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侍衛燕南飛站了起來,眉頭緊皺,不僅是他,就是镖局的人,大多數,也都站了起來。
顯然,經常走江湖的,和大内侍衛,他們都是十分敏感的,能從常人所不知情況中,覺察出一些不對。
整個客棧内,仍舊十分的寂靜,沒人吭聲,全都神情緊張,甚至,已經有人摸出了腰間的武器。
這次,就連曾毅,也能聽到風雨中夾雜着的些許密密麻麻的急促腳步聲了。
镖局的镖頭大步走到了門口,一竿子镖局的人,也全都圍了出去,團團護住他們的镖車:“不知諸位朋友是哪條路上的?在下福威镖局镖頭冉虎,不知何處得罪了諸位?”
曾毅雖然仍在客棧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不過,卻也能想象的出來,外面,肯定是劍拔弩張,絕對是來者不善。
果然,應了之前劉葉的話,跟在镖車後面走,會惹麻煩上身。
“殺。”
回應福威镖局的,隻有一個殺字。
“殺。”
“啊。”
“老子砍死你們這幫……啊呸。”
外面打打殺殺,可客棧内,仍舊沒有動靜,所有人隻是把曾毅圍在了中間。
“砰。”
終于,有镖局的趟子手被踹在客棧早就不堪的土牆上,砸出一個窟窿。
“裏面還有,殺。”
牆上出現個窟窿,外面的人,看裏面,也就清楚的多了,随着這聲大喊,立時,又沖進來不少黑衣蒙面之人。
錦衣衛和大内侍衛的人立時迎了上去,不過,大内侍衛首領燕南飛和劉葉卻是站在曾毅的身邊沒動,他們,是要保護曾毅安全的。
而梁猛,雖然有一股子蠻力,可是,面對這場景,也是第一次見到,其更非是江湖中人,伸手,若是在軍隊中,有蠻力,已經算是不錯了,可是,比起江湖中人的輕身功夫和一些厮殺的本領,卻是不如的,是以,也站在曾毅的身邊,沒有動彈。
曾毅一行出來,身上,是根本就沒帶什麽武器的。
若是帶那麽多武器,被查出來,也是麻煩。
不過,這也并不阻礙大内侍衛和錦衣衛的伸手,赤手空拳上去,竟然是抱着從對方手中奪兵器的架勢。
“點子紮手,快來。”
屋内的黑衣人大吼,立時,外面原本還和镖局的人馬纏鬥在一起的黑衣人卻是全都沖了進來,一時間,客棧外,竟然在沒一個黑衣人了,就算是镖局的人馬,也看出了不對勁。
這哪是沖着他們镖局來的啊,這分明是沖着裏面的那群人去的,他們镖局,才是真正的牽扯了無妄之災。
“一個不留,殺。”
所有黑衣人都沖進了客棧内,其中一個,站在最外圍,并沒有上前,不過,目光,卻是緊緊的盯着曾毅的。
“是有人想取本官的性命啊。”
曾毅眉頭微皺,閃過一絲惱怒。
看來,他不在京城的消息,已經是洩露了。
不過,能知道他離京消息的,而且,還想要殺他的,曾毅真是想不出來,知道他離京消息的,是有,但是,若是說這些人想要殺他,曾毅卻是有些不怎麽相信了,畢竟,沒有動手的理由。
而那些或許想要他曾毅性命的,卻是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曾毅離京了。
能如此清楚的跟蹤他,然後,設下殺局,那,隻能是一個可能,這幫人,從頭到尾,一直都在監視他曾毅。
而錦衣衛的人,可是一直都在暗中保護曾毅的,哪怕是離京了,也就說,這夥人,必須要躲開錦衣衛的監視。
“甯王。”
曾毅嘴裏嘀咕着,聲音很輕,就算是在他身邊的燕南飛和劉葉也是聽不清楚曾毅說的什麽。
這幫來殺曾毅的,各個都是高手。
或者說,都是武林高手,并非是一般的山賊刺客所能比拟的,看的外面的镖局的人馬,也都是目瞪口呆的。
他們镖局有這樣的身手,可是,卻隻是他們的總镖頭,才有如此身手的,可現在,這群人,竟然全部如此。
“咱們走。”
镖頭冉虎可是沒那麽傻,在這繼續看下去,那指不定,最後還是要把他們牽連進去的。
