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選秀女入宮了。
這聖旨,卻是讓那些家裏還有待字閨中,尚未出嫁少女的家裏都惦記了起來。
或許,有的,不想讓家裏的閨女被選中秀女進宮,隻是,這樣的情況,太少,太少了,絕大多數,還是希望自家的閨女能被選中秀女的。
可以說,民間的輿論,因爲皇帝要選秀女入宮的事情,分走了不少。
而錦衣衛的内部,則是在司徒威的掌控之下,已經徹底恢複了運轉,那些個原先離了錦衣衛的兵丁,甚至,還有那些怕錦衣衛徹底被撤銷,遭受文武官員清算的一些個校尉等離職的錦衣衛小官吏,此時,卻是欲哭無淚了。
當初走的痛快,可是,現在,在想回來,可就沒那可能了。
也有那些不甘心,鬧事的,可是,卻是連錦衣衛的衙門都進不去,直接就被轟走了,若是在敢鬧事,怕是要被直接扭送進順天府了。
這個時候,就算是那些鬧事的,也要三思一番了。
現在誰都知道,錦衣衛,是曾毅,頂着莫大的壓力,才給改動成功的,這個時候,誰若是不長眼,真敢在錦衣衛衙門前大鬧起來。
雖說錦衣衛已經不在是以前的錦衣衛了。
可是,一旦真被扭送去了順天府,到時候,肯定沒什麽好果子吃的。
反正,他們這些人,以前,都是錦衣衛的人,這個時候,是沒哪個官員會對他們同情的。
于此同時,在年三十的前一天,京城,又傳出一則消息。
曾毅上奏,奏請當今聖上,百官俱結勞苦,且……,凡京城官員,俱結賞賜一月俸祿。
這種事情,若是在往年,也是有出現過的,不過,那都是小規模的,賞賜幾個大臣就是了。
可是,曾毅這次,是直接把京城内所有官員都給囊括了進去。
沒辦法,國庫呢,現如今,還堆積不少銀子呢。
都是曾毅查案弄回來了的。
可以說,那些朝廷重臣,或許不在乎這一個月的俸祿,可是,那些個小官吏們,卻都是感激涕零。
大明朝的官員們,俸祿,其實,并不高的。
尤其是過年,總是要準備一些東西的,曾毅這一招可謂是收買人心。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曾毅的用意,可是,卻也沒法說什麽。
正德,是惜銀子的,或者說,是貪銀子的,原本,動這些銀子,就算是國庫内的,正德早就和曾毅有過商量,國庫内的銀子,正德不準亂動,而宮中内庫的銀子,國庫也不會取之分毫。
可眼見京城百官曾毅都考慮了進去。
正德這個大明朝的皇帝,一國之君,也在曾毅跟前耍賴了起來。
硬是讓曾毅點頭,從國庫内弄出了十萬兩雪花白銀,入了國庫當中。
對此,曾毅也是無奈,内庫中的銀子,可是不少的,可奈何,正德也是個貪财的主,且,以其一國之君的身份,竟然耍賴了起來,曾毅也實在是沒了辦法。
不過,曾毅卻也讓正德答應了一個條件,那,就是在年三十那天晚上,在宮中設宴,凡是三品大員,盡皆進宮赴宴。
同時,若是兒孫的,也可帶入宮中,三品上诰命夫人,也盡可入宮,陪伴太後。
這一招,可是曾毅特意爲了正德而想出來的。
自從登基起始,正德可就是一直昏庸不堪,這點,就算是曾毅,也必須是要承認的。
而大臣們,尤其是這些國之大臣,則是治國之本,必須要重視的,曾毅如此,也是想要正德的名聲,不至于那麽差。
正德雖然貪玩,可是,卻也不至于不知好歹,是以,曾毅的這個說法,正德很是清楚,曾毅到底是爲了什麽。
雖然不樂意和這麽一大群老臣們呆一起,可,正德還是應了下來,不能拂了曾毅的心意,且,或者,正德也是怕曾毅真是生氣了,壓着那十萬兩白銀不給他吧!!
