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在京城的府邸内,白衣謀士附耳在甯王朱宸濠的身邊,聲音壓的很低。
“哦?”
甯王朱宸濠的臉色略微變動了一下:“前幾日就覺得不對勁,果然是離京了。”
兩人的話雖然有些不對頭,可是,卻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去哪了?”
甯王跟前擺着一盤圍棋,棋盤上黑白分明,是甯王朱宸濠一個人執掌黑白兩子,在布陣殺敵。
“看樣子,應該是江南。”
白衣謀士眉頭皺着,嘴角,卻略微帶着一絲的好笑:“應該是皇帝自己下江南,親自選秀女去了吧?”
“定然如此了。”
甯王朱宸濠把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盤之上,拍了拍手,立時,有在旁邊伺候着的侍女上前,将棋盤收了起來。
起身,歎了口氣,甯王朱宸濠道:“并非是本王貪圖江山社稷,而是當今聖上昏庸啊。”
“身爲帝王,竟然如此輕率離宮。”
甯王朱宸濠搖了搖頭,看向白衣謀士,道:“讓咱們的人也看着點,現在,他還不能出事。”
“王爺放心,屬下明白。”
白衣謀士點頭,心裏,也隻能是暗歎正德皇帝好運,現在,甯王的布局還處于初始階段,自然是不能對皇帝動手了。
甚至,還要保護皇帝的安全,若不然,正德一死,天下必定是要亂了起來的。
到時候,王爺可是沒有多少優勢可占的。
“朝堂上,可有什麽動靜?”
對于正德,甯王朱宸濠其實并沒有多少的在意。
正德皇帝,在甯王朱宸濠的心裏,就是個從小錦衣玉食,什麽都不懂的皇帝,且,其更是玩略不堪,不理朝政。
對于這樣的皇帝,甯王朱宸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若說是擔心,甯王朱宸濠擔心的,也隻是朝廷的大臣們。
尤其是六部的幾位尚書和内閣的那幾位,不過,現如今,卻是又加上了曾毅。
“内閣,應該是今個才知道皇帝出宮的消息的。”
“谷大用把皇帝的密信,送去的内閣,之後,内閣請了曾毅前去。”
點了點頭,甯王朱宸濠道:“這樣,也就對了。”
“内閣就算是知道皇帝出宮了,可是,想要把這消息徹底的壓下去,也不容易的,必須要宮内的配合。”
“而曾毅,則是皇帝的寵信之臣,且,皇帝身邊的那幾個太監,對曾毅的态度,也是非常和善的。”
“由曾毅從中周旋,一切,都不成問題的。”
甯王朱宸濠的分析,一點都沒錯,雖說皇帝出宮,宮中的幾個随身太監,肯定是要幫着隐瞞的,可是,若是沒曾毅從中周旋,這幾個太監,就算是偶爾爲難内閣一下,也是有那個可能的。
“這事,咱們就不摻合了。”
甯王朱宸濠笑着,道:“看好了陛下,保護好陛下的安全,盡好臣子的本分也就是了,其餘的,不管了。”
點了點頭,白衣謀士明白甯王朱宸濠的意思。
讓人看着陛下,就算是日後被發現了,也可以說是在保護陛下的安全,監視和保護,其實,有時候,就在那一句話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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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的改革尚在磨合期内,不過,由于右監察官,文官體系的首官屠庸的上任,倒是讓錦衣衛的文武體系,徹底的運轉了起來。
屠庸也點了幾位文官,吏部也都大手一揮,給放行了。
現在的錦衣衛,可是和以前不同了。
此時若是能進去,掌控個官職,日後,甚至比都察院的位置還要重上幾分的。
不過,屠庸點的幾個官員,卻也都是和他沒什麽關系的,這是要避嫌。
尤其是曾毅推薦了他屠庸,在屠庸看來,曾毅小小年紀,就有不戀權的心思,他屠庸,豈能落于人後?
