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釐侯?”
馬括進屋後拱手拜道。
“你來了。”釐侯韓武轉過頭來,在看到馬括後點了點頭。
見釐侯韓武滿臉凝重之色,馬括有些納悶地問道:“不知釐侯召見下官,所爲何事?”
隻見韓武欲言又止了幾番,在足足遲疑了半響後,這才怅然說道:“悔不聽你所勸……騎劫兵敗身亡,上谷郡,已落入魏軍手中。”
“什麽?!”
衛卿馬括聞言頓時色變。
事實上,當初釐侯韓武任命騎劫取代樂弈時,馬括就極力反對,隻可惜韓武并未聽取。
不過後來,當騎劫在上谷郡接二連三地擊敗魏軍時,馬括便漸漸不再反對——就跟許曆、秦開、韓武等人一樣,馬括當時也産生了那樣一個錯覺,誤以爲騎劫的才能其實能夠取代樂弈。
沒想到,距離騎劫上一份捷報送達薊城僅數日,騎劫就戰敗了?
見馬括面露震驚之色,釐侯韓武遂将顔聚、趙蔥二将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最後帶着幾許恨意說道:“騎劫有勇無謀,誤中魏軍詭計而不知,竟葬送了我十餘萬兵将……”
“……”
衛卿馬括張着嘴,久久不知該說什麽。
誰能想到,此前接二連三打敗魏軍的騎劫,僅一場敗仗就葬送了上谷郡防線内幾乎所有的韓軍精銳,似北燕軍、漁陽軍、上谷軍、代郡軍,全部沉沒。
毫不誇張地說,這場敗仗,可以說是徹徹底底地将他韓國推向了覆亡的深淵。
『……』
馬括深深看了一眼釐侯韓武,眼神中帶着幾分埋怨。
他忍不住暗自歎息,倘若韓武并非那樣多疑,能給樂弈、司馬尚二将更多的信任,有此二将坐鎮範陽,兼之又有秦開、許曆、靳黈、暴鸢等諸将,縱使上谷郡邊界駐紮有二三十萬魏元(元邑僞政)聯軍,亦不見得能輕易突破這道他韓國的最後防線。
然而,事到如今再計較這些,爲時已晚,與其指責或者埋怨釐侯韓武,倒不如想想該如何善後。
可是一想到當前的局勢,馬括就不由地一陣絕望。
想想也是,漁陽軍、上谷軍、北燕軍、代郡軍,這四支他韓國最後的精銳在這場敗仗中徹底葬送,雖說薊城這邊尚還有兩三萬的士卒,可這些士卒當中,有七成是爲了抵抗魏國的湖陵魏軍而臨時征募的民兵,隻有寥寥數千人才是薊城的王師,這讓他們如何抗拒魏國的軍隊?
反觀魏軍,陸上有河内軍、魏武軍、鎮反軍、鄢陵軍四支魏國精銳,還有叛臣元邑侯韓普率領的十餘萬叛軍,合計兵力多達三十萬;而水路,魏國的湖陵水軍占據津港與海河入海口數月,雖巨鹿守燕绉拼盡全力希望能擊敗這支魏國水軍,卻奈何魏國的戰船堅固巨大,兼之又有抛石機、連弩等遠程兵器,多次叫燕绉麾下的巨鹿水軍黯然敗退。
據馬括前些日子所得知的消息,此時巨鹿守燕绉麾下的水軍,隻剩下樓船四艘、艨艟七八艘、小舟二十餘,在依舊保存有至少七成戰船的魏國湖陵水軍面前,簡直可以說是慘淡。
唯一可稱作僥幸的是,魏國湖陵水軍隻能在水戰中逞威,陸戰未見得是韓國軍隊的對手,是故,他韓國尚能穩穩地守住薊城,否則,薊城恐怕早在一兩月前就已經被魏軍攻破。
上谷郡淪陷,四支精銳盡喪,而巨鹿守燕绉麾下的巨鹿水軍,亦在魏國湖陵水軍面前敗多勝少,馬括實在無法想象,這個國家還有什麽能抵擋魏國的軍隊。
然而,釐侯韓武卻似乎并未就此放棄,他對馬括說道:“我已下令征調「沮陽」、「漁陽」等地的守軍,又下令在城内征召士卒,希望能盡快湊出一支軍隊,抵擋魏軍……”
“沮陽?漁陽?”
