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西路魏軍率先行動,在主帥沈彧的命令下,駐軍在「雲夢澤(洞庭湖)」一帶魏軍向南輕取「長沙郡」。
半月後,中路魏軍亦有所行動。
時中路魏軍主帥司馬尚駐軍「壽郢」,而睢陽守桓虎則駐軍「舒縣(廬江)」。
三月上旬時,魏将桓虎率先領兵至「皖口」——即皖水入江之地,命士卒在當地砍伐林木,建造舟船作爲渡江之用。
此時,壽陵君景雲就駐軍在江對岸的「彭澤」,而邸陽君熊瀝則率領楚國戰船巡行于大江,試圖阻止魏軍渡江。
由于桓虎的睢陽軍不擅長水戰,以至于桓虎與陳狩嘗試了幾次,皆被邸陽君熊瀝率領的楚國水軍擊退,無法順利渡江。
魏軍首戰失利。
三月下旬,魏将司馬尚率軍臨近大江江畔,驚訝地得知桓虎、陳狩兩員猛将竟然受阻于邸陽君熊瀝,無法順利渡江,遂改變前進路徑,領兵至「濡須口」——即濡須水入江之處,試圖避開邸陽君熊瀝率領的楚國水軍,在這一帶造舟船用以渡江。
但很可惜,此事被邸陽君熊瀝發覺,以至于待司馬尚麾下的魏軍準備渡江時,邸陽君熊瀝所率領的楚國水軍及時趕到,在一場小規模的交鋒後,見戰況不妙的司馬尚隻得取消當日的渡江行動。
不得不說,相信誰也不會想到,似桓虎、陳狩、司馬尚這等魏國的将領,竟然會被邸陽君熊瀝阻擊地難以前進,畢竟倘若換做在平地上,似邸陽君熊瀝這等楚将,桓虎、陳狩、司馬尚等人都不一定會放在眼裏。
在彼此都失利的情況下,桓虎與司馬尚取得聯系,決定雙方在同一日渡講,讓邸陽君熊瀝顧此失彼。
四月初四,桓虎與司馬尚分别在皖口、濡須口兩地渡江,果然,邸陽君熊瀝難以兩頭兼顧,最終隻能選擇阻擊距離彭蠡郡最近的桓虎,這使得司馬尚麾下的魏軍順利從濡須口渡江,進入了江對岸的「丹陽」境内。
此後,司馬尚命副将「鍾古」沿着江畔向彭澤而行,試圖偷襲邸陽君熊瀝建立在大江南岸一帶的水寨。
得知此事後,邸陽君熊瀝唯有退守水寨,這使得桓虎終于能率領魏軍從皖口渡江。
至此,楚國的大江之險,已被魏軍突破。
四月初九,桓虎與司馬尚的副将鍾古合兵,進攻邸陽君熊瀝建造于大江南岸一帶的水寨。
雖然邸陽君熊瀝前一陣子在水戰中屢次擊退桓虎與司馬尚,但是論陸上作戰,這位楚将卻萬萬不是桓虎、司馬尚麾下魏軍的對手,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邸陽君熊瀝唯有率領水軍撤入「彭澤(這裏指鄱陽湖)」,以避魏軍鋒芒。
見此,桓虎與鍾古遂率軍追擊,一路追到彭澤城。
彭澤城,地處彭澤(鄱陽湖)北側,曾經乃是彭蠡君熊整的居城,但自從去年楚王熊拓決定遷都彭蠡時之後,這座城池就被作爲抵抗魏軍的要塞重城而被修繕加固。
而待等去年入冬前,壽陵君景雲亦率領殘兵進駐了彭澤縣,在彭澤一帶構築防禦。
四月十一日,桓虎、陳狩、鍾古幾名魏将率軍抵達彭澤,此時彭澤方圓數十裏内的樹林,早在去年入冬前就已經被楚兵放火焚毀,這逼得桓虎隻能命麾下士卒掘土建營,極大延後了進攻彭澤的日期。
再加上壽陵君景雲與邸陽君熊瀝時不時的騷擾,以至于桓虎、鍾古二将在随後的日子裏,整整花了兩個月的時候,才勉勉強強掘土爲牆,建造了一座小城般的魏營。
