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走的是官道,在各處雖有州縣接待,畢竟,曾毅奉旨欽差巡視天下的聖旨,可是明昭天下的。
這也就意味着,曾毅的目标,是南直隸,可是,旁的地方的官員卻是不知道的,隻要經過的地方,肯定都是要做好準備的。
若不然,得罪了這位皇帝跟前的紅人,如今手握大全的欽差,那,後果,可不怎麽好了。
路上但凡遇到各地方官員接待的,隻要是恰逢飯點,曾毅都會停留一下的,可若是其他時間,就直接讓欽差衛隊給擋了回去的。
雖說此次聖旨上是巡查天下,可那也隻是一個幌子罷了。
就是曾毅若是不想回京,可以拿來作爲擋箭牌的幌子,更是可以在緊要關頭用作急用的一項罷了。
可若是真的巡查天下,曾毅一個欽差,可是要用不少時間的。
是以,曾毅,還是直接奔着南直隸的。
而對曾毅的目标,怕是有不少官員都有所猜測的。
尤其是南直隸的官員,已經知道了曾毅是奔着南直隸來的,是以,早早的,就已經有了準備的。
這次來南直隸,并不着急,是以在路上也多有耽擱,從離京起,走走停停,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算是到了南直隸的都城應天府。
而南京六部的大小官員,已經俱結候在城外等着了。
就連魏國公徐俌,也是被人扶着,站在了此處。
這種規格的接待,對欽差而言,絕對不算是低了。
畢竟,南京六部,雖說是冷衙門,可是,其官職品級在那擺着呢,和京城是一樣的,且,魏國公又是公爵。
按理說,魏國公是不必接待欽差的,甚至,欽差到了,還要上門拜訪一番,可,魏國公卻又奉聖命世代鎮守南京。
是以,魏國公又是南京的首官了,出現在這裏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且,南京諸官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爲,都在猜測皇帝跟前的這個大紅人,被任命欽差,巡查天下,卻奔着南直隸而來,到底爲的什麽。
曾毅一路的舉動,南京諸官可是都清楚的很。
一路不多做停留,卻是直奔南直隸來,若非是早就有了明确的猜測,誰能想到會是如此?
甚至,已經不少官員有些心驚了。
這個曾毅,可是名符其實的掃把星,前後兩次去了河南,結果,每次都是要有不少官員遭殃的,更是把河南的諸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而在京城,負責京察,更是鬧的滿城風雨,就連南直隸,也都聽聞了曾毅負責京察的所作所爲。
更是能把都察院的高官給毫不留情的拉下馬。
這,在南京這些個經過無數次沉浮的官員們來看,完全就是個煞星,是個蠻幹的家夥,若非是有皇帝的寵信,怕是早就被打發回家了。
可,正是這麽一個人,現如今,要來南京了。
這讓南京的官員如何的不驚懼,如何的不擔憂,怕是曾毅也想不到,現如今的他,已經有了如此的名頭,單憑一個名字,就能讓不少官員憂心。
“來了,來了。”
有負責前去打探的探子騎馬回來:“欽差衛隊已經來了。”
正說話間,就見遠處高舉着牌子的一條長龍緩緩行進。
走到近前,曾毅掀開轎簾,從轎子内走了下來。
“我等拜見欽差大人。”
南京的官員沖着曾毅行禮,不過,卻也并沒有彎腰,都是拱手而以,南京是冷衙門,可是,他們的品級都在的,且,也是六部。
是以,什麽跪拜之禮及躬身,怕曾毅也不會接受的。
“本官此次前來,卻是叨擾諸位大人了。”
曾毅也十分的清楚眼前的這些個官員們的力量,雖說是被打發來了南京六部,可是,卻也變相的證明了一點,這些個官員,其實,還是很有能力的。
若不然,怕是直接就給貶到不知道那些犄角旮旯了,怎麽可能跑來南京六部。
“早聞曾大人乃是青年才俊,今日一見,果然是風度翩翩啊!”
魏國公剛才是一直沒開口的,直到此時,方才笑吟吟的說了第一句。
來之前,曾毅早就知道了南京的局面,是以,對于這個年紀略大,又站在南京諸官中央位置的老者,且從其身上穿着,曾毅已經是認出來,這怕就是當代魏國公了。
“下官此番前來,當親自前去魏國公府拜望國公大人,豈敢讓國公大人親自出城,這是折煞下官了。”
認出了魏國公的身份,曾毅趕緊彎腰行禮,卻是把魏國公給高高擡起了。
以欽差的身份,對魏國公,隻需要拱手即可,無需躬身的,而曾毅如此做,不外乎的顯得謙虛一些罷了。
畢竟,這次,曾毅前來南直隸,雖說是有心看看南直隸的情況到底如何,但是,目前爲止,在發生任何事情之前,還是要保持友好關系的。
且,魏國公世代鎮守南京,其家族一直忠誠,這點,曾毅自後世而來,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是以,對魏國公,曾毅還是很尊重的,就算是其有些毛病,隻要忠誠在,都是可以容忍的。
“欽差大人切不可如此。”
魏國公徐俌在旁邊仆人的攙扶下,上前幾步,扶住了曾毅,笑道:“您是欽差,切不可如此啊。”
“國公大人這是病了?”