“曾毅此子。”
消息傳出,朝廷當中,對曾毅的評價,可謂在無一人能說半個不字。
就算是之前,有人提起曾毅,會說曾毅是權臣,可是,現在,卻是無人這麽說了。
曾毅的所行所舉,從錦衣衛的改動開始,到現在,可以說,曾毅都沒什麽私心的,看似曾毅在拉攏人心,組建自己的勢力。
可其實,所謂的曾毅拉攏人心,組建自己的勢力,卻是沒多大的證據,而從大局來看,曾毅更多的,卻是爲了大明朝,爲了大明社稷。
尤其是這次,若非是曾毅是忠君之臣,何苦勸說皇帝設宴?
百官也都不傻,皇帝是懶得見百官的,怕麻煩,若不然,平日裏,皇帝不上早朝,可是,下面的大臣,想見皇帝一面,也是極難的。
這次,豈會這麽痛快的要在宮中設宴?
這,肯定是曾毅的功勞。
是以,現在,就算是那些原本看不慣曾毅的官員,也不能在背後在說曾毅什麽了,若不然,定然會被人當成是小人的。
甚至,就算是他們自己,也找不到什麽,可以說曾毅的了,若是硬要議論幾分,那也是強詞奪理的那種。
“此子,爲不世賢臣。”
劉健得知此消息的時候,正在内閣,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忠君愛國之臣,非此子莫屬。”
“可歎,當初,老夫竟然誤會了此子,差點鑄成大錯啊。”
劉健所說的,自然是當初先帝尚在的時候,他怕曾毅日後會成爲權臣,佞臣,是以,想要除掉曾毅。
可是,現在看來,結果,卻是和他當初的,全部相反的。
曾毅不僅沒成爲權臣,佞臣,甚至,還成了被所有人稱道的賢臣。
“先帝看人的眼光,總是無差啊。”
次輔謝遷歎息,當初,先帝初登大寶之時,誰都沒想到,這位少年時候,受盡了苦難的皇帝,竟然會有雷霆之勢,清掃了前朝的一竿子奸佞。
甚至,之後,先帝在朝,也是親賢臣遠小人,可謂眼光毒辣,從未重用過哪個奸佞。
哪怕是最後這次,先帝,仍舊是看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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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也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氣氛,大紅色的宮燈,全都挑了起來,挂在所有宮殿上方。
各色的剪紙,也都貼了起來。
原本,沉寂的宮中,也是掀起了歡快的氣氛。
三十當晚,夜色悠悠,倒是一個好天氣。
隻不過,卻是不時有白雪飄落。
宮門前,停了無數的轎子。
各家的诰命夫人,則是進宮陪伴太後,而三品上的大臣們則是協着兒子或者是孫子輩分的娃娃進宮。
宮中的酒宴,也是分了兩場的。
一場設在太後的宮中,一場,則是設在了禦花園當中。
雖說天氣寒冷,甚至,有白雪飄落,可是,這是當今皇帝的意思,嫌棄在宮殿當中悶的慌,對此,曾毅也沒什麽辦法,隻能是令人在每桌酒宴的旁邊,都擺上幾個火盆,可以說,是浪費至極。
可,不這樣做,曾毅也沒辦法。
來赴宴的三品上大員們,可以說,個個都是年紀一大把的老家夥們了,這點,絲毫不誇張,能到三品上大員的,沒幾個年輕的。
這些老大臣們的身子骨,可都不是那麽硬朗的,若是不多放置些火盆,等回頭,過了今晚,怕是明早,都要病了。
若是那樣,可就真是遭了。
是以,這禦花園内,設宴的地方,也就是禦花園的中心,雖是冬天的夜晚,白雪飄蕩,可是,卻硬是感覺到了絲絲的暖氣。
如此,也算是一處美景了。
“曾大人!”