在造好土營後,桓虎嘗試對彭澤縣用兵,奈何彭澤縣的南城門緊靠彭澤,魏軍根本沒有辦法包圍這座城池,更别說切斷彭澤縣的糧食與水源,隻能選擇強攻城池。
由于軍中缺少攻城兵器,桓虎攻打彭澤縣的進程并不樂觀。
就這樣,雙方足足耗了三個月的時間,桓虎還是沒能打下彭澤縣。
此時,魏将司馬尚正在攻打「丹陽(郡)」,得知桓虎受挫于彭澤縣,雖感覺有些意外,不過到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彭澤縣、包括彭澤,這已經是楚國最後的一道防線,相信楚軍定會死守此地。
由于司馬尚當時正忙着攻打丹陽,便沒有對桓虎給予支援。
此時,東路魏軍的主帥樂弈,亦早已率領魏軍兵出廣陵,渡江攻占了「朱方」,進入了邸陽郡,也就是邸陽熊氏一族的封邑。
然而這會兒,邸陽熊氏一族早已卷帶财富逃往了彭蠡,不過倒也有零星的熊氏分家子弟投降魏軍。
此後,樂弈駐軍邸陽,思忖接下來的戰略。
邸陽的西邊,即是丹陽,如今已被司馬尚攻占地差不多了,而邸陽的東邊,即是越國。
記得樂弈在攻伐廣陵郡的前後,就曾與越國将領吳起率領的東瓯軍交鋒過,雖然因爲魏越兩軍裝備的差距,魏軍最終擊敗了越軍,但這場仗,也使得樂弈對越國軍隊提高了警惕。
在樂弈看來,越國軍隊雖然在軍備方面甚至還不如楚軍,但論戰鬥力,縱使是壽陵君景雲、邸陽君熊瀝麾下的楚軍,也不見得能比得過越将吳起的東瓯軍。
說實話,此時最佳的策略,無非就是派使者前往越地,迫使越王少康臣服于魏國,但遺憾的是,鑒于魏王趙潤當初那‘不與諸國言和’的決定,使得天策府遲遲沒有采取外交手段迫使越國臣服。
在這種情況下,樂弈也隻能選擇對越國用兵。
在與副将田耽商議過之後,最終樂弈決定由他駐守邸陽,安撫當地從楚民投降魏國,而田耽,則帶着田武、田恬父子一同率軍攻打越國。
說實話,這的确不是什麽好主意。
盡管心高氣傲的田耽最初根本沒有将越國放在眼裏,但相信隻要他在越地待上一陣子,他必将切身體會到當初項末、項娈兄弟倆在攻伐越國時所受到的憋屈。
果然,别看魏軍一開始勢如破竹地攻入了越國,可随着魏軍深入越國境内,士卒們受到的傷亡損失就變得愈發嚴重,而問題在于,越人根本不與魏軍正面交鋒,他們隻會采取偷襲的手段,用浸了毒汁的吹箭偷襲魏卒——就像當初對付楚人時那樣。
不可否認,習慣了‘中原式’戰争模式的魏軍士卒,無法适應越國那種無時無刻的騷擾戰,被越人騷擾地膽戰心驚。
切勿發笑,在越人的威脅下,魏軍的斥候,人數被迫提升到二十人至五十人爲一隊,甚至于,魏軍士卒連在巡邏山林的途中拉屎撒尿都不敢,生怕在他方便時,被不知躲藏在何處的越人用毒箭殺死。
若實在憋得沒辦法了,在該名士卒解決的期間,其餘的士卒大多都将其圍成一圈,一邊高舉盾牌,一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防止有越人偷襲。
雖然看似好笑,但事實上這個問題卻異常嚴重,經田耽自身的統計,在他率領魏軍進入越國起,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内,就有五千多名魏卒在越人的吹箭下喪生,且死相極其恐怖,使得田耽麾下的魏軍士氣大跌。