是以,錦衣衛的這幾個文官,全都屠庸憑借記憶,對他們的了解,點的将了。
古代,都是以左爲尊的。
如都察院的左都禦史等。
而在錦衣衛,雖說聖旨名言,左右監察官職位相等,不分大小。
可是,文官畢竟勢大,若是其一力擠壓,又拿以左爲尊來說事,曾毅怕武官體系是擋不住的。
是以,才會讓武官體系,占據左的位置的,這樣一來,文官體系是絕對不會拿此來說事了。
而武官體系,是不可能如文官體系那般,咬文嚼字的。
“曾大人可是貴客!”
由于現如今錦衣衛的左右監察官全部到任,且,由聖旨或者說是曾毅定下的規矩。
左右監察官是在同一間屋内辦公的,但凡是辦公時間,所有公事,必須在這間屋子内解決。
下面的官員,不論是文武體系,隻要是前來禀告事情的,也必須在這間屋内說。
之所以這麽做,是在初期,曾毅必須用這種方法,來讓錦衣衛的文武官員糅合起來。
雖說,這個制度日後肯定會被改變,不可能有多麽大的約束力,且,一些重要的事情,文武各自體系的,也大可以留着抽空再說。
隻不過,在最初期,曾毅是必須要讓兩者糅合在一起的。
不管私下裏和曾毅的關系如何,更不管旁人是否知道其和曾毅的關系,但是,現如今,司徒威既然是錦衣衛的左監察官了。
在明處,對曾毅,還是要按照官場上的規矩來招呼的,至多,也就是略顯親熱些,但是,絕對不能如同私下裏那般,以卑職自稱。
“本官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曾毅笑着,和司徒威一起進了錦衣衛衙門。
原本,錦衣衛衙門,是被稱作北鎮撫司的,不過,這次錦衣衛改革之後,就連錦衣衛衙門,原本的北鎮撫司,也被徹底的改成了錦衣衛。
就如同吏部、刑部,等六部的衙門一般。
司徒威領着曾毅進了錦衣衛,既然曾毅是大白天,直接來的錦衣衛,那,曾毅的事情,肯定不是什麽隐秘的事情了。
若不然,大可以讓人支會他一聲。
“曾大人。”
錦衣衛内,正在辦公的屠庸看到曾毅進來,也起身,沖着曾毅拱了拱手,現如今,屠庸也是正三品的官員,而曾毅,是正四品的官員,雖說差那麽一品。
但是,曾毅在都察院的地位,卻是不一般的。
且,屠庸這個正三品的錦衣衛右監察官,還是曾毅給定下的,于情于理,屠庸這麽稱呼曾毅,也是沒錯的。
而且若是下官對上官,以大人相稱,那是敬重,尊崇。
而如屠庸和曾毅兩人的官職而言,并不互相隸屬,這麽稱呼,隻不過是一種禮節罷了。
“屠老大人。”
曾毅笑着沖屠庸拱了拱手,道:“昔日一别,老大人的身子骨,還是如以前那般健朗!”
曾毅這麽稱呼屠庸,卻是也沒錯的,就算是傳了出去,也不會讓其他官員有什麽可說的。
甚至,别的官員,還要因此說曾毅念舊情。
屠庸心中微動,看來,曾毅的官聲,并沒有被有多少的誇大嫌疑,曾毅此子的行爲,的确有分寸。
“唉。”
歎了口氣,屠庸唏噓了一陣,方才笑着,道:“早些時日,老夫就看出了,曾大人非池中之物。”
“老大人過獎了。”
曾毅沖着屠庸拱了拱手,滿臉的謙虛。
“曾大人還是先坐下吧。”
司徒威在旁邊笑着,道:“倒是忘了,曾大人和屠老大人,是舊識了。”
擺了擺手,不在提此事。
屠庸也是精明着呢,看着曾毅,道:“曾大人在都察院身居要職,今個,怎麽想起抽空來錦衣衛了?”
