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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三年秋冬,魏國有關于「第二次中原大戰」的撫恤與犒賞,基本上也都拟定完畢,後續隻要按照拟定的方式發放撫恤與犒賞即可。
這件事,魏王趙潤全權交給了朝廷去辦理,而他自己,則在爲兩年後的戰略做準備。
關于兩年後的戰略,在經過趙潤與内朝的商議後,魏國初步制定了「先東後西」、「先齊後楚」的進攻方略,若沒有什麽特殊的變故,兩年後魏國的首個攻打目标即是東邊的齊國。
爲了方便日後有效地圍攻齊國,趙潤将韓國的「巨鹿北郡」分割爲「巨鹿郡」、「渤海郡」與「河間郡」三個部分。
其中,魏王趙潤任命燕绉爲「河間守」,在江湖海河訓練水軍,又命樂弈爲「渤海守」,駐守韓齊邊界。
其餘似燕王趙疆、魏将屈塍二人的軍隊,則駐軍在新巨鹿郡的「信都(廣川)」、「甘陵(清河)」兩地,屯田練兵。
如此安排,待兩年後魏國對齊國開戰,魏國就能兵起三路,陸上軍隊分别攻打齊國的北側與西側,海路則由河間守燕绉率領,迂回繞後,襲擊齊國的東側,達到三面夾擊的效果。
其實确切地說應該是四面夾擊,因爲魏王趙潤将許曆派到了宋郡的「任城」,在兩年後魏國讨伐齊國時,魏将許曆将率領其麾下騎兵從任城徑直向東,橫穿薛郡——舊魯國已分割成新魯國與薛郡——直接攻入齊國的琅琊郡,切斷齊國與楚國的聯系。
介時,齊國就将陷入魏國軍隊的四面包圍。
當然了,這隻是暫定的方略,具體情況還是看到時候的局勢,畢竟齊楚兩國也不會眼睜睜看着齊國陷入魏軍的包圍。
爲了以防萬一,韶虎的魏武軍魏王趙潤暫未将其從韓國的沮陽調回,一來是目前韓國的兵力,一旦草原外族當真入侵未必能抵擋得住,二來嘛,趙潤确實需要一支軍隊駐紮在韓國的王都薊城旁邊,免得韓國國内再蹦個一兩個類似雁門守李睦那樣的人物。
總而言之,反正薊城目前仍然希望魏武軍駐守在邊境,魏王趙潤也樂見其成。
而對于鎮反軍的龐煥等人,魏王趙潤最終還是收回了這支軍隊的兵權,并且将龐煥等人明升暗降——雖然對外宣稱龐煥等人此番功不可沒,入「上将軍府」作爲供奉,但實際上,等同于是将龐煥等人閑置了。
上将軍府那是什麽地方?
雖然曾幾何時曾經展現出似乎要取代兵部的架勢,但自從魏王趙潤登基後一來,上将軍府就徹底淪落爲有功将領養老的地方,比如徐殷、百裏跋、朱亥三位上将,近些年就領着上将軍府的供奉,閑來無事時要麽寫寫兵書、要麽釣釣魚什麽的。
而至于鎮反軍的兵權,趙潤在收到了三叔公趙來峪的書信後,最終決定将其交給「安平侯趙郯」與「上梁侯趙安定」二人。
一來,安平侯趙郯與上梁侯趙安定皆是支持趙潤一方的王族子弟,忠誠方面沒有問題;二來,趙氏王族目前太勢微了,趙潤希望稍微能平衡一下。
平衡的對象,當然就是以士族爲主導的朝廷勢力。
入冬時,三叔公趙來峪過世了,他平日裏最疼愛的孫子趙成恂,親自跑到雒陽向魏王趙潤傳達這個噩耗。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趙潤頗爲傷感。
他與三叔公趙來峪的初見,非但不能說和睦,反而是相互視爲仇寇一般,但沒想到天意莫測,到最後二人卻成爲了一路人。
在趙潤從肅王走向魏王的途中,趙來峪爲他出了很大的力,就比如說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上梁侯趙安定等王族子弟,這些人原本都是站在趙潤的敵對方的,是趙來峪一個個地勸服對方,使這些趙氏王貴以及其餘很大一部分國内貴族勢力,最終成爲了趙潤的助力。
不能說沒有趙來峪就沒有今日的趙潤,卻必須承認,若沒有趙來峪,趙潤這一路上将會走得異常艱難——最要緊的是,正是趙來峪讓趙潤逐漸改變了對待國内王貴勢力的态度,否則按照趙潤曾經的性格,恐怕魏國,多半會因爲清洗貴族勢力而鬧出一場内亂。
“來人,請慶王。”
在思忖了半響後,趙潤命人請來慶王趙信。
前段時間,南梁王趙元佐不惜犧牲自己、犧牲龐煥等宗衛的前途,讓趙信得到了一份「制止頤王作亂」的功勞,雖然趙潤很清楚這其中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最終還是按照南梁王趙元佐所期待的那般,恢複了趙信的爵位,并将其安排到宗府擔任主事。
大約半個時辰後,慶王趙信匆匆而來。
不曉得是因爲被圈禁了十幾年,還是因爲消除了心中芥蒂,慶王趙信變得穩重了許多,據趙潤的堂兄趙弘旻私底下透露,趙信這些日子在宗府處理事物時,頗爲兢業,不複當年那般眼高于頂的模樣。
這讓趙潤感到有些感慨。
在趙潤的印象中,慶王趙信最大的毛病就是眼高手低、容易得意忘形,但若是此人肯踏踏實實做事的話,其實倒也不失是一個人才——趙潤的諸兄弟當中,又豈是真有庸才?