值得一提的是,就連猛将田武,亦被越人的吹箭所傷。
不過這事主要責任還在于田武自身,隻因爲越人藏頭露尾,于是他便親自帶隊在山林中尋找越人的據點,還大罵越人膽小如鼠,結果黑暗的林子裏不知是誰給了田武一發毒箭,正好射中田武的左手手背,使得田武的左手立刻腫脹起來,痛癢難忍。
幸虧魏軍在邸陽郡找了些當地的楚人作爲向導,那些向導連忙叫田武放血排毒,這才保住了田武的左手,否則似田武這等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猛将,就算沒有窩囊地死在越地,恐怕也要因此失去左手,甚至是整條左臂。
因田武受傷,且麾下魏軍士卒受阻于越地,田耽無奈之下暫時退出越地,返回邸陽郡商議對策。
此時他回想起那些楚人向導的話,才意識到自己過于托大。
畢竟越國那可是楚國上将項末、項娈兄弟二人都沒能降服的對象,項末就不必多說了,毫不誇張地說是楚國最擅于用兵的将領,而項娈呢,看他在雍丘戰役時對陣魏軍的表現,便知此人乃是當世無雙的猛将。
然而,即便是項末、項娈兄弟,前前後後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都沒能将越國打趴下,使得楚國最終隻能選擇懷柔手段說服越王少康成爲楚國的臣屬國,可想而知越國的難纏之處。
在得知田耽兵敗而回的消息後,東路魏軍主帥樂弈簡直難以置信。
畢竟田耽用兵的能力,就連樂弈都認可,實在很難想象似田耽這等将領竟然會敗在小小一個越國。
直到田耽講述了攻打越國的過程後,樂弈這才釋然。
在二人商議對策時,樂弈對田耽說道:“越人之依仗,無非是那片窮山惡水,若我軍焚山毀林、步步爲營,則越人無計可施。”
田耽深以爲然,便叫田武安心在邸陽養傷,帶着田恬再次出征越國。
這次出征越國,魏軍攜帶了大量的火油,每當遇到山林,便在林中潑灑火油,放火焚林。
雖然這樣做極大地延緩了魏軍進攻越國的進程,可能每日隻能推進十幾裏,甚至于當需要焚燒大片山林時,搞不好在放火燒林的這兩三日内,魏軍隻能原地待命,但勝在這個策略極其安全,至少再沒有越人可以躲藏在山林中偷襲魏軍士卒。
就這樣,從六月到九月,田耽花了整整三個月的工夫,才從曲阿堪堪推進至「鄣地」,雖然行軍速度慢如龜爬,但勝在安全。
然而田耽的這個舉措,卻叫越人惶恐萬分。
正如樂弈所判斷的,吳越之地的越人之所以難纏,主要還是當地地勢環境的關系,而如今,魏将田耽已在一步步摧毀越人的‘地利’,一旦越人徹底失去‘地利’,拿什麽與魏軍抗衡?
在此期間,越國将領吳起親筆寫了書信,将此事告知越王少康。
十幾日後,越王少康在「會稽」收到了吳起的書信,在閱覽罷書信後,沉默不語。
不得不說,此前越王少康最擔心的,就是魏軍焚山毀林,摧毀他越人的‘地利’。
而如今,被他不幸料中,魏将田耽在先前一次吃了大虧之後,果然采取了焚山毀林的策略,雖然這個辦法會使魏軍進兵的速度被大大減緩,但問題是,他越人也因此失去了偷襲魏軍的機會。
在一片被焚毀林木後的白地與魏軍交鋒?
搞不好魏軍一波弩矢齊射,就能讓他越國的軍隊折損過半,無力複戰。
“隻能到此爲止了麽?”
