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出現在自己跟前的司徒威,曾毅笑着搖了搖頭,之前,他從魏國公府出來,滿臉愁容,梁猛的腦袋不靈光,但是,卻也知道要找人替自己分憂的。
“大人,可是魏國公給您出了什麽難題?”
司徒威看着曾毅,試探的詢問,畢竟,他是曾毅的下屬,這些問題,本是不該問的,畢竟,魏國公和曾毅的談話,指不定,就有什麽機密的。
而且,司徒威身爲下屬,根本就不能打聽上司的這種事情。
隻不過,這次,明顯是有什麽事讓曾毅爲難,所以,司徒威才會是以試探的口氣詢問。
“也沒什麽。”
曾毅笑着搖了搖頭,道:“隻不過是魏國公徐老公爵,在家閉門思過,怕是呆膩了,想要活動活動筋骨了。”
司徒威眼睛轉動,曾毅雖然沒有直說什麽,可是,這話裏的意思,司徒威卻是已經大概體悟出了一二。
定然是魏國公徐俌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或許,想要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惹着自家大人了。
而且,看自家大人現如今的表情,應該是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有人呐,以爲咱們在南直隸呆着,無所事事,嫌棄咱們咯,想讓咱們走人,或者,離開南京城,去南直隸别的地方轉轉。”
曾毅嘿嘿笑着,看着司徒威,道:“既然如此,咱們,總是不能讓别人嫌不是?”
曾毅的話說到這,司徒威已經完全明白是什麽意思了,也知道,魏國公和自家大人到底說了什麽了。
不管是怎麽說的,也不管是用什麽辦法說的,可是,其結果,就是讓自家大人走人!
敢去攆走一個欽差,這膽量,是不小的。
“大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司徒威拱手,臉上帶着一絲的不解:“魏國公徐俌,也是錦衣衛平日裏關照的對象,其的性格,或者說,魏國公府世代都是不摻合進任何事情的。”
“而且,當代魏國公的脾氣,也是和曆代魏國公一樣,都是奉行的不幹涉朝廷事務,幾乎都是和稀泥的。”
“現如今,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事出反常即爲妖,大人可是要三思啊,這裏面,指不定,會有什麽貓膩的。”
“你說的這些,本官都清楚。”
曾毅點了點頭:“隻是,魏國公府,畢竟在世代鎮守南京,在南京,也有這麽多年了,可不比朝廷官員一般,數年一換。”
“隻要稍微有些心思,懂得經營一下,這麽多年了,南直隸,也能有不少魏國公府的勢力吧?”
“而且,魏國公府在南京,最主要的,就是要掌控南京軍備。”
“若說是魏國公府真的被南京兵部及鎮守太監給架空了,這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當代魏國公是個傻子。”
“你現在明白魏國公府反常的原因了吧?”
曾毅笑着,把話說的很直白,誰都可以當好人,可是,當其利益被觸動的時候,才能看出,這個人的真實面目到底如何。
而在曾毅眼裏,魏國公府是低調,可是,這隻是其自保的一種方法罷了。
顯拙。
魏國公府平日裏的一切,其實,都是爲了能夠保證魏國公府長盛不衰的一種自保方式。
畢竟,隻要魏國公府一直這樣,曆代皇帝,也沒有哪個會是去費大力氣找魏國公府的麻煩的,畢竟,魏國公府是世襲的公爵,且,是世代鎮守南京的。
隻要其能老實些,知分寸,留下,也可以向天下人宣視皇家的天恩。
“您是說,魏國公府也和這次南直隸軍備案有關?”
司徒威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曾毅,要知道,錦衣衛雖說不是無所不能的,可是,這天下,卻也鮮少有能瞞住錦衣衛的事情。
尤其是官員們,更是錦衣衛平日裏監督的主要對象,若說是些許小事,錦衣衛沒發生,那還能說的過去。
畢竟,錦衣衛也不可能把什麽事都關注的那麽詳細。
除非是那些上面有令,要嚴密監視的官員,若不然,其實,也就派一兩個暗樁,盯着,若是有什麽反常了,才會注意的。
可是,這南直隸軍備案,卻是大案,而且,絕對是個大動靜。
錦衣衛的人,其實早就有所線索的,隻是,這種案子,先帝心軟,且,牽扯官員太多,一旦查起來,風波太大了。
是以,先帝出于種種考慮,才會一直沒動的,就這麽容忍下去。
要知道,皇帝,也是有皇帝的無奈的。
皇帝高高在上,受百官朝拜,可是,其卻并不是真的就不懂下面官員們的心思的。
誰忠誰奸,皇帝,其實都清楚的。
隻不過,有些時候,對于皇帝而言,忠奸善惡,并不一定要分的那麽清楚,隻要對他這個皇帝忠心就成。
有些事情,皇帝,也是要容忍的。
而這軍備案,不止南直隸如此,全國,都是如此,邊疆,更是如此,隻不過,邊疆的情況,應該會稍微輕些。
畢竟,邊疆不穩,軍隊,是不可能空出那麽多的。
這案子,若是由皇帝禦筆親批的去查,定然會掀起驚濤駭浪來。
皇帝關注的案子,是不可能真的隐藏下去的,隻要開始查,就會讓天下震驚的。
可是,事關軍隊,就是皇帝,也是要三思的。
而曾毅卻不同,他是臣子,他查南京軍備案,卻是沒什麽的,他是欽差不假,可是,卻也隻能從某個意義上來說,能代表皇帝罷了。
曾毅就算是在南京鬧翻了天,别的地方,也隻會是認爲南直隸倒黴。
畢竟,曾毅可是沒在挨着北京城的那幾個承宣布政使司查案,幹嘛單跑來南直隸?肯定都會以爲是南直隸裏有什麽幺蛾子。
而不會認爲是曾毅盯上了整個大明朝的軍備案。
“你難不成認爲現如今的魏國公徐老大人腦袋有問題?”
