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烈火想都沒想,鞋底猛地一踏地面,借着這股力道就沖了出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一種flag,打麻将多半會輸的flag。
踩地闆這種事情,在以生命爲賭注的黑暗麻将界已經是被禁止的行爲,隻有極少數絕世高手才能做到踩地闆而不敗,一般能做到這一點的,大概多半都獨自一人孤身四處跪求吊打而不被人理睬,肯定沒有朋友成不了現充人生注定會很失敗——簡稱獨孤求敗。
但這和柴烈火并沒有太大關系,除了成不了現充的命運以外。
因爲現在沒有思考的時間。
人被打飛是很常見的——這是二次元當中的常識,并不存在于現實當中,柴烈火雖然有時候的确分不出二次元與現實之間的界限,但他至少知道生命的脆弱,唯有這一點永遠不會弄錯。
金羅大滿臉蒼白大喊救命的模樣肯定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害怕到了極點,這也是因爲倒黴,若蕭展摩的一拳真轟在什麽功夫都不會的普通人身上,估計連痛苦都沒有就斷氣了,可金羅大他的确習過武,所以身體比一般人耐打得多。
在被轟飛的刹那之間,金羅大潛意識中的求生本能令他的身體無意識之間做出了防禦動作,外加蕭展摩在最後一刻終于發現不大對勁,多少收回了幾成力道,諸多巧合之下才讓這韓國友人撿了條命。
但這還隻是開始,雖然人還活着,被打飛卻是一定的。
人在被水淹沒的時候會不知所措,被打飛之後也是一樣,人不是貓,沒那麽多殘機可以消耗更不會放符卡……貓也不會,總之十幾米的高度一點都不好玩,落地的瞬間必定會被眼疾手快的圍觀群衆拍下來當做傻缺視頻放到網上,挂不挂掉是另一回事。
“壞了!”
蕭展摩是第一個發現事态的發展有些不對勁的,正要去追,過于沉重且裝飾太多的皮套卻在此時大大地影響到了她的動作,竟連平時一半的速度都發揮不出來。
“嗯?這韓國小子剛才不是表現得挺厲害嗎?怎麽這麽弱?”
稍遠的地方,蕭鐵心卻一臉鎮定地點了點頭,似是在自言自語地感慨道,臉上再度寫上了“不屑”二字。
“兄弟你别光站這兒感慨行不!上啊!”
二号大佬,也就是蕭鐵心的堂兄弟之一,他就好像要和誰搶吐槽的時機一般大聲吼道。
“嚎什麽嚎,你這小崽子自己怎麽不去?”
舅爺爺輩的秃頭大佬緊随其後,不甘示弱,叫喊的聲音也比誰都大。
于是一群大佬就在這兒開始互相吐槽,沒有一個出手去救金羅大的,所謂人越活越不靠譜,大約指的就是這種。
也可能是因爲活的時間夠長,對生命也就看得淡了,何況還不是自己的生命。
“好家夥,這小子的動作……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蕭鐵心突然對身旁的大佬感歎道,臉上早已寫滿了驚訝。
他和一群大佬自然有不動如山的理由,絕不是見死不救,而且理由有兩個,第一,柴烈火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金羅大,第二,這票大佬實力也就那麽回事,出手也來不及……
人年齡大了,最寶貴的财富之一就是有了自知之明。
柴烈火身上的服裝沒有一處是綠色的,更不是什麽能夠随着戰鬥力的提升而變色的高級貨,全身一套連手機加起來都不到三千塊錢,相當簡樸。
但蕭鐵心卻看得清清楚楚——那一道微微泛着淡綠色光芒的影子正是将速度提升到極點的柴烈火沒錯。
綠光宛如一種突然出現的靈異物體,在金羅大腰間輕輕一繞,看起來好像沒什麽更多的異樣發生。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金羅大飛速下墜的身體神秘地向上彈了起來,幅度極小極小,連金羅大自己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還在大聲哭嚎。
這輕輕的一彈正好形成了緩沖的力量,就好像加了一個柔軟的墊子,有驚無險地托住了金羅大。
此時,片場諸多圍觀群衆還在發呆,他們依然沉浸在震驚之中,完全沒意識到在這短短的幾秒之間有人出手。
蕭展摩也隻不過跑出了十幾步,遠遠地看到金羅大安然着陸,由于過度緊張甚至變得有些兇殘的臉多少緩和了幾分,心中也悄悄地松了口氣,但心有餘悸的感覺一時之間依然無法消散,所以殺氣依然在。
雖然她目的是去救人,看上去卻好像要給金羅大補上一刀般殺氣騰騰,路上雖然有幾個工作人員,但沒人敢出手攔阻,瘋狂擴散的殺氣早已先行一步擊潰了他們。
“沒錯,他就是柴家的兒子,怎麽連你認不出來那輕功,綠油油的多顯眼,分明就是六式竹葉,當年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齒……嘿嘿,都是過去的老黃曆啦。”
從來沒有正經過半分鍾的舅爺級别大佬此時或多或少地浮現出些許隻屬于老人的滄桑感,一雙蒼老但絕不渾濁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似是在一個人回憶過去,又像是在和不遠處的蕭鐵心說話,幹枯的嘴唇蠕動之間流出的聲音更像老電影的旁白。
“大舅,都說柴家的兒子幾年前就不習武了。”
蕭鐵心濃重的眉毛微微皺起,有些懷疑地問道。
“嗯,外面也都說你家阿龍是男孩。”
“這……”
僅僅一句話,蕭鐵心就被頂得半個字都沒法接續下去。
“哈哈哈,我知道你這小崽子想的是什麽,這事兒肯定不像你想的那樣,阿龍她的确是沒什麽女孩兒的自覺,不過人家才多大?她爹都不擔心,你擔心個啥?人家分明就隻是學校裏的一般朋友,我看哪,你别瞎費工夫,随随便便插手反而沒意思。”
舅爺級别的大佬哈哈一笑,大手一揮,俨然是一副身經百戰見多識廣的長者派頭。
“所以您老一直單身到現在……”
突然,另一個大佬似乎找到了可以吐槽的機會,迅速湊了上來插上一句道。
“你說啥!還懂不懂什麽叫尊老!”