衛卿馬括面色微變。
要知道,沮陽乃是上谷郡的郡治,而漁陽乃是漁陽郡的郡治,這兩者皆是他韓國戒嚴北方草原異族的軍鎮重城,而如今聽韓武的意思,似乎要将守衛當地邊關的、最後的上谷軍與漁陽軍,調到薊城抵擋魏軍。
說實話,馬括并不贊同這種做法,因爲在他看來,這無異于「拆東牆、補西牆」,即‘拆掉’了戒備草原異族的最後防衛力量,用來抵擋魏軍。
暫且不說這點兵力是否能夠擋得住三十萬魏元聯軍,一旦調走沮陽、漁陽兩地的最後防衛軍隊,這是否會引來草原異族的趁火打劫呢?
在沉思了片刻後,衛卿馬括拱拱手,低聲說道:“釐侯,若是魏軍實在不能抵擋,不若就……就降服于魏國吧。”
“你說什麽?!”聽聞此言,釐侯韓武面色大變,瞪着眼睛怒視着馬括。
見此,馬括遂解釋道:“魏韓之戰,乃中原内戰,且魏軍向來治軍嚴明,并不會濫殺無辜;但北方的異族……”他搖了搖頭,旋即又接着說道:“在我看來,魏軍此番隻爲使我國屈服,怕是并未打算染指代郡、上谷、漁陽,我國此番……”
他看了一眼釐侯韓武,雖見後者滿臉鐵青,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說道:“騎劫一戰葬送我國最後的兵力,這場仗,我大韓已經敗了,雖然不甘,然眼下唯有求和,倘若釐侯執意要調來沮陽、漁陽等地的最後守軍,就怕草原異族趁虛而入,占據代郡、上谷、漁陽……據下官所知,以楚國爲首的諸國聯軍,目前正在猛攻魏國本土,相信這些魏軍在迫使我大韓屈服之後,并不會在此久留,定會立即撤退,試問,倘若沮陽、漁陽等地最後的守軍亦戰亡于與魏軍的戰争,那麽,待等魏軍撤離之後,我國将如何抵擋趁火打劫的草原異族?……怕是隻能眼睜睜看着國人被異族屠戳。”
不得不說,馬括的分析條理清晰,很有道理,但奈何釐侯韓武卻聽不進去——事實上,馬括那句「我國已然戰敗」,就足以讓釐侯韓武火冒三丈。
弟弟韓王然在臨死前托付給他的韓國,豈能屈服于魏國?!
更何況,魏人與叛臣元邑侯韓普,那可是弄出了一個「元邑政權」啊!
當即,釐侯韓武怒斥道:“馬括,你非是有異心吧?”
聽聞此言,馬括亦是大怒,心說要不是你用騎劫、顔聚、趙蔥三人撤換了樂弈與司馬尚二将,局勢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想到這裏,馬括不亢不卑地說道:“釐侯,下官隻是就事論事。……在下官看來,當釐侯用騎劫撤換樂弈時,就注定此戰已無法挽回……既然已無法挽回,何不暫時屈服于魏國,以保全國家?難道一定要戰到我大韓再無可征之士,叫草原異族趁虛而入,殘害我大韓的子民,介時釐侯才會幡然醒悟麽?”