内閣的幾位,來的是最早的了,其原本就在宮中,且,内閣的幾位大學士,都是孤身前來的。
内閣的大學士們,其實,都是孤身呆在京城的,就算是有子女留在京城伺候,也是一個罷了。
而且,孫輩,一般都是在故鄉的老家中的。
是以,也就都是孤身一人前來了。
不過,除去一些朝廷重臣外,倒是有不少官員是帶着孫子輩的前來宮中的赴宴的。
至于兒子,卻是都沒帶一個,這些個老大臣們,俱結,孫子都是十歲左右了,兒子,也都三十左右了。
這宴會,讓帶着兒孫輩,無法就是湊熱鬧的。
自然是帶小孩子來了,若是無,就不必帶了,誰都明白這個意思,至于是讓當今聖上欣賞其才能。
那還是算了,這些個朝廷大臣們對,對當今聖上,可是沒報多大的希望的。
“幾位大學士倒是來的早了。”
曾毅呵呵笑着,沖着内閣的幾位大學士拱手。
“曾大人來的更早。”
楊廷和在一旁笑着,道:“這設宴之事,怕都是曾大人一手操勞的吧?”
曾毅笑了笑,沒有吭聲。
“選在禦花園,這景色,倒是尚佳。”
楊廷和笑着,不過,卻是道:“隻怕,以曾大人的心思,這選在禦花園,定然不會是曾大人定下的吧?”
“楊大學士明見。”
曾毅笑着,點了點頭,等于是默認了楊廷和的猜測。
又和幾位大學士寒暄了幾句,回手招呼了宮女過來,把幾位大學士給領到了爲首一桌坐下,曾毅就轉頭去忙别的了。
“他也爲難啊。”
坐定之後,劉健看着曾毅的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
曾毅是賢臣,是有皇帝的寵信,可奈何,當今聖上的脾氣,太過玩略了,且,身邊又有如同劉瑾般的佞臣擋路。
就算是曾毅,也是有爲難的地方的。
且,曾毅也是一介凡夫俗子,若是什麽事,都讓他操心的話,怕是時間久了,就算是曾毅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咱們内閣,以後要寬他一些。”
這話,自然也隻能是劉健,這個内閣首輔才能說出來的。
“縱觀曾毅所行之事,雖開端,總是讓琢磨不透,可結果,卻終究是好的。”
劉健侃侃而言:“是以,日後,對曾毅,咱們内閣的态度,還是要變一些的。”
劉健的話,内閣的幾位大學士都明白。
幾個人都是人精,誰不明白這話啊。
内閣對曾毅,現如今,已經是轉爲支持的态度了,可以說,内閣和曾毅之間的關系,現如今,可是緩和的很。
劉健此時在說這話,意思,可就不是和以前一樣了,而是讓内閣,對曾毅的行爲,放縱些。
哪怕是當時覺得不能容忍,也是要忍過一段時間再說的。
内閣的幾位大學士到了之後,不時的,就有官員到來。
和曾毅寒暄幾句,然後,就被宮女引領着坐下。
其實,根本不需要宮女們引領,這些個大臣們,也都清楚自己該坐在哪裏,這座次,全都是按照身份排列的。
等來了一半以上的官員的時候,曾毅就離開,去請正德這位今天的正主了。
雖說,當初正德不樂意這個宴會,隻是礙于是曾毅提出的,且,是真心爲了他這個皇帝着想,是以,才會設宴。
可是,既然已經設宴了,正德還是很配合的。
當晚,正德在宴上,也是把一個皇帝的恩澤給發揮的淋漓盡緻。
不過,正德的大部分話,都是曾毅提前說給了正德聽,讓他記下的。
不過,不管如何,這話從正德的嘴裏出來,還是讓百官感到溫馨的。
直到夜色深處,圓月半隐,這場大宴,才算是徹底結束。
