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坐在公堂之上,神情鄭重,道:“該說什麽,想來,諸位也都知道錦衣衛的能耐的。”
最後這句話,牟斌卻是在警告所有人的,而非是針對曾毅的。
“張難賓被打之日,下官剛從河南返京,回宮,交旨去了。”
曾毅嘴角帶着一絲笑意,這事情,不論是交給錦衣衛,還是交給刑部,都是存在這一個天大的漏洞的。
這件事,就算是劉健算計的時候,也是不敢把皇帝牽扯進去的,是以,注定了他們是要輸的。
他們不敢把皇帝牽扯進去,而且,也不能把皇帝牽扯進去,若不然,這事情就大了,就成了針對皇帝的了。
他們是想對付曾毅的,自然不會犯這等低等級的錯誤了。
可是,曾毅卻不準備按照他們的規矩去辦事,對方的勢力,曾毅一個小小的五品郎中,豈能對付。
是以,曾毅自然會借助高高在上的皇權的力量。
曾毅還就不信了,這事,他們誰敢指正皇帝,到時候,正德一口咬死,誰敢說半個什麽字?
“若是指揮使大人不信,可以面聖求證此事。”
曾毅笑着,他還不信牟斌敢找皇帝去問這件事請,這件事,牟斌可是也知道的,他是不可能找皇帝求證的,若不然,就是他這個指揮使的位置坐膩味了。
“此事本官自會求證。”
牟斌點了點頭,道:“不過,料想你也不敢拿陛下作假。”
“大人……那天真是這曾毅讓人……。”
張難賓卻是急了,這事要是真牽扯到皇帝,還怎麽查?
“那天本官剛剛返京,豈會前去那種地方?”
曾毅在一片冷笑:“若是你換個時間,本官或許還無人作證,可你這時間,也忒會挑選了。”
“張難賓,此事,你給本官說清楚了。”
順天府尹上官武一瞪眼睛,看着張難賓,冷聲道:“莫非,你敢欺瞞本官?”
這卻也是上官武的聰明之處,這事,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已經絕對不能對曾毅造成什麽危險了。
相反,他上官武和張難賓,卻是怕要有罪了。
張難賓還好些,有個禮部尚書的爺爺,總歸是要留幾分顔面的,畢竟,禮部尚書張升此人,卻也算的上德高望重的老好人了。
是以,朝廷上下,一般情況下,都會給予幾分尊重的。
尤其是張難賓還是其的嫡親孫子,就算是牟斌,怕也是會在這種事情給予幾分面子的。
可是,這這件事請,不可能這麽就結束了。
不說别的,曾毅,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這點,上官武從今天早朝上的形式就已經看出來了,此案,絕對是要有決斷的,總是要有人受懲處的。
是以,他要趕緊把事情從自己身上給摘出去。
“上官大人,此事,此事小民說的盡皆事情啊。”
張難賓瞪眼,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之道上官武想要做什麽,畢竟,他平日裏放蕩不羁,可是,好歹也是名門之後了,該知道的,也是知道些的,腦子,還沒笨到生鏽的地步。
可是,上官武的話,卻讓張難賓根本沒法反駁,因爲,這件事,說白了,是有人挑撥,教唆,之後,其實,上官武也反應過來了。
若不然,他豈會知道曾毅的身份,可是,那都是以路人什麽的身份随意說出來的,而且,也隻是知會了曾毅的身份罷了。
可以這麽說,這件事,旁人在旁邊,至多的就是偶爾一兩句無關緊要的,可是,卻又能挑撥的話,在挑撥此事。
從頭到尾,旁人都沒說過什麽重要的話。
而上官武,也是如此,隻是一心派人協助幫他查案,找證人,等,可是,卻也并沒有什麽僞造證人之類的。
是以,張難賓雖然知道上官武的意思,可是,卻也隻能是打掉牙往肚子裏咽了。
“是否事實,本官自由判斷。”
牟斌冷笑,他豈會不知道此事的詳情,自然是張難賓說的沒錯了,可是,這件事,張難賓卻也是不冤枉的。
敢沖撞了皇帝,甚至,還想讓人打皇帝,就憑這點,砍了張難賓都不爲過的。
“大人……。”
張難賓急了,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來人,把椅子撤了。”
牟斌卻是擡頭,喊了一嗓子,立時,就有錦衣衛的人上來把張難賓架了起來,把椅子給搬走了。
不過,好在也都知道張難賓的身份,是以,還是留下兩個人架着他的,沒直接給扔地上,雖說不如坐着舒服,可是,卻也總比直接給扔地上了要強的多。
“上官大人,此案,之前,是你負責的,本官想問的是,那些個證人可否都尋到了?”
牟斌看着上官武,嘴角挂着一絲的笑意:“早朝上,曾郎中參奏你的内容,就不需要本官多說了吧?”