曾毅笑着,并沒有和魏國公在禮節的問題上糾結,而是親自輔助了魏國公的胳膊,關切的道:“您既然病了,就該好好休養……。”
别說的魏國公徐俌有些發愣了,就是南京六部的官員,也都有些愣神了,不知道的,怕還以爲曾毅和魏國公徐俌有什麽親近的關系呢。
“不礙事,不礙事,都是些老毛病了。”
魏國公徐俌的笑容卻是有些僵硬了,曾毅的舉動,讓他不自覺的,想起了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沒辦法,說讓曾毅是奉旨欽差,而且,若是他這個奉旨欽差,是規規矩矩的巡視,也行,可卻偏偏,别的地方不做停留,直奔南直隸而來。
現如今,又對他這個從未謀面的魏國公如此的熱情,難免讓人心裏有些别的想法了。
“南京這個地方好啊!”
曾毅扶着魏國公的胳膊,笑着,道:“下官離京前,也是病了,染了風寒,一路都不見好,沒想到,前幾日,剛踏入南直隸的邊界,這可就好了。”
“是好地方,是好地方。”
魏國公陪笑着,雖不知道曾毅到底爲何如此熱情,可是,總不能冷落了人不是,尤其是對方現如今表現的這麽熱熔。
一番交談以後,曾毅被迎進了魏國公府。
在魏國公府接待曾毅,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南京六部的情況有些特殊。
“曾大人,此番前來,可否帶有陛下的訓示?”
魏國公和曾毅兩人在前面并排走着,狀若是毫不經意問的。
“這倒是沒。”
曾毅笑着,搖了搖頭,道:“陛下隻是讓下官代天巡狩,巡查天下吏治,其他的,并沒有說什麽。”
魏國公微微點着頭,臉上仍舊帶着笑意,隻不過,心裏,卻是不認可曾毅的話的。
南京這個地方,很特殊的。
雖然已經遷都了,可是,南直隸仍舊不比其他承宣布政司。
現如今,皇帝派他的親信,來南京,而且,還是頂着巡視天下的名頭,并非是一般欽差,種種情況,都透漏着一股的不尋常。
若說是沒什麽特别的事情,怕是沒人會相信的。
“原本,早先聽說欽差大人要來,該是老夫親自安排的,隻可惜,年紀大了,身體的毛病也就多了,前些日子,又病了,這不,把這事給耽誤了,六部的官員給辦的此事,也不知欽差大人是否滿意?”
“等會,欽差大人不妨去看看,若是不滿意,老夫定然好好說他們一番。”
魏國公說的這話,後面的人自然是聽不到的,不過,卻也并沒有等于是把責任都退給六部。
就算是從國公府出去,看了住處以後,不滿意,那,首先,魏國公府是沒攙和進這件事裏來,魏國公病了,沒法管這事情。
可是,雖說病了,可畢竟魏國公府是南京的首官,奉命世代鎮守南京的,就算是六部把這事弄砸了,他魏國公府也是要有一定責任的。
其實,說白了,魏國公徐俌,也的确算的上是仁厚了。
他這話,先是把他自己抽身出去,然後,的意思就是,就算是六部辦事不利,那,他這個魏國公定然會狠狠的問責一番的。
這麽說,其實,就是替六部擔待一些了。
“下官對住處,倒是沒什麽要求的。”
曾毅笑着,道:“想來,隻要不是露宿街頭,就沒什麽的。”
“早聞南京是好地方了,這次來,國公大人可是要讓人領着下官好好轉轉的!”
曾毅一句話,就把這件事給揭過去了,同時,也等于是在告訴魏國公,這事啊,他曾毅是真不在乎。
尤其是最後,說要讓魏國公派人給他當向導,這,也是在給魏國公徐俌傳遞一個消息,那,就是他的善意。
若非是相信,也沒必要如此這般套近乎的。
曾毅的行爲,倒是讓魏國公心裏驚訝,他自認和曾毅沒什麽來往,沒想到,這曾毅欽差一來,就和自己套近乎。
不過,既然曾毅如此,魏國公也樂得和曾毅關系融洽。
曾毅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搞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等會老夫讓長孫前來拜見曾大人。”
魏國公徐俌的意思也很明顯了,長孫,那是嫡親的,是将來要繼承爵位的,尤其是魏國公徐俌的長子已經病逝,這長孫的年紀,和曾毅的年紀一般大。
魏國公此舉,是在和曾毅示好的了。
雖說曾毅現如今的官職不高,可是,其所作的事情,哪件不是出乎預料,哪件擱在别的官員身上,不是大罪的,哪個能夠全身而退的?
