱宸濠的這個案子,影響,太大了。
對百姓而言,或許沒什麽,可是,對朝廷而言,這,其實就是一個風向标。
以前,皇帝就算是胡鬧,可是,朝廷大事上,還有内閣等大學士看着,總體來說,是沒出什麽大的亂子的。
東廠雖然猖狂,可是,這是内廷的原因,内廷得了聖寵,可是,卻并沒有幹涉到朝廷的。
而這次甯王朱宸濠的事情,哪怕是最後不重處,可是,隻要是按照規矩走下去,然後,在宣判,那也沒什麽。
可是,這突然亂了規矩,等于是對甯王朱宸濠既往不咎,隻是軟禁其本人,封地什麽的,一應不變。
這,簡單的看,是曾毅敗了,可是,若是從長遠來看,自此之後,怕是朝堂,也該混亂了。
這些,其實,早些時候,大多數的朝廷重臣就都該有所預料的。
畢竟,皇帝昏庸,是不可能牽連不到朝廷的。
隻是時間的問題,之前,還沒影響到朝廷,現如今,終究是影響到了。
而且,徐俌雖然遠在南京,可是,其卻更等于是一個旁觀者。
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徐俌看的清楚,如今的朝廷,或者說是之前的朝局,内閣和皇帝之間,已經鬧僵了,全靠曾毅在中間周旋。
而且,曾毅的所作所爲,可以稱之爲改革派。
這在曆朝曆代,都是存在的,隻不過,現在的曾毅,是改革派的首領,同時,改革派,又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單槍匹馬。
而自古以來,改革,都是要觸動大多數人的利益的,是以,十分容易失敗。
而與此同時,皇帝身邊的宦官,也等于是形成了一個小的集團,想要獲取更大的利益,如,劉瑾甚至攔住曾毅當初裁撤錦衣衛诏獄,差點把錦衣衛弄去了東廠。
最後,雖然曾毅扭轉了局面,可是,卻也能證明,劉瑾的野心,是不小的,隻是,曾毅在其中幹涉。
而且,曾毅有先帝欽賜的金牌,是以,劉瑾才會被曾毅壓制住。
縱觀劉瑾的所作所爲,一旦沒了曾毅的壓制,真讓劉瑾把手伸向了朝廷,那,定然是一場大的混亂。
而現如今,曾毅和皇帝意見相左,一旦處理不好,那,朝廷當中沒了曾毅能夠壓制劉瑾的。
日後朝廷的局面,隻能是更加的讓人擔憂。
而且,一旦沒了曾毅在内閣和皇帝之間周旋,怕是内閣,也是要出現些變故的。
雖說内閣的閣老各個德高望重,可是,若是皇帝一心和内閣置氣,内閣的閣老們,又能如何?
“就看曾毅能否化解這個難題了。”
徐俌歎了口氣,這事,旁人,都是管不了的,甚至,還有些逆賊怕是想要趁此機會興風作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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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大人的意思,是想去南京?”
内閣,幾個大學士看着曾毅,全都有些震驚,若是曾毅去了南京,那,京城的局勢,隻能是他們幾個大學士擔着了。
“是啊。”
曾毅點了點頭,苦笑道:“本官繼續呆在京城,怕是有些不方便,南京,倒是不錯的地方,下官想去南京任職一段時間。”
内閣的幾個大學士,豈非是庸俗之輩?
隻是剛開始的時候,聽到曾毅要去南京,震驚了一下,随即,就開始猜測曾毅去南京任職的目的了。
至于曾毅所謂的不方便繼續呆在京城,或許,旁的官員聽了,會當是真的,可是,内閣的幾位大學士,卻是完全不信的。
隻是,曾毅既然不願意說,那,幾個大學士也是肯定問不出來的,但是,猜,總是能猜出來的。
“不知道曾大人去了南京,想要任職何位啊?”
讓官員自己挑選官位的,這事還真是少有的。
“應天府尹一職,不知諸位老大人可否?”
應天府尹雖然是三品大員了,比曾毅現在的品級要高,可是,論起來,卻是不如曾毅現在都察院的權利重的。
劉健與次輔謝遷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道:“可。”
雖然現在應天府尹已經有了人去坐,可是,對于内閣來說,一紙調令,也就是了。
“先前,陛下有言,南京兵部尚書的位置,尚且空着,讓本官來與諸位大學士相商,不知諸位先生可否記得此事?”
曾毅以先生稱呼内閣的幾位大學士,卻是的的确确的尊稱的。
“曾大人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選?”
楊廷和笑着詢問,雖然首輔次輔都在,可是,正因爲此,這問話的事情,自然是他這個和曾毅相熟的閣員了。
“倒是有一個,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曾毅笑着開口。
“曾大人中意哪個官員?不妨說出來,咱們商量商量。”
次輔謝遷笑着,其實,内閣已經準備好了名單,隻是,沒想到曾毅竟然有了人選。
“兵部主事,王守仁。”
曾毅的人選說了出來,可是把内閣的幾位大學士給震住了,主事,那是六品的官員,讓其去任正二品的南京兵部尚書。
這,不是開玩笑嗎?
