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誰也不知道這場滔天巨浪何時掀起,會由何人掀起。
正月初九,從京城開啓當天數,也不過是第三天,早朝上,卻由都察院的禦史言官掀起了滔天巨浪的閘門。
“剛才說的,在說一遍。”
弘治坐在龍椅上,神情肅穆,盯着下方跪倒在地的禦史言官。
“都察院與六科負責監察此次京察,臣敢不用心?可吏部考功清吏司曾毅,卻…爲邀聖寵,已至順天府三品下所屬官員全部劣三等評,臣以……。”
“曾毅以何邀寵?”
不等左佥都禦史王正把話說完,弘治就沉聲打斷了王正的控訴,怒斥道:“一派胡言,曾毅爲讨朕歡心?是以,順天府三品下所屬官員全部劣三等憑,王正,你以爲朕可欺不成?”
“啪。”
話剛說完,弘治手中的奏折就扔到了左佥都禦史王正的跟前。
“陛下。”
王正渾然不懼,昂首看着弘治,眼中,甚至還有一絲得色:“前些日子,陛下您對順天府尹姚啓山大發雷霆之怒,這曾毅誤以爲君上……。”
“曾毅,滾出來回話。”
弘治根本不等王正把話說完,就直接讓曾毅從列班中站了出來。
冷着臉,曾毅從列班站了出來,雖然早料到總會有朝臣向自己攻擊,隻是,曾毅沒想到這攻擊會來的這麽快。
若非是早有弘治的提點,怕是曾毅真是要被打一個措手不及了。
“陛下,可容臣自辯否?”
曾毅卻是面帶笑意,渾然不懼,拱手和左佥都禦史王正并排站着,這王正可是曾毅當初前去都察院任職的時候,第一個面見的長官,想不到,現如今,竟然也是京察當中第一個攻擊他的,也算是世事無常了。
“說。”
弘治隻是吐出了一個字,就不在吭聲了。
“謝陛下。”
曾毅拱手一笑,卻是轉身看着左佥都禦史王正,呵呵笑着,道:“咱大明律定下了言官無罪,可風聞言奏,是以,王大人可以毫無根據的污蔑下官,卻根本不擔心聖上降下責罰,對否?”
曾毅這番話,讓滿朝文武赫然,這小子是腦袋傻了麽?竟然說出這話?
“放肆。”
王正怒斥曾毅,雙眼噴火:“休要血口噴人,本官一向嚴身律己,豈會胡亂冤枉與你,順天府合府三品下官員盡皆三等劣評,難不成順天府的官員如此不堪?…………”
曾毅卻是也不惱,笑着等王正把話說完,才道:“王大人,言官可以風聞言奏,可卻是要有根有據,最起碼,也要有所傳聞方可吧?不知,今日您說下官對順天府合府三品下官員劣評,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下官身爲評定之人,怎會毫不知情?”
“本官何處知曉的消息,何須像你禀告?”
王正不屑的看了曾毅一眼,昂首擡頭。
“怎麽?莫不是王大人借以言官風聞言奏之名,以行構陷朝廷大臣之實?”
曾毅仍舊是一副好脾氣,笑眯眯的看着王正,不待其開口,就以更大的聲音沖着端坐在龍椅上的弘治道:“陛下,臣也有本要奏。”
“講。”
弘治眼中抹過一絲狠色,前幾日的早朝,他的态度已經流漏出來了,要借着這次京察整頓朝綱,現在,竟然還有大臣膽敢暗中搗亂,看來,是這些年來他太過仁慈了,亦或者,是這些個臣子,看他真的老了,身體不行了。
曾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臣請陛下做主,前日晚上,約摸子時,臣在屋中審閱順天府官員文牒,忽聞有敲門聲,開門一看,卻是讓臣大吃一驚,竟然是左佥都禦史王正王大人,不知道用的什麽法子,竟然私入微臣宅子,當時……。”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左佥都禦史王正氣的吹胡子瞪眼,若非是在朝堂之上,怕在君前失儀,怕是已經沖上去和曾毅厮打起來了。
“讓曾毅把話說完。”
弘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心中卻是解氣的很,這混賬小子,耍起混了。
在看滿朝文武大臣,盡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可卻又似笑非笑的盯着左佥都禦史王正。
今天早朝的事情,誰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這是左佥都禦史王正的主子想要整治曾毅,沒想到,這個曾毅在河南表現的那麽剛正不阿,可今日,早朝上,竟然也耍起了混。
“……就是這樣了,左佥都禦史王正大人說是順天府内有個三品下官員是他在外面與青樓女子的私生子,可卻不肯說出姓名,隻是,說讓臣對順天府三品下官員都給予照顧,怕是說出了姓名之後,臣會以此威脅吧!”
說到此處,曾毅恨恨的盯着王正已經鐵青的臉色,道:“可臣乃是京察評定官員,豈會因此尋私?是以,斷然拒絕,怕是王大人因此而記恨下官……。”
“哈哈……。”
曾毅的話剛說完,朝堂上,已經有大臣哈哈大笑了起來,主要是曾毅這法子實在太狠了,與青樓女子的私生子?
這也虧曾毅能想的出來,這是在污王正的名聲啊,雖然百官都知道,這肯定就是曾毅的胡謅,可是,那又能怎麽樣?王正剛才所說的話,不同樣沒有證據麽?
若在平時,曾毅這沒證據的胡謅肯定會被冠以污蔑上官的罪名,可現在,是兩者對峙,且,皇帝明顯對王正把自己也牽扯上不滿,是以,曾毅絕對不會有任何事情的。
而且,今日,這事情,多半是要不了了之的,對曾毅并不會造成什麽影響,可是,對王正,怕是以後誰提起的話,今日曾毅剛才的那一番話,怕是也會被想起。
這王正才是真叫偷雞不成蝕把米,根本就沒想到,曾毅會是以這麽一副無賴模樣對他吧?不僅是王正,在曾毅開口之前,怕是所有大臣都沒有想到曾毅會如此的無賴。
畢竟,之前,在河南曾毅的表現,可是剛正無比,在朝廷上,甚至是河南左布政使攻擊曾毅,那時,曾毅仍舊慷慨激昂,誰想到,今日,卻是會如此無賴。
不過,卻是有不少大臣心裏叫好的,這幫子禦史言官,其實,已經成了某些高官手中的工具,憑借言官可以風奏聞奏,可是猖獗的厲害,也該讓他們吃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