曾毅笑着,看着司徒威,道:“若是和他沒什麽關系,他何必着急攆本官走人?話裏,是爲本官考慮的,是爲本官好的,可是,究其根本,不就是讓咱們走人嗎?”
“魏國公徐俌可是精明着呢,若是此事和他沒有任何的利益,或者隻是稍微有些關系,他就是不會這麽沉不住氣的。”
“他這是怕本官繼續呆在這裏,整治南京軍備,指不定,就把他也給牽扯進去了。”
“畢竟,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之前,沒能牽扯到他,可是,指不定,以後,會不會了。”
司徒威點頭,看着曾毅,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查?”
司徒威雖然隻是疑問了一個查字,可是,意思,卻是很明白了,是在詢問,是不是要查魏國公。
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要查魏國公,一個世襲的國公,而且,還是奉命世代鎮守南京的國公。
就算是欽差,也是不行的,除非是特旨欽差。
所謂的特旨欽差,就是皇帝專門下一道聖旨,讓某個官員,去查哪個案子。
除非如此,而且,還必須要是朝廷大員擔任的欽差,怕才是有資格查魏國公的。
可是,在司徒威看來,自家大人卻是膽大的很,而且,根本就不在乎這,若是他願意,真的想從皇帝那裏,讨來一封特旨,也并非是什麽難事。
“查什麽?”
曾毅看着司徒威,笑眯眯的道:“魏國公不好嗎?”
“魏國公不好嗎?”
曾毅的這話,讓司徒威楞神,不明白曾毅是什麽意思,既然猜到了魏國公府該和南直隸的軍備案逃脫不了幹系,而且,甚至,當代魏國公徐俌自己都露出了一絲的不正常。
現在自家大人怎麽還說魏國公好了?
“你真當本官是一怒之下砍了南京兵部尚書及鎮守太監的嗎?”
曾毅歎了口氣,拍了拍司徒威的肩膀,道:“好好想想吧,本官,什麽時候那麽沖動過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
司徒威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曾毅,自家大人,難不成竟然是刻意在掩蓋什麽?的确,不等南京兵部尚書及鎮守太監招供畫押,就砍了他們。
可以說是自家大人一時怒火,可以說是自家大人脾氣暴躁,可是,若是換個角度,是不是,也可以說是自家大人故意如此,在殺人滅口,在保一些人?
這些事情,原本,司徒威是沒有想過的,畢竟,曾毅的底細,他也清楚的,或者說,滿朝文武,其實大多數都清楚曾毅底細的。
是以,可以說,曾毅的根子,是清白的。
司徒威不認爲自曾毅爲官來,這麽短短的時間内,能牽扯進這麽大的案子,更不認爲曾毅能在短短的時間内,和南直隸的軍備大案牽扯上關系。
是以,司徒威是從未朝着這個方向去想的。
甚至,也正因爲此,滿朝文武,也沒一個大臣上奏,說曾毅殺人滅口,畢竟,曾毅的底子,實在太清白了,爲官後,又是一直在北京呆着,離京,也隻是去過河南,而且,自其爲官,到如今,也不過一年有餘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和這案子有關的。
連滿朝文武,盡皆都是如此想的事情,可是,現在,曾毅卻突然說出了另一個結果,這豈能不讓司徒威震驚?
這豈能不讓司徒威覺得不可思議?
“你覺得魏國公府如何?”
曾毅看着司徒威,既然決定要把司徒威和梁猛培養成自己的親信,那麽,曾毅就必須要讓他們知道一些事情。
隻不過,這個度,是要把握好的,要慢慢的讓他們知道。
“這……。”
司徒威有些猶豫,若是之前,曾毅還沒說剛才那番話的時候,他自然是說魏國公府好了,可是現在,有了曾毅剛才的那番話,他是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說實話,不用顧忌本官剛才的話。”
曾毅笑着,搖了搖頭:“說實話就成,你就當沒聽到本官剛才說的那番話。”
點了點頭,司徒威道:“魏國公府的聲譽,一直都是極好的,不管是在朝廷,還是在南直隸,都是極好的,甚至,有人稱其爲賢國公,由此,可以看出魏國公府在民間的聲望。”
“是啊,既然是好,那,就該留下啊。”
曾毅歎了口氣:“滾滾紅塵,哪有真正的清正廉明?”
