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想要長成反派的相貌不算難,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然而若是想要營造出真正的反派氣氛,一般的外行恐怕做不出來。
不是說一群人陰森森地躲在角落裏開會就是反派的大本營,也不是說隻要讓眼角吊起來就會變得陰郁狠毒,真正的反派就算隻露出一個背影就足以讓所有人敲定此人的身份,比如眼前這個人就是這樣。
“外面所有的道路都已經被封鎖,他們的反應比預想中快很多,不趕快撤退的話,說不定連今晚的機會都沒有了。”
剛剛來到地下河道的人影摘下了兜帽,露出的是皇珠仙的臉,連聲音都學得惟妙惟肖,隻不過從它的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極其陰沉無趣,毫無活力。
神秘人同時摸出一枚不規則的透明立方體交給等待已久的同伴。
“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好不容易運到這裏的。”
等待在這裏的中年人也摸出自己懷中的立方體,二者相互結合拼成了一個更加難以形容的物體,仿佛某種先銳的藝術。
“除非抱着一死的覺悟,我的存在已經完全暴露了,隻不過……哼哼,他們還以爲我上了當,所以今晚咱們才有最後的機會。”
神秘人陰測測地露出滿口白牙,輕蔑之極的笑聲比掃地的聲音更加難聽。
“我知道你犧牲很大,可是這一次非但沒有引起任何修真者的注意反而損兵折将,到時候沒有結果也沒法交代,然而……”
中年人說話說到一半,死闆得像一塊陳年臘肉模樣的臉微微撸出血……露出些難色。
小知識:從輸入法的默認詞彙能夠看出一個人的節操。
“呼……今夜我已經給天羽之原傳遞了錯誤的消息,這裏的地下暗河有四個入口十七個出口,他們必定在我說的第二入口和大半出口布下陷阱,沒有人是傻子,一旦等不到結果的話一定會馬上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你看着辦。”
比同伴鎮定許多,神秘人慢條斯理地将現在的狀态講了一遍。
這是很簡單的計策,首先裝作修女去天羽之原商讨布防适宜,這樣一來,爲了将殘黨一網打盡,天羽之原自然不會立即動手而是将所有的消息告知布防的人。
計策成功的前提是天羽之原與突然出現的獵魔人修女有聯系,沒錯就是一場賭博,這樣一來天羽之原才能看出自己身份,而自己當然要假裝不知道這一點。接下來就是簡單的逆向思維了,商讨結果當中“防禦最稀疏”的地方肯定會反而布上重兵,在人數有限的前提下,以前“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很可能就會出現可以鑽的空隙。
對方會認爲自己已經上當,殊不知上當的其實是他們。
“唔……好吧,這一次是情報部門疏忽了,我們隻知道這座城市裏有正在進行修真活動的人,誰都沒預料到竟然這麽複雜,甚至和‘那些人’都扯上了關系,憑我們的力量遠遠不夠,不,接下來或許要避避風頭,到時候就讓我來解釋好了,準備撤退。”
中年人沒有過多糾結,隻是微微地歎了一聲,轉身向地下河的岸邊走去。
地下河。
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戰車城居民都不知道自己的城市附近竟然有這樣的河流,本來知道的就很少,能夠利用到地下河的人更是屈指……貌似不可數。
在場的連人帶怪加在一起都超出了十指的數量。
每個籠子都足以裝下一整隻大象,裏面囚禁的怪物身材比人還要小些,隻是關在裏面的話難度不算高,空間很充裕。
但它們畢竟是活物,似乎脾氣也極其暴躁,片刻都靜不下來,籠子的空隙很小,當然無法讓任何一隻怪物鑽出去。
“吓!”
發現有人接近,幾隻相對而言較爲謹慎的怪物立即伸出長長的舌頭威吓,距離尚遠,當然不在它們的攻擊範圍之内,隻看見幾條長舌此起彼伏地自縫隙中彈出縮回,好似籠子身上生了觸手。
換做常人,不說帶走籠子了,恐怕看一眼都會吓得魂不守舍。其實即使對于專業人士而言,它們的舌頭依然是非常厲害的威脅,斷然不能夠冒冒失失地靠近。
人總有自己的辦法。
“給我靜下來。”
中年人向籠子當中躁動的怪物們伸出右手,掌心向天,口中念念有詞,嘴唇以極快的速度連連顫動,卻聽不清楚他口中的發音,這聲音甚至不屬于任何語言,仿佛與怪物們的叫聲差不多。
籠中大聲怪叫的怪物們忽然一起沖向中年人所在的方位,一邊凄厲之極的大叫一邊用力撞着結結實實的籠子,撞到頭破血流尚且不自知。
巨大的噪聲一浪高過一浪,嘶啞的吼聲,口水滴落的嗒嗒聲,連續不斷的撞擊聲,各式各樣不同的聲音雜亂無章地混在一起,光怪陸離的黑影于微光映照之下大大地投射于地面之上,更有一種群魔亂舞的可怖。
中年人依舊虔誠地念着不屬于任何語言的文字,也可能不是文字,隻是某種拟聲,已經開始褪色的雙眼也随着嘴唇越來越快的動作而沉浸于迷離當中。
怪物們的躁動卻突然減緩了,一頭頭大小不一的兇悍生物巨大的眼睛慢慢閉合,身體也像吃飽了準備曬太陽的貓一樣慢慢蜷起,舌頭更是不再亂飛,老老實實地縮在了籠子當中,很快就鼾聲大作,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一物降一物,在某些人眼中,可怕的怪物和小貓的區别也不是太大。
“搬上去。”
中年人讓怪物全部睡着之後,冷漠地向着等待在地下河港口之前的兩個人揮了下手,周圍也沒有任何器械,那兩個身材很一般的漢子一人抓緊鐵籠一頭,同時發力,将足有千斤重的鐵籠硬生生地空手擡了起來,搬運到河上停留的小船上,将其嚴密地封鎖在船艙深處。
十幾分鍾後,被黑布遮住的小船如同一個孤獨的旅人,循着寬闊的地下河流動的方向消失在了光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