這要越級多少啊。
“是禮部右侍郎王大人家的吧?”
謝遷對王守仁,倒是有些印象的。
其實,原本,按照曆史而言,正德元年,王華就該升任禮部左侍郎了,隻不過,曾毅的出現,卻是把這一切,都給打亂了。
左右侍郎,都是正三品,隻是,古代是以左爲尊的,是以,平時,到也沒什麽,可是,非常正式的場合,則是以左侍郎爲尊,以帶左的爲尊,右爲次,是以,一般,右至左的時候,爲高升。
“曾大人可還有旁的人選?”
李東陽皺了皺眉頭,把一個六品官直接跳成正二品的南京兵部尚書,雖然内閣可以做到,可是,卻是也不容易的。
“隻此一人。”
曾毅看着内閣的幾位大學士,起身,躬身行了一禮。
内閣的幾個大學士是知道曾毅身份的,而且,曾毅也知道,内閣幾個大學士知道他的身份,這種情況下,曾毅躬身行禮,可就不一般了。
就算是劉健,也不敢安然承受曾毅這一禮,從首輔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側了身子,道:“曾大人既然定了,内閣,盡力就是了。”
内閣的這幾個大學士,若是剛開始的時候,還沒看出曾毅去南京是做什麽,可是,在曾毅提出南京兵部尚書的時候。
幾個大學士也就明白了,曾毅這不是退縮了,也不是真的去南京享福去了,而是去南京繼續改革去了。
這是準備在南京,把一些東西給弄透徹了,把南京,當成是試點了。
可,曾毅自己,若是擔任兵部尚書,一舉一動,自然會被人注意的,而換一個人,哪怕是六品官員被一步登天。
這關注,隻是一時的。
“來人呐。”
劉健喊了一聲,立時有伺候的人跑了進來。
“去兵部,尋兵部主事王守仁,速來内閣一趟。”
劉健這是給曾毅鋪路呢,有些人情啊,既然做了,自然是要讓人明白的好。
曾毅根本沒去過兵部,而且,在京城真正呆的時間不長,雖說不知怎麽的,看中了王守仁,可,既然曾毅是去南京改革的,那,劉健就必須要讓王守仁知道,到了南京,該聽誰的。
可以說,劉健爲了曾毅,也是煞費苦心的,也或者說,劉健,這是變相的表态,其是支持曾毅的行動的。
此時的王守仁,并非是什麽心學大師,更沒創出心學來,隻是,曾毅看中的是王守仁的潛力,能有此潛力,換個地方,同樣如此。
而且,此時,如此重要王守仁,王守仁的身上,終身,都會烙上他曾毅的标簽。
有此良将,日後,對曾毅的改革等,都是一大助力的。
“下官兵部主事王守仁見過諸位閣老。”
王守仁進了内閣,環顧了一眼,有些明顯的激動,不過,還是沒失了分寸,跪倒在地,主要是品級差的太多了。
“起來吧。”
劉健笑着,待王守仁道謝,起身後,劉健方才指了指曾毅,道:“這位,是曾毅曾大人。”
“下官見過曾大人。”
王守仁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顯然,是聽過曾毅大名的,隻是,以前是沒見過曾毅的,不過,由于品級相差不大,王守仁對曾毅隻是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
曾毅笑着,不過,卻是坐在椅子上,并沒有起身。
“今個,曾大人來内閣,卻是舉薦了你。”
劉健笑呵呵的看着王守仁道:“讓你前去南京任兵部尚書。”
靜。
劉健的話說完,王守仁已經愣住了,讓他一個六品的兵部主事前去南京任職兵部尚書?就算其也算是官宦人家,見過不少世面,可是,此時也免不了愣住了。
要知道,王守仁的父親,王華,當年的狀元,現如今,也不過是禮部的三品右侍郎,清閑的官職。
雖然南京比不得北京城,可是,二品的兵部尚書,那權利,也是不小的,管着南直隸的軍備,且,比他父親的官職,都要高一品的。
最後,王守仁連他是怎麽回府的都不知道,隻是暈暈乎乎的,隻知道,他能任南京兵部尚書,是曾毅看中了他,是曾毅的通天恩情。
王守仁雖然不知道曾毅怎麽看中了他,可是,卻絲毫不懷疑他能任南京兵部尚書,内閣既然發話了。
雖然他隻是小小的六品兵部主事,可是,内閣的能量,卻是巨大的。
而且,王守仁的父親雖然是清閑的禮部三品右侍郎,可,也是有自己派系,也能給他拉上幾個同意的。
要知道,朝廷的一些重要職位六部九卿的首官,都是要廷推的,拿着綠豆,最後查數目的。
而南京兵部尚書,自然是在這廷推的範圍之内的。
内閣雖然能發揮巨大能量,可是,若是其父親,也能拉些同僚好友,那就更穩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