“所有事情,全都建立在相對的基礎上罷了。”
“魏國公雖說與此案有牽扯,可是,其平日所行,卻是多有贊譽的,南京城内,更沒有一個說魏國公徐俌不是的。”
“僅憑次,就足以讓本官饒他一次了。”
“且,他可是國公,世代相傳,鎮守南京,想要動他,可是不大容易的,就算是動了他?又能如何?難不成就能使得南直隸吏治清明?是以,動他不若不動。”
司徒威拱手:“大人的這番苦心,魏國公府卻是沒一人懂的,若不然,魏國公徐老大人怕是也不會攆咱們了。”
“現在不懂,以後,遲早會懂的。”
曾毅笑着,道:“隻是,魏國公既然嫌咱們太清閑了,那,咱們,是不是也該找點是做了?”
“大人可是有了什麽計策?”
司徒威嘿嘿笑着。
“原本想讓你歇息幾天的,這下,看來是不成了。”
曾毅呵呵笑着,道:“查,應天府尹馬德祐。”
“應天府尹馬德祐,爲官不仁,以至南京百姓有冤枉無處申訴,魏國公府世代鎮守南京,亦爲南京衆官之首,卻對此事毫不過問,讓人心寒啊。”
司徒威眼珠轉動,拱手,笑着,道:“大人放心,咱們錦衣衛别的不成,可是,這種事情,卻是最爲拿手的了,隻是,這個分寸,還請大人示下。”
“應天府尹馬德祐,徹查,不得有絲毫延誤、不明。”
“至于魏國公府爲何對此事不管不問,以至于苦主有冤無處申訴,含冤多年,這事,可是要魏國公府給出一個讓本官,讓苦主,讓南京百姓滿意的回答的。”
司徒威點頭,眼睛帶着一絲笑意,曾毅已經把分寸示下了,這是要掃魏國公徐俌的面子了。
這是要讓魏國公徐俌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這是要讓魏國公徐俌明白,有些事啊,是瞞不住人的,隻是,不想追究罷了。
這等于是曾毅給魏國公府的一記警鍾了,畢竟,這事情,就算是鬧的在大,也隻能是讓魏國公的威信掃地罷了。
至于别的,卻是不能因此而怎麽魏國公府的。
可是,若是魏國公府若是還不能從這事裏面悟出曾毅的意思來,那,後面,曾毅會不會繼續出招,可就不一定了。
“卑職這就去辦,大人放心,不出三日,定然會有分曉的。”
司徒威拍着胸脯給曾毅保證:“應天府尹罷了,隻要到了咱們錦衣衛手裏,就是鐵打的嘴巴,也能讓他說話。”
司徒威這話,可不是誇大其詞,錦衣衛的各種刑法,可是不少的,據說,足有上百種之多。
當初的南京兵部尚書及鎮守太監,之所以沒招供,一是還沒來得急對他們用刑,二則是曾毅其實根本就沒讓他們開口的意思。
可是,對于這個應天府尹馬德祐,曾毅已經吧意思給表明了,若是錦衣衛三天還撬不開他的嘴巴,那,錦衣衛也就是真的浪得虛名了。
“這幾日,若是有人前來拜見,就說本官病了,不見客。”
曾毅臉上挂着一絲笑意:“不管來人是誰,全都給擋回去了。”
“是。”
司徒威拱手:“卑職明白。”
曾毅這是要徹底的給魏國公府敲一記警鍾了。
魏國公府。
清晨,天剛蒙蒙亮,徐俌的房門就被人敲的咚咚作響。
“怎麽了?”
徐俌披上衣服,眉頭緊皺,心裏,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老爺,出事了。”
管家的聲音有些急切。
“怎麽了?”
魏國公徐俌打開房門,側身,走了出來,随手又把房門給拉上了。
“應天府尹馬德祐被欽差的人給抓了。”
管家急切的看着徐俌,臉上帶着一絲的換亂。
皺了皺眉頭,魏國公徐俌楞了一下,随即,瞪了管家一眼:“你也是的,這麽大年紀了,是真的老了?應天府尹被抓,與咱們有何幹系?”
“老爺。”
管家把聲音壓的很低:“之前,府裏的下人告訴老奴,那些個早起的商販們,都傳着,說是應天府尹馬德祐爲官不仁,與富勾結,亂斷冤案,而老爺您身爲南京首官,卻對此不管不問,以至于苦主有怨無處訴…………。”
“這話,是誰說的?”
魏國公徐俌原本還有些睡意的雙眼立時圓瞪了起來,滿臉震驚。
“外面的商販,都是這麽傳的。”
管家哭喪着一張臉:“老奴原也是不信的,可是,換了身衣服,出府打聽了一番,到處都是這樣的傳聞啊。”
“老爺,這肯定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咱們國公府啊。”
“這事,您可要早做準備啊,可不能讓那奸人的奸計得逞啊,要實在這麽下去,怕是不出幾天,咱們國公府的聲譽,可是全都被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