“轟隆隆……。”
客棧内的打鬥,太過激烈,甚至,一群人有的還用起了輕身的功夫,在牆上踩上幾腳,飄蕩起來。
原本,就不知道多少年的房梁,也被砍了無數刀,終究是支撐不住,整個客棧坍塌了下來。
曾毅有些灰頭土腦的在最後關頭,被燕南飛帶出了客棧,總算是體驗了一會高手的感覺。
而劉葉,則是帶着梁猛,也從客棧内沖了出來。
打鬥中的雙方,就不必多言,全都是高手,根本就砸不到他們。
镖局的人,卻是無奈的嘴角抽筋,這算是什麽倒黴事,剛想趁機走人,結果,客棧塌了,沖出來打鬥的雙方,又擋在了他們前面。
這下,是想走,都走不了了,隻能是先在旁邊看着了。
“劉葉留下保護我就成,你也上去幫忙吧。”
曾毅在旁邊站着,沖着身邊估計若非是保護他,早就想沖上去了的燕南飛開口。
燕南飛點頭,不見動作,身子,已經是飄出去了數米,沖着對方一直站着沒有出手的黑衣人沖了過去。
“這事了了,傳回去消息,此事,秘密探查,不得大張旗鼓。”
曾毅這話,自然是沖着劉葉說的了,出了這等事,若是劉葉不上報,才才叫奇怪了的。
“他們是沖着本官來的,陛下,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動的。”
“真當本官是沒有爪牙的老虎了。”
曾毅呵呵笑着,隻是,這笑容,卻是那麽的讓人害怕,充斥着冷意。
隻要能大概肯定,這些人是甯王派來的,那就足夠了,隻不過,現在攝于正德還未找到,不方便動手。
可是,一旦正德回京,到時候,曾毅有的是方法收拾甯王。
“大人,您是猜到了是誰派來的這些人?”
劉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要知道,錦衣衛的人,一直在暗中保護曾毅的,可是,卻沒提前得到消息,提前甚至是絲毫的蛛絲馬迹都沒發現,這,隻能說是錦衣衛的失職了。
“快結束了。”
曾毅看着打鬥雙方,錦衣衛和大内侍衛的人,雖然有些挂彩的,可是,卻沒一個倒下的,而黑衣刺客們,卻是倒下了不少,不過,大多數,卻都是倒在了大内侍衛的手上的。
這倒是不足爲奇,皇宮的大内侍衛,怕是放在江湖當中,也都各個都是頂尖高手了的。
而他們的忠誠,毋庸置疑,大多數,都是從小訓練出來的。
“不必留下活口。”
看着最終,和燕南飛纏鬥在一起的那個黑衣人,此時,雙方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了,地上倒了一地的黑衣人,不過,大多數,卻都是沒了氣息的,七竅出血,應該都是在重傷倒下後,咬碎了牙齒間藏着的劇毒。
這些,曾毅以前隻是聽過,但現在,終究是第一次見了。
有了曾毅這話,原本,還在擔心不能留下活口而遲遲沒有下重手的燕南飛,雖然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可既然是曾毅下的命令,是以,其也并沒有猶豫,手上招式立時充斥殺機。
結果,沒有任何的懸念,一行想要圍殺曾毅的黑衣人,全都盡數被留了下來。
而錦衣衛和大内侍衛,則隻是有極少數的,身負輕傷,并沒有太過嚴重的傷勢。
“避雨的地方也沒了。”
曾毅并沒有看地上躺着的一地黑衣人,隻是看着坍塌了的客棧,有些惋惜,這下好了,蓑衣什麽的,全都沒了。
“繼續趕路吧。”
曾毅歎了口氣,從頭到尾,在沒看那一地的黑衣人。
“傷者,先進馬車,擠一擠,湊合一下。”
曾毅自己,卻是拉了一匹馬,在梁猛的幫助下,翻身上馬。
“少爺,這不妥吧,您身子……。”
劉葉有些擔憂,萬一曾毅的身子,真淋出了個好歹,他們照樣是沒好果子吃的。
“無妨。”
曾毅擡頭,笑着道:“好久沒淋過雨了。”
“此時趕路,速度快些,能找到下家避雨的地方吧?”