“……”釐侯韓武依舊怒視着馬括,馬括坦然回視。
二人對視許久。
旋即,釐侯韓武這才歎了口氣,怅然說道:“是我失态了……然這場戰争,并無屈服的可能。”說罷,他見馬括面露驚訝之色,遂解釋道:“想來你也聽說了,元邑侯韓普那個叛逆,在元邑擁立了一個傀儡作爲所謂的大韓君主,此舉得到了魏軍主帥燕王趙疆的認可與支持。換而言之,此番我薊城戰敗,則新君(韓佶),定會被那名傀儡所取代,而我大韓,亦将淪爲魏國的附庸……這并不隻是意味着我王室正統将就此覆亡,亦意味着,我大韓将淪爲魏國砧闆上的魚肉,待等他日時機成熟,或有魏人會叫那傀儡獻國于魏國,介時,魏國吞并我國,世上再無我大韓……”
“……”
聽聞此言,衛卿馬括心中一震。
還别說,雖然釐侯韓武因爲某些原因而導緻疑神疑鬼,但他的眼光卻依舊犀利,當他得知魏人教唆元邑侯韓普弄出了一個「元邑政權」後,他就知道,他薊城已不存在向魏國屈服的選項——倘若他薊城戰敗,則他薊城政權會立刻被元邑僞政所取代,他侄子韓佶的新君之位,亦會被某個魏人推出來的傀儡所代替。
倘若他韓國介時已失去了反抗的力量,魏國會放棄這塊已送到嘴邊的肥肉?
因此在釐侯韓武看來,所謂的向魏國臣服,這是根本不存在的的選項——敗,即是亡!
良久,衛卿馬括長長吐了口氣,他終于明白,并非是釐侯韓武不顧國民的安危,欲征集他韓國最後的兵力與魏軍做困獸之鬥,而是這場戰争,他韓國從一開始就沒有臣服或者投降的選項。
想到這裏,他面帶苦澀地對釐侯韓武說道:“釐侯召見下官,不會是想讓下官……執掌這支軍隊抵禦魏軍吧?”
釐侯韓武沉默了片刻,神色莫名地說道:“如今薊城内,我唯一信得過的,就隻有你了……”
聽聞此言,馬括咧了咧嘴,但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因爲在他看來,縱使釐侯韓武征調來沮陽、漁陽等地的最後守軍,亦擋不住三十萬魏軍——或許釐侯韓武認爲尚有幾絲擊退魏軍的希望,但在馬括看來,充其量隻不過是延後了國家覆亡的時間而已。
除非諸國聯軍恰巧在這個時候擊敗了魏國,迫使這些魏軍返回魏國本土,否則,唯一能拯救他韓國的,恐怕就隻有奇迹了。
但……
回想起父親馬奢臨故前仍叮囑自己報效國家、輔佐君主,再想到韓王然生前對自己的知遇之恩,馬括臉上閃過一陣陰晴之色,旋即,隻見他長長吐了口氣,目視着釐侯韓武神色堅定地說道:“馬括……接令!”
釐侯韓武愣了一下,仿佛是從馬括的面色中看到了些更深層的東西,難得地拱手說道:“拜托了。”
當日,薊城朝廷拜馬括爲上将,攜顔聚、趙蔥等幾名将領,率領薊城一帶最後的兩萬士卒,出征抵禦魏軍。
爲了敢在魏軍進兵前搶占先機,馬括下令軍隊急行,使麾下兩萬餘士卒在兩日之内抵達「涿城」,且連夜築造防禦設施。
同時,馬括使人在城内張貼檄文,鼓勵縣人保家衛國,踴躍參軍。
數日後,魏國軍隊的細作,将「涿城」的情況回禀燕王趙疆。
當時趙疆聽罷後,笑謂麾下諸将道:“北燕、漁陽、代郡、上谷四軍皆沒,薊城竟尚有抵禦我軍的鬥志,誠然勇氣可嘉!……話說,這個馬括何許人也?”
不得不說,魏軍諸将中聽說過馬括的,還真是寥寥無幾,最終,還是降将司馬弢代爲介紹道:“馬括此人,乃前上谷守馬奢之子。”
“哦!”
趙疆這才恍然大悟。
事實上,當年趙疆率軍與韓将馬奢交鋒前後,其實也見過馬括,隻不過這些年來馬括擔任薊城的宮衛大将,很少出現在魏軍的戰報中,因此,趙疆一時間将其忘卻了而已。
“這個馬括,勇氣可嘉,不愧是馬奢之子!”