哪怕是趙弘禮,據說被趙宣、駱瑸請到安邑城内的國立私塾教書,也深受學子的戴愛。
“陛下。”
來到甘露殿的書房,慶王趙信朝着趙潤拱了拱手。
趙潤揮揮手示意趙信免了禮數,旋即沉聲說道:“老五,趙成恂送來了口訊,說三叔公過世了,朕希望你走一趟安陵,代朕前往吊喪。”
“臣遵命。”
趙信拱手而拜,正要離開時,卻見趙潤又問道:“等會,南梁王最近情況如何?”
一聽這話,慶王趙信臉上露出幾許傷感之色,苦笑着說道:“身體狀況大緻還可,隻是……确實不如當年健朗了。”
“唔,你多加關注吧。”趙潤點了點頭。
“是,陛下。……陛下,那臣就告辭了。”
“唔。”
看着慶王趙信離去的背影,趙潤長長吐了口氣。
對于南梁王趙元佐這個人,他從未看懂過,明明是爲被流放十七年一事回來報複,但在他魏國生死存亡之際,這家夥卻堅定地站在了國家這邊,更不可思議的是,到最後,他居然放棄了所得到的一切,包括爵位與兵權,就爲了幫助有所虧欠的趙信恢複爵位。
趙潤暗自搖了搖頭。
轉過年來,便是魏昭武四年,可能是因爲取得了「第二次中原大戰」最終勝利的關系,魏人們在慶賀新春時更爲興高采烈。
這也難怪,畢竟自吞并宋郡之後,今年魏國又吞并了魯國,就連韓國都被他魏國打成了同盟——也虧得國内的魏人尚不清楚其實韓國已等同于被魏國所控制,否則,相信國内的魏人會更加欣喜若狂。
畢竟,誰不希望身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作爲後盾呢?
昭武四年二月,冰雪逐漸開始消融。
而待等三月,商水遊馬的軍主馬遊,率領麾下「遊馬軍」與「遊馬重騎」兩支騎兵,前往宋郡,準備遵照天策府的命令,将遊馬重騎交割給駐守在宋郡的司馬尚與許曆二将。
期間,商水郡的郡守沈彧亦與馬遊同行,不過沈彧的目的倒不是爲了司馬尚或者許曆,他是專門前往睢陽,因爲魏王趙潤已任命桓虎爲睢陽城的城守。
在天策府發給諸将的方略草案中,商水、睢陽、包括司馬尚的昌邑軍,将是兩年後進攻楚國的主力。
因此,沈彧打算與桓虎的軍隊弄個聯合演習什麽的,加深一下商水、睢陽兩軍的了解程度。
順便嘛,沈彧也想去看看陳狩。
在趕了十幾日的路程後,沈彧、馬遊二人率軍抵達了睢陽。
待臨近睢陽時,馬遊還是忍不住說道:“真沒想到,兜兜轉轉,那桓虎最終竟仍被任命爲睢陽的城守……”
沈彧笑而不語。
的确,桓虎受封睢陽城守這件事,确實讓不少人大爲驚愕,誰能想到,被他魏國通緝了十幾年的桓虎,最後居然搖身一變成爲他魏國手握兵權的一方鎮守大将呢?