曾毅看着劉葉,這話,自然是要問劉葉的了。
“卑職這就去問一問镖局的人。”
劉葉對此,也是不清楚的,不過,對于镖局而言,平日裏走南闖北的,對于路途,卻都是很清楚的。
對于劉葉的話,镖局的人,自然沒什麽隐瞞的,全都一五一十的告知,若是全力趕路,兩個時辰左右,能到下一個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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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曾毅遇刺的事情,是瞞不住人的。
隻不過,知道此事的人,也是極爲有限,錦衣衛和内閣罷了。
除此外,此消息,在沒有絲毫的外傳。
“唉。”
内閣得知曾毅遇刺的消息,可謂是震驚異常。
行刺朝廷命官,這是可是砍頭的大罪。
而且,官場上,是有官場的規矩的,所有的恩怨,都是要在官場上解決的,若是稍有恩怨,就請殺手,這和江湖有何區别?
一旦被發現,有人違反了官場的規矩,那,所等待其的,定然會是整個官場的排擠。
沒人能保住他,哪怕是其所屬的勢力,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曾毅,還是太過鋒芒畢露了。”
次輔謝遷一句話,直接道出了根本。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曾毅現如今,遇到的,就是這麽個情況,他已經影響到了不少朝廷老臣的利益,甚至,還破壞了不少朝廷重臣的利益。
雖然這些大臣們,明面上,不能如何曾毅,畢竟,有皇帝在替曾毅撐腰,可是,他們卻能抽冷子,下刀子,就如同現如今的這情況。
“不過,朝中的大臣們,應該沒有哪個,會行如此之事。”
李東陽眉頭緊皺,道:“曾毅離京這事,一般人,怕是根本就不會知道的,極爲隐秘,能夠從中勘破一絲端由的,定然是朝中的那些個老臣。”
“而這些老臣,平日裏行事極爲缜密,絕對不會輕易的對曾毅動手。”
“曾毅現如今所做,其實,雖然損害了一些官員的利益,可,還是能夠讓他們容忍的。”
“派人刺殺,這手法,卻是有些生澀了,不該是老臣所爲,該是年輕氣盛的手法。”
“而如今朝中,年少得志的,沒幾個。”
“除此外,也就是那些個武官們,整天就是打打殺殺的這一套了。”
在李東陽看來,這件事,是武官所爲的可能性極大,先不說武官本來就是這套路數,且,曾毅入朝以來,得罪最狠的,一個是白蓮教,一個是軍備,也就是等于是和大多數的武官不清不楚的牽扯了起來。
其中,白蓮教,自然不可能知道曾毅離京了的消息的。
最大的可能,則是哪個朝廷重臣,得知了曾毅離京的消息,然後,刻意洩露給那些憎恨曾毅的武官,之後,才會有了曾毅在江南遇刺的一幕。
“曾毅那邊,估計,已經是有猜測的人選了。”
内閣首輔劉健,撫着胡須,道:“此事,曾毅既然沒說要查,甚至,不讓大張旗鼓,要等陛下及他回京再論,咱們或可認爲,這,曾毅其實,已經猜到是誰要刺殺他了。”
“隻不過,現在,陛下及他,都不在京城,怕出意外,是以,才會不大張旗鼓,張作不知是誰,以免,現在追究起來,出了什麽亂子。”
“能讓咱們内閣都壓制不住,怕出亂子的。”
劉健不由得沉吟了起來,臉色,變的有些難堪了起來。