當時趙疆不吝言辭地贊譽道。
畢竟,趙疆對馬奢是非常敬佩的。
但贊譽歸贊譽,無論是趙疆還是韶虎、龐煥、屈塍等人,甚至是降将司馬弢,都不認爲馬括能夠擋住他三十萬魏元聯軍。
因此,誰也沒有将駐守涿城的馬括太當回事。
待等到九月十五日,三十萬魏元聯軍徐徐逼近涿城,而此時,以往駐守沮陽、漁陽的軍隊,包括昌平、安樂、廣陽等地的縣兵,皆按照釐侯韓武的命令,陸陸續續抵達涿城,使韓将馬括麾下的兵力,逐漸增漲到近五萬人——這已經是韓國王都薊城眼下能調動的最後的兵力。
雖然這五萬兵力在三十萬魏元聯軍面前不值一提,但趙疆還是感到很驚訝,他原以爲在擊潰了上谷郡境内駐守的諸路韓國軍隊後,這個國家将徹徹底底失去反抗之力。
沒想到,韓國居然又聚集了近五萬人。
他不解地詢問降将司馬弢道:“既然仍有近五萬兵力,何以此前不派往上谷郡?”
司馬弢聞言歎息道:“若是末将所料不差,薊城恐怕是将沮陽、漁陽一帶的守軍調到了這邊……”
在聽了司馬弢的解釋後,燕王趙疆這才恍然大悟。
他想了想說道:“既是馬奢将軍之子,本王當給予其禮遇。”
說罷,他親筆寫了一封勸降書,派人前往涿城,将這封書信交給馬括,希望能勸降馬括。
畢竟在趙疆看來,韓國已經覆亡在即,非人力所能扭轉。
一日後,派出的士卒回到軍中,向燕王趙疆複命:“大帥,馬括拒絕投降。”
在經過那名士卒的講述後,燕王趙疆這才知道,馬括在收到他那封勸降書後,并沒有太過激的表現,比如割下使者的鼻子什麽的,馬括隻是很平靜、但也很幹脆地拒絕了此事。
對此,魏将龐煥冷笑連連,他覺得,馬括或許就是第二個騎劫,自以爲可以創造奇迹,以寡敵衆擊退他魏軍。
因此他對趙疆建議道:“何必與那馬括啰嗦,區區五萬兵力,一戰便可将其擊潰!”
燕王趙疆想了想,雖然他有些遺憾未能勸降馬奢之子馬括,但他也不至于爲了一人而将即将得到的勝利延後——對于他魏軍來說,眼下隻需擊潰馬括這支韓國最後的兵力,他魏軍便可徹底攻占這個國家。
于是,趙疆立刻下令魏武軍、鎮反軍、鄢陵軍與元邑侯韓普麾下軍隊進攻涿城。
但出乎意料的是,魏軍攻打涿城的攻城戰,并不順利。
原來,雖說馬括麾下的韓國正軍就隻有五萬,但這并不包括那些自發保家衛國的民兵——就像在魏國面臨國難之際,魏王趙潤一份征兵檄文便聚集了二十餘萬魏國男兒,而如今,釐侯韓武頒布的檄文,同樣激起了數萬韓國的男兒。
而涿城,就仿佛魏國的山陽、大梁,在馬括的帶動下,全城韓國男兒皆踴躍登城防守,爲擊退魏軍英勇犧牲,衆志成城之下,魏軍幾番敗退。
從一開始的不以爲意,到後來的惱羞成怒,魏軍的兵将們被打出了火氣。
這也難怪,畢竟魏軍上下普遍認爲,當他們在上谷郡擊敗了騎劫所率領的十幾萬韓國精銳後,他們已然将這場戰争的勝利摘下,可沒想到,當他們發兵薊城,正要去摘取最終的勝利果實時,這個馬括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死死擋住了去路。
明明勝利在望,卻被馬括擋住,可想而知魏軍兵将們心中有多窩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長達三日的攻城戰中,除河内軍坐鎮範陽并未調動外,集魏武軍、鎮反軍、鄢陵軍以及元邑侯韓普麾下十幾萬元邑軍,竟打不下一個涿城。
甚至于,反被馬括駐軍扼守通往薊城的要道,不得寸進。
這讓剛剛取得「上谷郡大捷」的魏軍感到顔面大失。
