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的這個辦法,的确可以,而且,也絕對會有成效的。
可是,内閣,這個方法,卻不一定适合内閣,内閣之所以和皇帝發生争端,其實,看似是由一個青樓女子引起的。
可其實,本質上,卻是皇帝的離經叛道,不尊祖制,這才是内閣和皇帝之間矛盾的最主要原因。
也正因爲此,才會有了這次的沖突的。
若是内閣想要讓皇帝消氣,那,必定是等于要承認這次是他們錯了。
如曾毅剛才所說,認錯,這沒什麽,内閣的閣老們,都是老狐狸了,認個錯,若是能讓皇帝放下芥蒂,自然是值得的了。
也正如曾毅所說,認錯之後,找個理由,說是不知道嫣然去哪裏了,隻是給了些銀子,讓其自己走了,這也都是可以的。
可是,一旦認錯了,那,日後皇帝的行爲,就沒法管了,而且,隻會讓皇帝越發的離經叛道。
到時候,肯定無法避免再起沖突,那時候,該如何辦?
是以,曾毅的辦法雖好,且也肯定有用,可是,卻不适合内閣。
“這京城的天啊,怕是養不好本官的病了。”
曾毅一手揉了揉眉頭,道:“過幾天,本官怕是要去南直隸一趟。”
“噢?”
楊廷和同李東陽兩人楞了一下,楊廷和笑道:“去南京做什麽?”
自遷都以來,南京雖然還有一套六部,可是,卻是和京城的六部不同的,南京的六部,權利是遠遠比不得京城六部的,可是,權利,卻也不算小。
隻不過,南京,卻也是衆所周知的冷衙門,一旦被貶去南京爲官,哪怕是吏部尚書,也沒有多少威風的。
是以,從未有官員主動想要去南京的,曾毅,倒是個例外了。
“陛下登基,總是需要有臣子替其巡查天下吏治的。”
曾毅笑着,道:“恰巧,本官在京城閑着也是無事可做,指不定,還礙眼了,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這寒症,指不定,也能好了。”
李東陽不語,曾毅這是準備躲出去啊。
顯然,曾毅也知道,剛才他說的解決辦法,内閣是不會接受的。
之所以還說出來,是因爲李東陽和楊廷和兩個内閣大學士親自前來了,若是曾毅什麽都不說,那,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畢竟,一直以來,想要對付曾毅的,是劉健,而非是李東陽和楊廷和兩人,更甚至,楊廷和,一直還是護着曾毅的。
是以,這個面子,曾毅是一定要給的。
可是,面子是給了,解決的辦法也說出來了,但,就連曾毅,也知道,内閣,是絕對不會按照這個辦法去做的。
皇帝和内閣之間,不可能真正揭開芥蒂的,隻有相互的摩擦,容忍和無可奈何。
畢竟,兩者的觀念,太過沖突了,可,同時,内閣,還需要皇權的支持,可正德,卻又需要内閣處理朝政。
而曾毅這此去南京,在李東陽看來,是怕呆在家裏裝病,也躲不過,怕自己被牽扯進去,是以,幹脆有多遠,躲多遠的好。
“曾大人爲官以來,在家中呆的時間,倒是不多。”
楊廷和笑着,卻也沒勸說什麽,曾毅既然決定要去南京了,内閣,是絕對留不下他的。
“到時候,老夫定然前來爲曾大人送行。”
楊廷和笑着,算是給足了曾毅的面子,能讓内閣的大學士們親自送行的,還真沒幾個官員能做到的。
且,就算是有,也都是那些個老大臣了,在朝中許多年了,德高望重。
像是曾毅這樣的,怕還是第一遭了。
“到時候,老夫也去湊個熱鬧。”
李東陽在一旁笑着,之所以如此,其實,也要拉攏曾毅的意思,畢竟,現如今,既然知道了曾毅的身份。
若是不去送行,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而去送行,卻又能示好曾毅,該如何選擇,李東陽爲内閣大學士,自然分的清楚。
曾毅笑着,也不客氣。
内閣的大學士們,是極有分寸的,雖然知道曾毅的身份了,可是,卻也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是以,若是李東陽和楊廷和兩個大學士到時候能送他一送,傳了出去,也是極大的威懾的,到了南京,總會讓一些人安分些的。
南京,雖說是冷衙門,可是,卻也隻是和京城比起來是冷衙門的。
南京,又爲南直隸,是不設三司的,所有一應的三司職權,皆有南京六部分管,且,同時,南京戶部還負責征收南直隸及湖廣、江西浙江等省份的稅糧,還負責這些地方的漕運、甚至是全國的鹽引堪合。
是以,都說南京是冷衙門,可是,卻也隻是和京城比起來,是冷衙門。
比起其他的各省,卻是權利大的多。
送走了内閣的兩位大學士後,梁貫這個老管家還是有些發呆的,沒想到,自家老爺的面子竟然這麽大。
裝病,竟然還能引來内閣大學士的探望。
“收拾東西吧。”
曾毅看着梁貫,道:“這次,老爺又該走咯!”
“要不要帶上夫人?”
