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顔色不同的人影飛向還算高的路燈,但是在中途忽然分成兩半,其中的一道影子落在了路燈上,而另一道,卻在路燈的燈柱上彈了一下,之後落在了稍稍低矮一些的樹叢頂端。
幸好沒一時腦抽讓雙子姐妹跟過來。
這是現在柴烈火唯一慶幸的事情。
從趴在地上的人分布狀況就能夠判斷出蕭展摩移動的軌迹,幸好學校裏日常發生的激鬥或者其他事件相當頻繁,所以像這種大規模的昏迷事件也并不顯得怎樣驚人,至少現在沒有驚動誰。
當然,附近沒有吃瓜群衆的另一個原因不言而喻,就是口吐的那些……嗯……
不想直接說明,柴烈火果斷屏蔽了這些内容。
這個世界上總會存在一些形同噩夢的東西,再怎麽有好奇心的人也不會接近。
不禁讓柴烈火想象如果他們醒過來該怎麽辦,實在是太殘酷了。
“吾友,你怎麽看?”
“師匠,從現狀上看,前方一帶昏迷的人應該是體育社團。”
”何以見得?”
“因爲某種現在不可以提的物質明顯是剛才沿途的三倍,隻有體育社團才需要這麽多的能量。”
“不錯,很正确的推理,所以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呢?現在終于明白有些人爲什麽非常執着地站在路燈上了。”
柴烈火在内心中誠摯地對以前自己嘲諷過的某些角色道歉。
“師匠,我認爲除了正面突破以外沒有别的辦法了,爲了奪取勝利,總要有必須的犧牲。”
”犧牲?“
“犧牲。”
白紗莘點了點頭,她的眼神堅定而決斷,但沒有絲毫的仁慈,無論是對柴烈火還是對自己。
“犧牲……嗎……我明白了,就讓你看看我的犧牲吧……啊啊啊啊啊!”
拖長了的怒吼聲回蕩在天空當中,宛如某種生物垂死之時的哀鳴。
……
中途的細節,想必沒有人想要知道,知道的人反而想要忘卻。
如果真想要知道的話,随便想象一下就好了,畢竟這是精神污染。
柴烈火完全放空了心,讓自己的意識與宇宙合爲一體,借以……借以自己欺騙自己。
啊啊啊啊啊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看不到!
不知道在心中重複了多少遍這一句台詞。
也許這句話不會給人任何深刻的印象,但此時此刻真正是柴烈火最爲真實的心聲。
或者這正是一種自我逃避。
可是,已經發生的事情,能夠就這樣随随便便忘掉麽?
忽然間,世界的畫風仿佛變了。
風。
當自己的臉能夠再度感受到風的時候,柴烈火這才真切地找到了活着的感覺。
因爲沒有路燈和樹叢,所以不得不一路狂奔而來,這一路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可是柴烈火依然無法提起勇氣确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踩到了什麽。
倒地的人群已經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甩在了天邊,而這一帶卻是校園當中比較陌生的區域,也是平時完全沒有必要過來的區域。
沒有必要接觸的東西,當然可以當做并不存在,但誰都不能否認它們的存在。
“這裏是?”
白紗莘對這一帶更加陌生,于是帶着求教的口吻擡頭問道。
少女的眼神清澈透明,就像億萬年前的寒冰所融化的雪水。
“你從來沒到過這邊?其實我也沒怎麽來過,因爲從這裏開始,前方就是禁忌的區域,所以我現在很羨慕你。”
柴烈火的視線平穩地指向正前方,沒有一絲情緒上的波瀾,筆直的視線仿佛越過了一切障礙,與天地相交的地平線融爲一體。
禁忌當然不可能在那邊。
他的聲音也同樣的沉穩,仿佛在訴說一個隻是偶爾聽到的故事,沒有摻入自己的感想,沒有摻入絲毫的曲解,隻是将這個故事原原本本地轉述給傾聽者而已。
“禁忌……嗎……”
白紗莘小聲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不吉利的字眼,她并沒有質疑柴烈火的說辭,也沒有要求他進行進一步的解釋,因爲她知道,當一個人不想解釋的時候,往往原因不是懶,而是心不在這裏。
禁忌,聽上去就令人不舒服的詞。
“大部分人都想忘記禁忌的存在,然而禁忌卻不會因爲任何人的忽視而消失,其實,被人故意忘卻的禁忌反而更加可怕,因爲這樣反而會植根在人心的陰影當中。”
風一如既往的冷,迎面吹來,猶如一根根尖利的鋼針打在臉上。
可是風卻無法動搖柴烈火的表情,盡管那張過于平靜的臉實在稱不上有表情,這是一種冷靜,更是一種刻意的麻木。
“師匠。”
“吾友?”
“其實……現在想想,我們大可不必這麽文藝地對話。”
“我知道,不僅如此,我甚至感覺到自己周圍的景色描寫都變得文藝了很多,連畫風都不一樣了,甚至能夠聽得到奇怪的文藝旁白,而且這不是我喜歡的風格。”
“我也知道,如果不這樣對話,記憶當中的某些東西就會立刻蘇醒,爲了不想起這些東西,我們才不得不盡可能文藝地組織好語言和動作來借此忘掉它們。”
“……”
“師匠,你沉默了。”
“不是沉默,隻是在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爲,那麽,要恢複原狀嗎?”
“嗯。”
……
五秒鍾後。
“嗚……還是有點難受,要不然再來一次?”
柴烈火揉了揉有點不舒服的胸部——自己的,一邊向前走,一邊抱怨。
“不要,這麽說話太累了,好吧,效果還是有的。”
白紗莘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當解除了文藝狀态之後,她的臉色就一直這樣。
“再忍忍吧,現在線索也斷了,至少要找出個活人才行啊,我到大四的時候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不會,師匠不屬于肌肉特别發達的那一種,也不屬于體格特别誇張的那一種。”
“我是說會不會天天摸魚不上課。”
”現在不就是這樣嗎?“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這裏,正是讓大多數人聞風喪膽的真正魔境,也是由四年級學長們真正控制的區域。
但是因爲人一到大四就不怎麽需要呆在學校了,所以雖然是被控制的區域卻沒有什麽人。
大概這就是矛盾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