心中的羞惱,使得魏軍終于認真了,在九月十八日前後,魏将韶虎、龐煥、屈塍,以及元邑侯韓普,他們終究被逼無奈,老老實實立營,然後砍伐林木打造攻城器械。
在經過了足足兩日的準備後,魏軍在九月二十日對涿城展開了新一輪的攻勢。
可誰也沒有想到,面對着魏軍這場準備充分的攻城戰,涿城軍民表現出了不亞于魏軍的悍勇,任憑魏軍的抛石機如何轟炸城牆,任憑魏軍的攻城車如何撞擊城門,這座城池,依舊伫立不倒。
得知此事後,燕王趙疆亦大感驚詫,将範陽丢給副将曹焱,親自來到涿城城前,窺視城内虛實。
此時涿城城上城下,屍骸遍地,其中有魏軍士卒的屍骨,但更多的則是涿城軍民的屍體——想來,盡管涿城軍民已非常勇悍,但戰鬥能力相比較魏國的精銳士卒,但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正因爲清楚看到了敵我雙方的陣亡比例,因此燕王趙疆心中倒也不急,因爲他很清楚,隻要照這樣打下去,涿城被他魏軍攻破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隻是他不明白,爲何馬括還要做困獸之鬥,難道他不明白,事實上這場戰争,早已分出了勝負。
“馬括何以如此固執,死戰不降?”在軍議會上,趙疆不解地問道。
在他看來,馬括完完全全就是在進行一場注定戰敗的戰争——這毫無意義。
當時帳内,唯獨張啓功若有所思。
事後,張啓功私下對元邑侯韓普道:“薊城猶做困守之鬥,原因恐怕是君侯擁立的那位韓國君主……”
元邑侯韓普也并非愚笨之人,頓時明白過來。
正如釐侯韓武所猜測的那樣,這場戰争,韓國根本就沒有投降、臣服的選項,張啓功早已計劃好了「使他魏國吞并韓國」的一系列準備,就像釐侯韓武所猜測的那樣,待此戰告一段落後,魏國将扶持元邑政權的那位傀儡君主作爲韓國的君主,而待等魏國擊退諸國聯軍之後,魏國就會時機叫那位傀儡君主獻國,歸順魏國。
是的,跟介子鸱一樣,張啓功亦是「大一統」思想的支持者,他與介子鸱的分歧,隻不過在于「法治」與「儒治」而已。
此後,魏軍繼續猛攻涿城,盡管馬括率領全城軍民死守城池,阻遏了魏軍長達二十日之久,但最終,涿城還是無法抵擋魏軍的攻勢。
在破城的那一日,有所預感的馬括在城門樓上擦拭着自己的佩劍,那是他父親馬奢的遺物。
一邊擦拭着佩劍,馬括一邊暗自感慨,感慨自己首次獨掌大軍,竟然就是一場事關國家存亡的戰争,更糟糕的是,他這一方在這場戰争中處于絕對的劣勢。
『真倒黴。』
他暗自苦笑。
事實上在率軍出征之前,馬括便已看到了結局,但是,父親臨終前的叮囑,以及先王韓然的恩澤,使他無法拒絕。
“将軍,魏軍再次攻城了!”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傳來了守城兵卒驚慌失措的喊聲。
“呼……”
馬括長長吐了口氣。
『父親,大王,括……已竭盡所能。然而,還是沒能拯救這個國家……真不甘呐!』
腦海中閃過父親馬奢與韓王然的面容,馬括嘴角微微一揚,勾起幾分苦澀的笑容。
深吸一口氣,他手持利劍走向城頭。
“不必驚慌,括與諸君同在!”
從始至終,他面色鎮定,從容不迫。
魏昭武二年十月初三,魏軍強攻涿城長達二十餘日,終攻破城池。
破城之日,韓國大将馬括甯死不降,孤身奮戰到最後,最終戰死于城牆之上。
至此,韓國的王都薊城,再無可抵擋魏軍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