而正德,更是當着一衆大臣的面,下旨,讓宮中禁軍,提着燈籠,送諸位大臣回府的。
這一來,更是讓不少老臣感動無比。
原本,先帝在的時候,曾經就有過讓宮中侍衛提燈送因處理朝政而回府晚的臣子,而且,是不論品級的。
而現在,這招又被正德給用了出來,當然,還是因爲曾毅提前有過交代。
果然,說完這話,正德的眼神就看向了坐在中間的曾毅的身上,很是得意,似乎是在告訴曾毅,如何?朕做的不錯吧。
曾毅微微點了點頭,正德更是樂的跟個什麽似得。
說到底,其實,正德,還年幼,這個年紀,正是喜歡得到旁人表揚的時候,尤其是他心中,其實是把曾毅當成了大哥。
正德的眼神,卻是毫不隐蔽,自然被内閣的幾位大學士給看在了眼中。
幾個大學士無奈,相視歎了口氣。
原本,幾個大學士就不認爲最後這話,能是當今聖上想出來的,現在,看來,的确如此,全都是曾毅提起囑咐好的。
對于此,幾位内閣大學士,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如何了。
苦惱的是,當今聖上,心性不成,如同頑童一般,不理朝政。
該笑的是,當今聖上的寵臣,卻是一心爲了大明,沒有絲毫獨掌超綱的意思。
若是曾毅有一絲做權臣的心思,就不會是現如今這做法了。
“諸位大學士留步。”
一衆官員走後,曾毅卻是緊随其後,喊住了幾位大學士。
“曾大人,還有何事?”
幾位内閣大學士,回頭,看着曾毅,有所不解。
“這是陛下賞賜的。”
曾毅側身,已經有宮女侍衛端着一些宮中禦酒和綢緞及金銀,湊了上來。
“曾大人。”
就算是首輔劉健,一向剛想的老頭,也是忍不住微微眯了下眼睛,動容的看着曾毅。
這些賞賜,絕對是曾毅要來的,而曾毅如此,卻是爲了皇帝。
“這是陛下賞賜諸位大學士的,言之,諸位大學士勞苦功高,該有賞賜。”
說完這些,曾毅笑着沖後面的宮女和侍衛道:“呆會,都随諸位大人出宮,交予幾位大學士的仆人手中。”
“曾大人,何不勸說陛下?”
“難啊。”
這便是劉健和曾毅的對話。
僅此一問一答,兩人,便不再吭聲。
“還望曾大人替我等叩謝陛下賞賜。”
次輔謝遷在旁邊開口,卻是也看出了曾毅臉上的苦澀。
想想也是,若是當今皇帝,是能勸的,那,還會有如今的局面,不上早朝,不理朝政嗎?更何況,皇帝身邊,還有如同劉瑾等奸佞在側。
“幾位大學士盡可回府,明日,另有陛下封賞。”
說完這句話,曾毅頓了頓,沖着幾位大學士道:“隻忘幾位大學士,盡心國事。”
這話,本不該由曾毅來說的,可是,正德卻是那樣一番脾氣,這話,也隻能曾毅來說了。
沖着曾毅拱了拱手,幾位大學士,也都覺察出了曾毅話裏的苦澀。
讓一個臣子說這等話,本來,就有些别扭,可是,曾毅卻是不能不說,其是皇帝的寵臣。
“曾毅也是爲難啊。”
目送曾毅轉身,去辦别的事情以後,楊廷和歎了口氣。
誰碰到這樣的君主,都是頭疼,尤其曾毅又是皇帝的寵臣,且,其又有忠君報國之心。
“主上如此,卻是哭了忠君之臣。”
幾位大學士搖頭,碰到正德這樣的皇帝,奸臣賊子,自然是樂了,隻要讨好主上就成,可是,對于忠君愛國之臣,卻是爲難的很。
這場大宴,也算是徹底結束。
徹底的迎來了正德元年,一個風雨飄搖,朝廷昏庸的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