屠庸這話,等于是在問曾毅的來意了。
屠庸可不認爲曾毅是閑的沒事,來錦衣衛溜達的。
且,曾毅既然是光明正大來的錦衣衛,那,所爲的事情,自然就不會瞞着他屠庸了。
“老大人明察。”
曾毅笑着拱了拱手,道:“此次,本官前來,還真是有事。”
“曾大人盡管說,外面有侍衛看着,不會有旁人聽到。”
司徒威在旁邊開口,錦衣衛,既然是特務機構,各種措施自然是要做到位的,總不能,錦衣衛内的高官談話,轉眼,就被旁人給知道了吧?
“此事,出的我口,入的兩位耳,若有傳出,重罪處之。”
曾毅起身,神色嚴肅。
“兩位大人,可聽明白了?”
曾毅的态度,可以說是居高臨下。
不過,司徒威和屠庸卻沒有什麽抵觸,相反,尤其是屠庸,心裏卻是驚駭,他原先,是都察院的左都禦史。
混迹官場這麽多年了。
屠庸自然清楚,曾毅既然這麽說話了,那,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以最快速度,查到陛下于江南行蹤,予以暗中保護,此事,不得外洩,違者,定重處。”
曾毅的話,暴漏的信息太多了,可以說,就算是屠庸這樣的老臣,也有些目瞪口呆了。
尋皇帝?
皇帝不是在皇宮内好好呆着的麽?
這什麽意思?難不成,皇帝什麽時候偷偷出宮下江南了?
至于曾毅最後的定重處,三個字,雖然沒有明說要如何的處置。
可是,司徒威和屠庸二人,卻絲毫不懷疑曾毅這話。
此事,一旦洩露了出去,定然會是驚濤駭浪的。
“敢問曾大人,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屠庸沖着曾毅拱了拱手,總是要先知道這個的吧。
“内閣的諸位大學士,及宮中伺候陛下的幾位公公,及當今太後,同你我三人。”
曾毅也很利索,直接就把人都給說了出來。
“陛下離京幾日了?”
屠庸滿臉的灰色,感情他這個錦衣衛的右監察官剛上任,就遇到事情了,他的這運氣,也的确夠背了的。
“三天前離京的,我等,也是今日方才知曉。”
曾毅到哪,都不忘先把他自己摘出來,總不能讓他自己跟着正德倒黴吧。
“此事,錦衣衛務必要保密行事。”
曾毅歎了口氣,道:“陛下的安全,本官倒是不擔心,東廠提督劉瑾,是伺候在陛下身邊的,隻是,雖不擔心,可,陛下的行蹤,必須要知道,以防萬一。”
“派去尋陛下的人,必須要絕對忠心可靠,萬萬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我等明白。”
司徒威點了點頭,道:“陛下微服離京,這是大事。”
“本官親自帶人前去江南。”
看了司徒威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曾毅對司徒威的行徑,并不幹涉,隻是道:“這個,本官就不能幹涉了。”
“今個,本官也就是帶話的,這話,都是内閣的幾位大學士讓帶的。”
“不過,想來,就算沒内閣的話,錦衣衛也該盡心去尋陛下的消息。”
“該說的,本官已經說了。”
說完這話,曾毅猛的一拍額頭,道:“差點忘了一件事,陛下留有密旨,離京期間,由内閣暫管朝政,由内閣首輔劉大學士,統帥百官,錦衣衛若有什麽事情,盡管去内閣也就是了。”
“多謝曾大人告知。”
屠庸沖着曾毅拱了拱手。
卻是也知道,今天這事,是絕對不能外傳了,哪怕是與他交好的一些官員,也是絕對不能提的。
若不然,就是犯了大忌的。
親送曾毅離開錦衣衛。
司徒威和屠庸二人,面色陰沉,返回了屋内。