能讓内閣都有些壓制不住的,朝廷中,有這樣的大臣,但是,不多,不過,卻各個都是朝廷重臣,手握重權。
如,兵部尚書、吏部尚書。
“唉。”
李東陽苦笑,無奈的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在辭舊迎新啊。”
“就是不知,咱們幾個老家夥,要到什麽時候了。”
說完這話,連李東陽自己,都有些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幾個内閣大學士,的确,都是上了年紀的了,都是朝廷老臣了。
新君登基,不可能不重要其看中的臣子,而全用老臣。
隻不過,當今聖上現如今尚且年幼,是以,沒意識到這些,但是,等過上幾年,就算是當今聖上玩略,也肯定會意識到這點的。
到時候,就算是内閣,怕也是要有些變化了。
畢竟,内閣不同于旁的地方,閣位有限。
雖說現在,還差那麽一人,可是,皇帝若真是要棄用老臣,到時候,他們這些老臣,怕是要一個挨一個的被換下去。
“老夫倒是想辭官歸鄉。”
劉健呵呵笑着,臉上帶着一絲的淡然:“若朝野安定,國泰民安,咱們這些老家夥,何苦一大把年紀了,還占着位置不讓的?豈不是該被人罵老不死的了!”
劉健這話,卻是沒錯的,他們幾個雖然都是一把年紀了,可卻偏偏都是身體極佳的。
若是他們占着内閣的位置,怕是能把小他們幾輪的,也給熬老了,熬死了,那可真是要被人罵的。
“曾毅,倒是個好苗子。”
“假以時日,定爲國之棟梁。”
“其成爲咱們内閣最爲年輕的大學士,是極有可能的。”
“若是曾毅此子不出意外,入閣了,過上幾年,老夫也就告老還鄉了。”
劉健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他看重曾毅,更或者,劉健也知道,曾毅入閣,那是遲早的事情,而且,他培養的接班人,若是沒曾毅的話,倒還好說,可是,既然有曾毅在。
那,劉健培養的得意的接班人,也定然是争不過曾毅的。
雖說都是看自家孩子好,可是,劉健心裏,卻是分的清楚的。
是以,到時候,曾毅入閣,劉健退閣,剩下的謝遷等人,也都是老閣員了,熬上幾年,等曾毅在内閣熟悉了,他們,也都該告老還鄉了。
到時候,按照順序,也就該成爲内閣首輔了。
而劉健自家的門人弟子,若是在曾毅之後入閣,也能成爲閣員,這就足夠了。
至于讓自家門人弟子入閣,這個,劉健以前有這想法,但是現在,卻是想着最好,能拖一拖。
最起碼,在曾毅入閣之前,内閣還是他們幾個老家夥的好。
若不然,讓自家弟子擋在了曾毅的前面,占據首輔的位置,到時候,曾毅這小子是不戀權,可是,這小子的折騰,也是夠厲害的,指不定折騰出什麽事來的。
内閣的幾個大學士相視而笑,劉健的想法,其實,他們都有,若無曾毅橫空出世,他們幾個的門人弟子,怕都是要争一争的。
可是,曾毅在那杵着,雖然年紀比起門人弟子要小許多,可是,其能力及身份在那擺着的,日後入閣,絕對不會太久。
雖說大多數閣員,入閣,都是頭發都熬白了,才得以入閣的。
可沒辦法,皇帝看重曾毅,對曾毅,是極爲倚重的,而且,曾毅身上還有先帝的金牌,退一步說,内閣,其實是需要曾毅來穩定朝局的。
若不然,沒了曾毅定住乾坤,隻是陛下的胡鬧,就能把個好端端的大明朝給弄的民生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