“您老有沒有點長輩的自覺?”
“滾!”
大佬之間的戰争依舊在繼續,但絕大多數人關注的并不是這些大佬相如何互拆台,因爲大佬拆台很常見,比如台灣大選,所以其實沒什麽好看的。
柴烈火中途截住了金羅大,是截不是接,其中的兇險也隻有自己知曉。
如果金羅大是一扇凍肉,那自然怎麽接都好,但他是個活人,就算這家夥再怎麽蠢,柴烈火也不願看到他死在蕭展摩的誤傷之下。
卸力這種事情相當的難,萬幸,柴烈火所修煉的武功優點就在剛柔并濟,總算有驚無險地成功了。
現在的金羅大依舊狼狽不堪,臉色就像突然誘發了孕期反應一般微妙,縮在一大堆磚頭碎塊當中不住地幹嘔,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這磚頭還是柴烈火一開始搬過去的,也不知道是片場做什麽的道具,随随便便一撞就七零八落了。
“這位朋友,冷靜點。”
柴烈火向腳邊看了看,沒找到樹枝,隻好略有遺憾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金羅大的後背。
“嘔……”
金羅大雙手緊緊捏着自己的喉嚨,像是在抑制胸口的翻湧,又像是想要掐死自己自殺,原本還算颀長勻稱的身體也縮得像一頭大号溫州烤蝦。
“烈火!沒事吧!”
随着沖天的殺氣狂奔而至的正是蕭展摩,她隔得好遠就大聲喊了起來。
“我本來就沒事,有事的是他。”
柴烈火蹲在地上指了指眼看就要抽搐而死的金羅大,又順便把伸出去的手指向着蕭展摩晃了一晃,意思就是你大可放心,就一根手指頭那麽大點的事兒。
“你的意思是……他的生命……還剩一分鍾!”
蕭展摩頓時一臉煞白,向後連連退了幾步,幾乎已經呈現出實體的殺氣忽然沖天而起,整個人哆嗦起來。
一般人哆嗦的時候,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害怕。
然而蕭展摩由于害怕而哆嗦的時候,看起來就仿佛她的身體正在釋放出足以搖撼大地的鬥氣,抖動的不是她,是大地。
“算了,我現在把他打醒行不行,副……阿龍你幫我阻擋一下圍觀的。”
“好……好吧……”
蕭展摩應了一聲,回頭看了看,其實并沒有什麽圍觀的人。
就在她回頭的瞬間,柴烈火猛地揚起左臂,就像燒開了水的水壺冒出大量蒸汽的模樣,一道淺淺的黑氣透過擡起的左臂猛地噴出,而這黑氣噴發的位置正是他手臂上的三個紋身其一。
砰——
看似沒什麽力道的一掌轟在金羅大的後背上,同時将不甚猛烈卻連綿不斷的真氣貫入他的身體。
“咳咳……咳咳咳……好險……差點就……差點就死了……”
後背挨了一記之後,金羅大身體的抽搐與幹嘔瞬間止住了,捂起嘴巴劇烈地咳嗽起來,雖然看上去依舊不像痊愈的模樣,但至少已經找回了神志。
蕭展摩什麽都沒看見,她的身體也正好在無意之間擋住了大佬們的視線,結果剛把頭轉過來就發現金羅大好像已經變正常了,一肚子疑問卻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于是依舊以殺人的目光默默注視着不遠處的二人。
“這位朋友,好點了吧?先别答話,喘口氣再說。”
柴烈火輕輕拍了拍金羅大的後背,讓他先冷靜一下。
“呼……呼……沒事兒了,剛才是你接住我的?”
也顧不上幹淨不幹淨,金羅大呆坐在原地喘了好久,好不容易回想起一點點記憶,臉色登時又變得有些難看,但他對柴烈火也有一點印象,尤其是他的聲音,所以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哆哆嗦嗦地開口說話。
“不是什麽大事兒,别在意。”
柴烈火搖頭笑道。
“呼……這哪是什麽小事,貴國不是有句俗話嗎,滴水之恩當以身相許。”
……
“你學漢語的時候是不是得罪過好多人?”
低頭沉默了片刻,柴烈火這才滿臉苦澀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