“這事,本官正要解釋一番。”
上官武在牟斌的跟前,雖說也有些害怕,可卻也不得不端正架子,畢竟,他是文官,豈能輕易對錦衣衛服軟。
是以,沖着牟斌拱了拱手,上官武又側臉沖着曾毅苦笑了一下,道:“之前,本官在公堂上就說過,是聽張公子提前說過案情的,是以,才沒詢問,之前讓人前去帶證人的,這點,想來,曾郎中還記得吧?”
“記得。”
曾毅點了點頭,此事,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最好的解決方法。
微微眯眼,上官武心裏,卻是出了口氣,看曾毅現在的态度,比昨天,卻是好了些的,隻要能給他些時間,或許,還是可以和曾毅緩和下關系的。
不過,此時,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把這些個思緒抛出腦後,上官武道:“可是,沒想到,本官讓衙役去的時候,卻是一個人證人都沒找到,而倚夢樓的老鸨,卻是根本就非是張公子所說之人,且,看過畫像後,根本就不認識曾郎中,當天打了張公子之人的,并非是曾郎中。”
“想來,這些,足以證明本官并未和張難賓有所勾結吧?”
上官武笑着,道:“若是本官真與其有勾結,豈會找不到證人?”
上官武這話,尤其是最後一句,一句是很明顯了,他若是和上官武勾結,怕是沒證人,也要造出幾個證人的。
可是,現在沒有證人,那就是說明了,他和上官武沒勾結的,這個證明,聽起來很簡單,可是,卻也是很切實際的。
“此事,本官會進宮面聖,禀明聖上的。”
牟斌也不在問了,這案子,其實也就是走個過程,最後,結果如何,其實還是要看皇帝及曾毅的意思了。
畢竟,這事,是沖着曾毅來的,而曾毅,又等于是被皇帝連累的。
是以,在問下去,其實也沒什麽意思了。
“今日就此作罷,諸位都回去吧。”
牟斌擺了擺手,道:“今日,本官也是奉旨問案,若有得罪,還望贖罪,不過,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諸位在案子上有關幫忙的,還望諸位随叫随道。”
“我等遵命。”
幾個人拱手,牟斌是奉旨辦案,他們自然是要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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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鎮撫司的大門,張難賓被早就等在外面的家人給擡進了轎子裏,擡了回去,而曾毅和上官武兩人,則是在北鎮撫司的大門外,互相看了一眼。
猶豫了一下,考慮到現在的形勢問題,上官武還是主動上前,沖着曾毅擠出一絲笑意,道:“曾郎中,此事你瞧瞧,鬧成這樣,哎……。”
上官武如此,卻是希望曾毅搭話的,畢竟,這事雖然形勢不對,可卻也并非到了最後關頭,是以,還是保持着一絲官威的。
“這事,都怨下官年輕氣傲,才會如此,還望大人海涵啊。”
曾毅拱手,卻也是誠懇的很,一副真心道歉的模樣,卻是看的上官武心裏稍微有些好受,畢竟,他好歹也是三品官,被曾毅給逼成這樣,心裏若是沒氣,那才算是奇怪了。
“哎,都是老夫失察。”
和曾毅套了個近乎,且,曾毅的态度,還是讓上官武感覺這事有和解的可能,是以,說話也就開始近乎了起來。
“這事,隻能說是那張難賓欺瞞與您,要說錯,您也是沒錯的,您那是秉公辦案。”
曾毅笑着,不知打的什麽主意,說出的話,雖然讓上官武感到一陣的輕松,心思放松了下來,可是,卻又有一股心寒的感覺。
曾毅是什麽人,他雖然這是第一次和曾毅過招,可是,對于曾毅的過往,卻也是有了解的,曾毅就是個做事果斷迅猛的人,剛硬的很,現如今,突然變的如此好說話了,若說是沒什麽算計,上官武是絕對不信的。
“這事……。”
上官武猶豫着,卻也是猛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會所有和曾毅套熱乎,還不是上官武惦記這個案子的事情,可是,現如今,曾毅竟然直接把話等于是說開了,說和他沒關系,一時間,上官武,真是反應不過來了。
“上官大人,下官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曾毅在一旁,看着上官武的臉色。
“曾郎中但說無妨。”
上官武神色一變,卻是知道,這才是重頭戲了,曾毅之所以不追究他,怕主要原因,就在這裏了。
是以,别看上官武臉色沒有什麽異常,可是,心裏,卻是已經跳了起來。
“上官大人此次高升順天府尹,怕是沒多久的吧?”
曾毅看着上官武,笑着,道:“據說,上官大人是憑借實打實的底子上來的,所任之處,盡皆是稱贊您官聲的,可以說是官聲極佳。”
“不敢當,不敢當。”
上官武連連搖頭,他可不是初任官場的毛頭小子了,自然不會被這誇獎給樂昏了頭,而且,上官武也清楚的很,他的官聲如何。
曾毅這麽說,肯定是要爲下面的話進行鋪墊的,他這個時候要是敢應承,怕是正中曾毅的圈套了。
曾毅卻是不理上官武的謙虛,道:“上官大人不必謙虛,您的官聲,下官的知曉的,不過,卻一直懷才不遇,才會直到如今,才會升任這三品的順天府尹,不過,這說起來,也算是薄積厚發吧?”