而曾毅,這些事情發生在他一個人身上,他不僅能夠全身而退,而且,還是毫發無損。
這可不單單是有聖寵了,更還有他自己的智慧的。
是以,現如今和曾毅交好,并沒有什麽壞處,尤其是徐俌的這個長孫和曾毅的年紀差不多大,兩個同齡人在一起,隻要雙方有意,是很容易産生關系的。
“不敢說拜訪。“
曾毅笑着搖頭,記憶力,将來魏國公的爵位,可是他這個長房嫡孫直接繼承的。
“國公嫡孫身份尊貴,若是給下官帶路,怕是下官承受不起啊!“
曾毅的态度仍舊很謙虛。
他可不想和未來的魏國公交惡,在曾毅看來,魏國公的嫡孫,平日裏,身份也是尊貴的很,若是其不願意,讓其來帶路,那,可就是反而不美了。
曾毅剛才的話,是想對國公府示好,可并非是想招來一個敵視自己的。
“曾大人過濾了。”
魏國公徐俌笑着,道:“我那孫兒,平時就好客的很,整日裏也不稀罕在府裏呆着,總是出去亂跑,能給曾大人帶路,那是他的福分,想來,那混賬小子,也願意得很。”
“請。”
說話間,已經到了魏國公府的正廳。
魏國公居于主座,而曾毅推辭,絕對不上坐,隻是坐在客位第一。
曾毅的謙虛,到是讓徐俌及六部官員心裏都對曾毅的識分寸感到贊賞,尤其是禮部官員,原本,還怕曾毅不滿其安排的住處。
可是,現如今看來,曾毅的性格應該還是十分随和的,外界的傳聞,并不十分可信,是以,心中的擔憂,就小了很多。
“曾大人此次奉聖明巡查天下,不知,當從何處查起?”
原本,欽差到來,肯定是要在當地首府内升堂,地方官員叩拜的,可是,南京特殊,是以,這一環節也就免了。
而魏國公徐俌的話,就是代表南京六部問的,畢竟,曾毅不可能隻是來走一趟,明顯,是有事情的。
與其等曾毅主動來查,還不如先問問,然後,指不定,若是可以的話,還能配合,省的到時候又牽扯進去了一大堆人,鬧的滿城風雨的。
畢竟,曾毅在河南的行爲,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滿城風雨了。
若是南京在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那,他魏國公世代鎮守南京的面子,怕是也要丢不少了。
“若說是從何查起,到是沒什麽确切的了。”
曾毅笑着,道:“不瞞諸位,本官此次奉命巡查天下,雖是直奔南直隸而來,可是,卻并沒有絲毫要針對南直隸的意思,隻不過,聽聞南直隸繁華,是以,迫不及待的想來見識下罷了,諸位大人卻是不必猜測本官直奔而來的意思的。”
曾毅也知道,他這麽直奔而來,定然會是讓南京諸官心裏都有顧忌的。
是以,幹脆直接把話說開了,當然,着話,他們信或者不信,曾毅就管不着了,那都是他們内心的想法了。
而且,曾毅雖說是本意來南直隸巡視的,可其實,也就是一般的巡查,查看吏治等,并無什麽特别要針對的地方。
除非是在這過程中,被曾毅發現了什麽事情。
直奔南直隸而來,無非是想離京城遠些,省的京城内出了什麽事情,離的近了,被波及到。
隻不過,曾毅越是這麽說,南京六部的官員就越不相信,這種荒唐的理由,誰敢當真了?
不過,心裏不信,可是,嘴上,南京諸官還是不斷表示相信的。
誰敢懷疑欽差的話,那純粹是沒事找事了。
魏國公笑着,不知心裏是如何想的,嘴上,卻是笑道:“欽差大人既然來了,那,就一定要好好巡視一番,若是能發現些許的弊端,除掉這些弊端,也是一件好事。”
魏國公這話,其實就是客套話了,他也知道,曾毅既然來了,不管嘴上怎麽說,可是,根據已經得到的消息來看。
若是曾毅發現了什麽,那是絕對不會留情面的,是以,還不如自己先把這話說出來的。
而且,官場上,就不可能沒有幾個贓官,南京官場也是如此,隻不過,平日裏,對此,魏國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是老眼昏花罷了。
反正,隻要他自己不牽扯進去,什麽都好說。
現如今,曾毅來了,若是誰不長眼,自己撞上去了,那沒什麽說的,隻能算是他自己倒黴了。
“有魏國公這繁華,下官就底氣十足了。“
曾毅拱手,笑着。
“來,來。”
魏國公點了點頭,沖着下面的官員招手:”老夫給欽差大人引薦一番咱們南京六部的諸位尚書。“
魏國公不比下面的那些官員,稱呼南京六部也是部堂。
魏國公分的清楚,北京的六部官員是部堂,那,南京的,就不能以部堂相稱呼了,若不然就亂了。
下面的官員不注意這些,沒人搭理他們,可是,身居要職了,就必須注意這些細節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别人誤以爲是在表達某些含義的。
是以,魏國公稱呼南京六部的官員,從來都是以尚書、侍郎、等官職相稱,絕不稱呼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