在反複思量對策之後,無計可施的越王少康長歎一聲,決定與魏軍交涉,乞求臣服。
事到如今,投降臣服,已經是越國唯一的存活可能,關鍵就看魏王趙潤肯不肯接受他越國的投降,倘若魏王趙潤不肯接受,那麽即将迎接他越人,恐怕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爲了證明誠意,越王少康将國内事物托付給信任的臣子,自己親自來到魏将田耽的軍中,向魏軍表示願意歸順魏國的心意。
說實話,田耽以及他麾下的兵将,由于在越國窩囊地損失了數千名袍澤,那是将越人恨地牙癢癢,恨不得将其全部殺死。
沒想到越王少康倒也識時務,見魏軍開始動真格的,便立刻投降,這讓田耽與他的部下無從發洩心中怒氣。
畢竟是否接受越國的歸順,這可是田耽以及他的部下可以做主的,必須請示魏王趙潤,由後者親自做出決定。
半個月後,樂弈亦得知了越王少康乞求投降的消息,立刻将此事禀報雒陽,請示魏王趙潤。
在昭武十年的十一月份,樂弈的書信火速送到了雒陽,交到了魏王趙潤手中。
在樂弈的書信後,他講述了田耽如何迫使越國投降的經過,這讓魏王趙潤了解到,樂弈與田耽二人其實有能力殺死絕大多數的越人,所需要的不過是時間而已。
但在趙潤看來,徹底逼死越人毫無意義,既牽制住了樂弈的兵力,亦叫他魏軍背負了屠殺無辜的不好名聲,再加上趙潤本人也不喜歡無謂的屠殺,因此,他最終還是接受了越王少康的投降。
數日後,雒陽朝廷派禮部右侍郎周裕前往越國。
因爲天氣的關系,周裕直到昭武十一年的四月,才抵達了越國。
當時,越國全境已經被樂弈、田耽二人率領的魏軍占領。
倒不是說越王少康就這麽信任魏國,在沒有得到魏王趙潤回應的情況下,就敢放任魏軍進入他越國腹地,他隻是沒辦法而已。
畢竟,隻要憑借着「焚山毀林」這條計策,無論越國投降與否,樂弈與田耽二人率領的魏軍,還是照樣可以打到越國的都城會稽。
區别僅在于雙方士卒的損失會因此變得更多而已。
幸運的是,魏王趙潤并非嗜殺之人,魏昭武十一年四月前後,禮部右侍郎周裕觐見越王少康,轉達了他魏國君主趙潤的回應,代表魏國接受越王少康的投降,并按照慣例,改封越王少康爲‘越侯’。
越王、不,越侯少康仔細看罷了魏王趙潤的書信,他很慶幸地發現,魏國的條件并不苛刻,除了「東瓯軍移至天策府轄下」、「越國暫不允許私設軍隊」外,倒也沒有其他什麽苛刻的條件。
不過仔細想想,他越國這麽貧窮落後,可能強盛的魏國也的确看不上眼。
魏昭武十一年四月初七,越王少康正式投降魏國,受封‘越侯’。
至此,越國覆亡,吳越之地成爲魏國的領土。
此時,樂弈與田耽才有空暇去關注司馬尚、桓虎等人攻打楚國的進展。
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明明楚國已失去了五分之四的領土——此時魏将沈彧已打下長沙,隻剩下一個彭蠡郡,但是集沈彧、桓虎、司馬尚三支魏軍,竟不能攻破楚國的「彭澤防線」,進而徹底覆亡楚國。
不得不說,此前就連魏王趙潤也覺得,楚國覆亡就在不久之後,但事實卻是,集沈彧、桓虎、司馬尚三支魏軍,打了整整一年,卻無法突破楚國的「彭澤防線」,其原因,無非就是「彭澤防線」的地利優勢太大。
畢竟整個彭蠡郡三面環山,唯有北面有兩個‘通道’,其一是西側的山間谷道,最外圍是「柴桑縣(九江)」,它位于柴桑山的東側,與南邊的「彭澤縣」隔河相望——正是這座城池,擋住了沈彧麾下的魏軍。
經柴桑可直通彭蠡郡腹地,沿途仍有「曆陵」、「海昬(hun)」兩座城池,這讓魏軍難以從這條狹隘的谷道突入彭蠡郡。
事實上沈彧亦嘗試調來戰船,用水路突入彭澤,但奈何接連大江與彭澤的水道太窄,且河道兩側便是柴桑、彭澤兩座城池,這兩座仿佛是兩座橋頭堡,拒絕魏國的船隻駛入彭澤。
縱使魏國的戰船欲強行突破,但難免會被駐守柴桑的新陽君項培、以及駐守彭澤縣的壽陵君景雲二人麾下的士卒将船隻擊沉,更遑論彭澤的湖面上,還駐紮着邸陽君熊瀝率領的楚國水君。
不誇張地說,由于放棄了大量國土而集中了兵力的楚國,拼死在此地抵擋魏軍的進攻,以至于沈彧、桓虎、司馬尚幾人打了整整一年,都沒能突破這道防禦。
魏昭武十一年春季,秦國得知楚國已被魏國打得瀕臨覆亡,決定先下手爲強,使武信侯公孫起與長信侯王戬,分别從河西走廊與巴國兩地,加緊進攻魏國。
得知此事後,魏王趙潤以天策府的名義,命司馬尚與桓虎繼續進攻楚國,另外,調沈彧的軍隊前往西郢郡支援伍忌,再調樂弈、田耽等将領火速帶精銳支援河西,以應對與秦國的戰事。
該年,魏秦戰争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