上官武神色微微變動,已經大概猜測到曾毅想要出什麽了,不過,他還是沒吭聲,繼續聽着,等曾毅把話說完,同時,心裏已經在開始想應對之策了。
“這三品的順天府尹,也是朝廷大員了,手握大權,掌京城治安。”
曾毅咂舌,卻是不在看上官武的表情了,而是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指着來往的行人,笑道:“可是,這個職位,咱說句實在話,卻是受氣的狠呐。”
上官武神色在變,曾毅說的沒錯,順天府這個職位,的确是受氣的很,就算是有内閣支持又能怎麽樣。
先帝駕崩,内閣鼎力,已經沒什麽勢力和内閣作對了,要做對,也和哪個閣員作對。
是以,順天府的這個職位,雖有劉健的支持,可還是很難爲的,什麽黑鍋他都要上,這不,才剛上任,就攤上了曾毅這檔子事情。
這還是最初,以後,就算是傲過了這關,以後指不定還怎麽受氣呢。
“各個衙門,都有各個衙門的難處。”
雖然心裏,上官武是認同曾毅的話的,可是,嘴上,卻是不能說出來的,而且,還要一副大義淩然的模樣:“順天府,雖然受氣,可卻也責任重大,容不得絲毫疏忽的。”
“上官大人真的如此看待的?”
曾毅斜眼看着上官武,呵呵笑着,卻是帶着一絲的意味深長,道:“您的前任順天府尹,據下官了解,可也是勞苦功高的,可最後呢?”
歎了幾聲氣。
曾毅冷笑道:“現如今,那位的下場,怕您也是知道的,若非是恰巧借着京城,讓其告老還鄉了,還留了些顔面,該有的也沒少,可是,這機會,可是不多的,若是換個時候,怕是要丢官撤職,這後果,您可要掂量掂量啊!”
說到後來,曾毅的這話,卻已經是明顯的威脅了。
不過,說白了,曾毅和上官武之間論關系,兩人也沒什麽關系可論的。
而且,尤其是兩個人的時候,曾毅不喜歡說那麽多拐彎抹角的話。
“你在威脅本官?”
上官武瞪着曾毅,氣的呼籲晃動,不過,這是大街上,且,兩人都是身穿官服,旁邊的人都是繞着走的,沒人敢接近,是以,倒是也沒人能聽清兩人說的是什麽。
“不,不,這不是威脅。”
曾毅笑着搖了搖頭,認真的看着上官武,道:“下官豈敢威脅您嗎?下官說的,不過是實情罷了。”
“您好好想想。”
曾毅仍舊在一旁勸着上官武:“您這順天府尹,咱們直說了,怕是給某些個朝中重臣辦事的吧,而且,還不是好差事,剛上任,就給您找麻煩事,這是拿您當什麽了?”
曾毅的話,如同一根魚刺一般,卡在了上官武的心裏。
其實,這事,曾毅說的,是一方面,可以這麽理解,也是沒錯的,可是,另一方面,也有投名狀一說。
劉健下面的官員可是不少的,順天府尹雖然是個惹事的差事,可是,卻也是三品正的朝廷大員的,想要這個職位的,也是不少的。
既然讓上官武坐在這個位置上了,他總是要有所表現的才行。
而對付曾毅,其實,也可以說是一種投名狀了。
也正因爲此,這件事,是兩方面的,就看怎麽理解了,可是,被曾毅這麽一說,卻是一塊心病了。
上官武自然是知道曾毅的目的的,無非,就是覺得就算是除了他,又能如何,現如今,滿朝文武,可以說都是内閣的人。
劉健大可以在安排一個順天府尹的。
是以,曾毅的辦法,就是挑撥離間,讓上官武心裏存下一顆刺。
“若是沒旁的事情,老夫就回衙門了。”
上官武歎了口氣,沖着曾毅拱了拱手,既然已經明白了曾毅的意思,而且,曾毅也不會讓他給出什麽答複的。
畢竟,就算是他給了答複,這種答複,曾毅會信嗎?他說他對劉健生出了惱意,曾毅會信嗎?
“上官大人一路好走!”
曾毅嘿嘿笑着,看上官武眉宇間的表情,已經明白,他的話,起作用了,已經在上官武的心裏埋伏下一顆刺了。
這刺,現在或許很小,可是,以後,會逐漸成長的,哪怕是一些小事,也極有可能成爲這刺的養料,讓他快速成長。
終有一天,會壞了劉健的一些事情的。
這,才是曾毅想要看到的結果,既然管不了順天府這個位置該由誰坐,那就不去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除非是傻子才會是去做,至于落劉健的臉面,曾毅現在也是看出來了,沒用,還不如給他埋根刺來的好用。
劉健隻要不親自露面,他下面的人辦這些事情,落他臉面的程度有限,還不如換個方法讓他頭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