失笑般搖了搖頭,沈彧與馬遊分别,帶着一隊護衛進入了睢陽。
而馬遊,則率領着其麾下騎軍,繼續前往昌邑。
與此同時,在睢陽城的城守府内,桓虎正與陳狩、金勾二人圍在一場桌案旁,一邊對照着地圖,一邊傾聽着幾名阜丘衆的禀報,神色凝重。
看此刻桓虎赤裸着上身,很顯然,他是剛剛被叫起來的。
“這不可能啊……”
良久,陳狩皺着眉頭說道。
聽聞此言,金勾有些不悅地說道:“老夫手底下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弄錯消息的。”
陳狩看了金勾,沒有多說什麽,轉頭問桓虎道:“你怎麽看?”
“唔——”
桓虎一手抓着腰帶,一手摸着下颌的胡須,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這時,屋外有士卒禀報道:“将軍,府外有人求見,自稱是商水郡的沈彧。”
“沈彧?”
桓虎與陳狩對視了一眼,旋即咧嘴笑着說道:“請他進來。”
不多時,沈彧便在一名士卒的帶領下來到了屋内。
看得出來,在瞧見沈彧時,金勾這老頭不禁有些緊張,獨臂不自覺地搭在腰後的匕首處。
注意到金勾的些許敵意,沈彧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寬慰道:“别激動,金勾。我等彼此的恩恩怨怨,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金勾深深看了一眼沈彧,旋即暗自歎了口氣。
當年那件事後,金勾與趙潤結下了恩怨,随後他投奔桓虎,原本還打算日後見機報複趙潤一夥,可時過境遷,曾經的那位肅王,已經是高不可攀的魏國君主,就連沈彧這個當年的小小宗衛,也成爲了商水郡的郡守,手握數萬兵權。
彼此,早已不在一個檔次。
此時,桓虎笑着将話題岔開了,免得金勾這個同夥人太過于尴尬窘迫——他還是很需要金勾手底下那幫阜丘衆的。
“沈将軍來得正好,我等剛剛打探到一件很離奇的事。”
“離奇?”
沈彧好奇地走上前去。
見此,桓虎伸手指了指地圖上的「睢陽」,旋即将手指向南移動,停留在「亳縣」一帶,轉頭對沈彧說道:“剛剛收到了阜丘衆的消息,在「亳縣」一帶,最近聚集了十幾萬楚軍。”
『你閑着沒事派人打探亳縣一帶做什麽?』
沈彧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桓虎。
要知道,睢陽距離「亳縣」差不多有一百多裏地,雖說睢陽目前是魏楚兩國的邊境城池,桓虎駐守睢陽,确實應該提高對邊境的掌控,但也不至于深入一百多裏地吧?
除非這桓虎原本打算對「亳縣」做點什麽。
當然,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沈彧并沒有追問的意思,畢竟他魏國的君主趙潤并未與楚國簽署停戰協議,以至于魏楚兩國仍在戰争階段,倘若桓虎有這個能力去打亳縣,雒陽那邊也不會去阻止——前提是能打赢,如果打輸了,那也免不了一頓斥責。
“是哪路兵馬?平輿君的?”沈彧好奇問道。
“不,這些楚軍,打的是壽陵君景雲的旗号。”桓虎正色說道。
“壽陵君景雲?”沈彧聞言一愣。
倘若駐守在「亳縣」的那十幾萬楚軍,打着平輿君熊琥的旗号,那沈彧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可是壽陵君景雲,此人的封邑根本不在這邊,他在「亳縣」做什麽?
難道是爲了駐守邊境?
就在沈彧思忖之際,忽然屋外傳來了一名阜丘衆的聲音:“急報!有一支打着「壽陵君」旗号的楚國軍隊,疑似從「永城」出兵,欲越過睢水,直奔「砀縣」。……兵力,約三萬左右。”
“……”
桓虎、陳狩、沈彧三人聞言面面相觑。
聽聞此言,桓虎立刻将那名阜丘衆召到屋内,質問道:“你方才所言屬實?”
“千真萬确。”那名阜丘衆正色說道。
見此,桓虎、陳狩、沈彧三人臉上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要知道去年夏秋時,諸國聯軍才剛剛敗于他魏國之手,楚國因爲那場戰争損失兵力幾十萬,就連上将項末、項娈都戰死在了雍丘。
然而轉過年來,楚國卻再次出兵攻打他魏國?
“此事……有些蹊跷。”
沈彧皺着眉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