梁貫看着曾毅,小心的道:“您這才剛回來沒多長時間,就又走,怕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怕夫人心裏不高興啊!”
梁貫這也是在替曾毅考慮,反正自他來曾府起,曾毅離京的時間,就比在京城的時間多,甚至,可以說是絕大多數時間都是離京的。
好不容易回京了,整天又要去衙門。
這次,過完年沒幾天就走了,好幾個月了,才回來,這才幾天啊,就又走,也不怪梁貫擔心。
“我倒是想帶。”
曾毅苦笑着搖頭:“你當我不想帶嗎?南京,可是不錯的地方,可以當做是遊玩,可是,此去,定然也不可能是真的遊玩,總是要順帶做些事情的吧?不方便啊。”
曾毅清楚的很,弘治當朝的時候,大明朝的吏治,倒也算是清廉,尤其是這種漫無目的的巡查,指不定,你還沒到地方呢,當地官員早就把什麽都準備好了,就等着你去查了。
這種情況下,除非是有确鑿的線索,不然的話,你想查出什麽,可就有些難了。
畢竟,什麽都不知道,就不可能把什麽都盯得那麽仔細。
可是,卻也有意外的情況可能發生,而且,有些地方的官員,心思歹毒,也是未可知的。
是以,離京,最好的方式,還是自己的好。
當然,别的官員離京,不帶親眷,那是朝廷的規定,而曾毅,雖不好明着帶,但是,偷着帶,就算是有人知道,也不會說什麽,且曾毅也根本不會擔心什麽。
隻不過,曾毅不帶,卻是因爲擔心,這畢竟不是真的遊山玩水,帶上了,總是有些風險的,還不如呆在家中的好。
其實,最主要的,曾毅還是擔心白蓮教,之前,曾毅可以肯定,河南的那件大案,絕對有白蓮教的影子在裏面。
隻不過,一直,沒找到頭緒罷了,好不容易找到左布政使這一個頭緒了,結果,又被人給滅口了。
是以,這,一直是曾毅放不下的心病。
這心病不徹底揭開,曾毅是絕對不會帶上韻兒一起離京的。
“算了,你去收拾東西吧,别的,我去解釋就是了。”
曾毅歎了口氣,韻兒知書達理,定然不會說什麽的,可是,卻也定然不會開心的,以前,日子窮的時候,兩人倒是整天都膩在一起的,每天都能在一起說說話。
可是,自從朝中任職以後,到現在,雖然不用像以前那樣忍饑挨凍了,可是,兩人相處的時間,卻是少了。
說實在的,曾毅,也不願意整天沒事了就往京城外跑。
尤其是他等于是還和白蓮教結下了死仇,有這份仇恨在,他就是往外跑,也不安心啊。
不像是京城,天子腳下,想要帶兵器進城,是很難的。
可曾毅卻又不得不這麽做,他不想這麽碌碌無爲的一聲,既然爲官了,既然,有了權力,而且,還是天大的權利,那就要善于利用手中的權利。
不求造福一方,但求問心無愧。
曾毅自後世離奇而來,自然是想讓大明朝徹底強盛起來,以免日後被外族鐵蹄踐踏,甚至,被列國諸強侵略。
想要改變這些恥辱,那,曾毅就必須不能休息,必須要有一番謀劃,也隻有如此,才有可能讓這些恥辱不在發生。
是以,曾毅才會想方設法得到金牌。
這一切,在曾毅看來,他都問心無愧,隻不過,卻是因此而要委屈了韻兒,這才是曾毅唯一覺得對不住韻兒的地方。
“沒事,相公若是有事,盡管去做就是了。”
韻兒聽了曾毅的話以後,并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火,甚至,臉上還帶着一絲的笑意:“總不能爲了兒女私情,耽誤了朝廷的大事。”
雖說韻兒沒有絲毫的不滿,可是,曾毅卻從她眼底看出了一絲的不舍,一絲的委屈。
的确,自從韻兒搬過來兩人一起住以後,從未享過一天的福,開始的時候,是韻兒還要出去給人漿洗衣服,曾毅出去代寫書信。
兩人要忍饑挨餓,還要受冷,現如今,這些沒了,自己又不能陪着她了。
若說是韻兒沒有一絲的委屈,那怕是曾毅根本就不相信的。
“放心吧,會慢慢穩定下來的。”
曾毅一把攬住了韻兒的芊芊細腰,使勁把韻兒摟在懷裏,柔聲道:“在等等,用不了幾年,到時候,什麽都忙完了,就能安慰的呆在京城了,或者,咱們尋個外放的差事也成。”
曾毅也是算着時間的,現如今,看似他身份尊貴,可是,其實,并沒什麽根底的。
且,他的名聲,也不是多強的,至多,也就是在河南,有些名聲,在别的地方,怕是聽都未必有聽過他的名字。
至多,也就是當初捉白蓮教左右護法的事情,傳了出去,可是,這麽久了,誰還會記得這些事情。
是以,曾毅現在做的,就是要讓他的人或者說,他的名字的時候,都有一股巨大的威懾力。
也隻有如此,一些改革,才能徹底的執行下去。
至于改革的内容,具體的,曾毅不認爲他是全才,能夠自己一個人制作出來,可是,大概的方向,他卻也是知道的,無非就是兵、稅收、土地、官吏,這幾大方面的事情。
至于細則,現如今,曾毅自然是無法完成的,要等以後,找這方面的人才方可。
不過,這方面的人才,曾毅,卻也是心中有數的,隻能日後一個個的提過來,也就是了。
曾毅并不準備篡權什麽的,也沒有太大的野心,隻要他的威懾力足夠了,讓這些人,制定細則的改革就成了,能執行下去,就行了,至于這些人是忠于誰的,在曾毅看來,無所謂了。
“恩。”
韻兒點頭,無論曾毅說什麽,她都選擇相信,從不懷疑。
“你在家,若是無聊了,可以讓丫鬟陪着你去街上轉轉。”
曾毅笑着,道:“這幾天,我會讓老管家在招幾個護院過來的,你在家,也不用擔心什麽。”
“這可是京城,天子腳下,韻兒的膽子還沒那麽小呢!”