“咱們錦衣衛剛剛經曆改革,應付此事,未免會出現事端啊。”
屠庸歎氣,錦衣衛的改革,看似已經結束了,可是,其實,内部的改革,才是剛剛開始。
曾毅做的,隻不過是把錦衣衛的框架給搭建了起來,而框架内部也是需要東西填塞的。
而且,就算是框架本身,也是需要時間去徹底的糅合在一起的。
而現在,一切,不過都是剛剛開始罷了。
這個時候,錦衣衛的運轉,全都是處于生澀時期。
在這個時候,讓錦衣衛去尋陛下的行蹤,真的很不是時候的。
司徒威苦笑,這情況,他豈能不知道?可是,陛下偷偷溜出宮去,可是不管這些的。
“雖曾大人剛才說陛下安全應該無恙,可,也隻能是等咱們真的尋到了陛下的蹤迹,方才能放心。”
“此事,不容有失。”
“本官親自帶人前去江南,錦衣衛的其他事情,就全拜托屠大人了。”
司徒威也是聰明的很,若是别的事情,他若是真的帶人去了江南,指不定,屠庸在京城怎麽折騰錦衣衛呢。
甚至,等司徒威回京,到時候,錦衣衛内武官體系被打壓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此事,卻不同旁的事情,他司徒威下江南,是尋找皇帝蹤迹,保護聖駕去的。
屠庸若是敢借着這個時間對錦衣衛武官體系進行打壓,那,此事隻要日後傳出去,屠庸的名聲,也就毀了。
姑且不談名聲,隻要屠庸趁機對錦衣衛内武官體系進行答應,等司徒威尋得皇帝,回京後,在皇帝跟前那麽一叫冤。
怕是屠庸也就要有些麻煩了。
再者,他司徒威是尋皇帝而去的,内閣,定然不會坐視不理由着屠庸打壓錦衣衛内武官體系。
若是那樣,也太寒下面官員的心了,尤其是内閣,雖然是大學士們都是文官,可是,到了他們這個頂峰,對于文武官員,也要盡可能的做到公正了。
就算是稍有偏頗,也不能太大,更不能太明顯。
更何況,還有曾毅在那杵着呢。
也正因爲此種種,司徒威才敢大膽的在這個時候離京,前去江南尋找皇帝。
屠庸雙眼微皺,尋找皇帝,這是大功勞。
尤其是錦衣衛文武體系,一旦皇帝對司徒威有了好感,那,武官體系,勢必要略占上風。
可是,屠庸卻又不能直接阻止司徒威下江南尋皇帝的。
“此時,司徒大人下江南,怕是不合适吧?”
屠庸慢悠悠的捋着下巴處的胡須:“剛才,曾大人也說了,此事,需要保密。”
“咱們錦衣衛,現如今,尚且不算徹底正式運轉,若是此時,司徒大人,錦衣衛的左監察官突然失蹤了,怕是會惹起非議的,定然會引起注意。”
屠庸是文官,文官,最擅長的,莫過于此了。
我不想你去做這件事,可是,我還能找出大多數的理由,說成是爲了你好,等等。
屠庸現在就是如此,他不想司徒威下江南,可是,卻又不能直接阻止,是以,隻能另辟蹊徑了。
而且,屠庸也清楚,曾毅之前說的沒錯,皇帝下江南,絕對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隻要皇帝離京的消息不暴漏出去,又有劉瑾這位東廠提督跟着,就絕對不會有事的。
也正因爲此,屠庸才會阻止司徒威親自下江南尋找皇帝的。
“那依着屠大人的意思,此事,該當如何?”
司徒威笑呵呵的看着屠庸,也不生氣。
現在,司徒威已經是學會了,跟這幫文官打交道,脾氣,首先就要收斂些,不然的話,就算是氣,也要被這幫文官給氣死了。
“挑選可用,可信之人,前去江南,尋陛下的蹤迹,也就是了。”
屠庸笑呵呵的捋着胡須,道:“可用倒在其次,可信,當爲首,如此,方可徹底保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