韻兒在曾毅懷裏咯咯笑了起來,雖然嘴上這麽說的,可是,曾毅的話,卻也讓她心暖不少。
曾毅離開,肯定會帶着梁猛一起的,畢竟,梁猛雖然有些老實,可是,卻是忠心很,曾毅出門在外,自然需要忠心的人了。
到時候,家裏也就剩下韻兒和丫鬟及老管家幾個人了,卻是沒一個有力氣的,若說不擔心,那是假的。
曾毅也就是想到了這點,才會準備在讓老管家招幾個護院的。
“什麽時候走?”
韻兒在曾毅的懷裏,有些不舍,畢竟,這次,曾毅回來還沒幾天的時間,也就一個月左右,就又走了,下次回來,也不知道要是什麽時候了。
是以,韻兒十分貪戀和曾毅在一起的時間,十分貪戀曾毅的懷抱。
“放心吧,還要等幾天呢。”
曾毅輕輕拍着韻兒的後背,笑着道:“就算是欽差離京,也總要準備準備的不是?”
其實,去南直隸巡視一事,曾毅并非是今天信口開河的,在知道前天勸說正德的時候,曾毅,已經有這想法了。
正德皇帝和内閣的争端,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誰夾在中間,誰就是個出氣筒,而且,還是兩頭不讨好的那種。
沒辦法,正德和内閣的脾氣都一樣,都是不可能退縮的那種,這是不可調和的,除非,把内閣的閣老給換幾個,換幾個懂得溜須拍馬的。
可是,若是那樣的話,怕是内閣,也就起不到内閣應有的作用了。
是以,曾毅當時,就想好了,早些撤吧,從京城離開,避開這個漩渦的形成。
現如今,還是漩渦的初級階段,正是威脅的時候,等以後,内閣對皇帝徹底沒信心的時候,在回來也不遲。
而且,那個時候,想來,劉瑾,也該鬧騰起來了。
這些,曾毅都是盤算好了的。
正德和内閣沖突,而且,劉瑾和谷大用又在這第一次正面沖突當中受了責罰,是以,這之後,劉瑾肯定會借着這個機會一飛沖天的。
這個漩渦的形成,曾毅必須避開,因爲,這也将會是一個污點。
屆時,若是留在京城,而沒阻止劉瑾的霍亂,那,日後的史書上,還不記他曾毅一個有權在身,但卻無能甚至昏庸的評價?
而若是當時不在京城,而在南京,被其他事情纏身,就不會如此了,日後,史記上隻會記載,時,曾毅,被南京諸事纏身,劉瑾借皇帝與内閣沖突……。
可以說,曾毅,考慮的面面俱到,把任何事情都算計好了。
而這段時間内,這個沖突是不可能形成的,隻會是在醞釀當中,是以,段時間内,最起碼,十天半個月的,曾毅還是能呆着的。
“可要好好準備,多帶些人,别被人鑽了空子了。“
韻兒很聰明,她也聽說了河南的事情,這是在擔心曾毅的安全的,畢竟,河南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可是有不少版本傳言的,其中,白蓮教所爲,就是一個版本的。
這些傳言,韻兒雖然呆在家中,可是,身邊的丫鬟京城出去買些女紅什麽的,是以,也有聽說,回來之後,都給韻兒講了的。
“放心吧,這次去,相公可是準備辦大事的,人手,是不會少帶的。”
曾毅嘿嘿笑着,此次前去南直隸,欽差衛隊的規則,自然是最高的了,除此外,他還要找錦衣衛要人。
這次,要人,他不會憑借聖旨,是要憑借他的金牌去要人。
經過今天内閣的态度,曾毅也看出來了,有時候啊,金牌,還是要動用下的,不能真的太過低調了。
而且,既然内閣都知道了,雖然不會外傳,那也就瞞不過錦衣衛的。
是以,曾毅,憑借金牌去錦衣衛調人,其實,也是加大他的影響,畢竟,錦衣衛這個大明朝的頭号特務機關,也是很有影響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