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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見到你了,南燕侯世子蕭鸾……”
在許久的沉默後,坐在主位上的趙潤,面無表情地從嘴裏迸出一句話來,語氣聽上去還算平靜,但總覺得隐隐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不得不說,今日的趙潤極具威勢,縱使是聞訊而來的衛驕、呂牧、穆青等趙潤的親信,亦感受到了這位年輕君王的威勢,未敢貿然插嘴。
然而,蕭鸾卻渾不在意地哂笑了一聲,仿佛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處境。
“你笑什麽?”趙潤微皺着眉頭問道。
隻見蕭鸾用斜睨的目光打量了幾眼趙潤,譏笑道:“豎子……”
平心而論,此番被趙潤的人馬抓獲,蕭鸾就已經做到了赴死的準備。
因爲趙潤是絕對不會赦免他的,既然橫豎都要死,爲何還要卑躬屈膝?——當然,就算卑躬屈膝能換取活命,蕭鸾也絕對不會那樣做。
“放肆!”
在旁的衛驕、呂牧、穆青等人皆怒目而視,其中,穆青更是不悅地對蕭鸾身後兩名黑鴉衆說道:“你二人怎麽做事的?叫他跪見陛下!”
聽聞此言,跟随一同來到屋内的張啓功,亦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職,沉聲下令道:“穆将軍的話你二人不曾聽到麽?”
見此,那兩名黑鴉衆一手一邊按住蕭鸾的肩膀,意圖強行将其按倒、令其跪倒在地,但仍憑他們如何使力,蕭鸾就是不跪,依舊面無表情、毫無敬畏地坦然盯着趙潤,臉上浮現陣陣譏笑。
瞧見這一幕,穆青大怒,當即走上前來,摘下腰間的佩劍,用劍鞘的末端狠狠砸在蕭鸾的膝蓋窩,讓蕭鸾身體一個跄踉,被那兩名青鴉衆順勢按倒在地。
對于蕭鸾,穆青怨念更重,畢竟在十二年前,當趙潤被陷于「羅文忠父子」那件事時,穆青曾調禁衛搜查大理寺,而在那時,蕭鸾就以「斷丞沈歸」這個身份,潛伏在大理寺之内——盡管前前後後沒有一個人來指責穆青,但穆青卻對自己頗爲懊惱,懊惱于他當時爲何沒有看穿這個蕭鸾的狼子野心,否則,後續的事情都可以避免。
正因爲心中帶着怨憤,因此,當穆青看到蕭鸾此刻在趙潤面前仍如此倨傲時,不由地怒從心起。
“啪——”
雙膝終于啪地一聲觸地,蕭鸾的臉上閃過幾絲羞怒。
然而在場的衛驕、呂牧、穆青等人,他們卻是在得意地冷笑,臉上俨然露出一種「你蕭鸾也有今日?」般的痛快。
在平靜了一下情緒後,蕭鸾仍有面帶譏諷地對趙潤說道:“滿意了麽?”
“并沒有。”趙潤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唯有用你的首級祭奠六叔,方能纾解我心中之恨……”
『……』
蕭鸾原本倨傲的臉上,稍稍閃過一絲不自然。
因爲趙潤提到了「六叔」,即怡王趙元俼。
在姬趙氏一門中,蕭鸾最痛恨的就是先王趙偲,而最最愧疚的,就莫過于怡王趙俼。
他與趙俼,是在十五六歲時便成爲了知己,當年蕭氏倒戈投入趙偲這邊,其中最大的緣由也是因爲有怡王趙俼作爲說客,說服了蕭鸾。
後來蕭氏蒙難,蕭鸾亦是得到怡王趙俼的幫助,才得以逃過一劫。
他二人,當真是幾十年的交情。
“……要殺就殺,何須聒噪。”
蕭鸾閉上眼睛,淡然說道。
趙弘潤盯着蕭鸾看了半響,随即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對,那些恩恩怨怨,我沒有興趣,待在六叔的靈位前殺了你,用你的首級祭奠六叔在天之靈,這件事……也就圓滿了。”
話音剛落,他神色一變,微微皺眉看向屋外。
因爲他忽然看到,趙莺、趙雀二女正急匆匆地走向這邊。
“莺妃、雀妃。”
屋内的諸人連忙向趙莺、趙雀二人行禮,這讓蕭鸾都爲之好奇地轉頭瞧了一眼,待見到趙莺那一副熟悉的貴婦人裝扮時,他啞然失笑:原來是這兩個丫頭。
在衆目睽睽之下,趙莺與趙雀姐妹倆緊步走到蕭鸾身邊,隻見趙莺手中那柄小巧的金折扇都在微微顫抖,這足以證明此刻的她究竟有多麽的激動;而跟在她身後的妹妹趙雀,亦一改平日裏她在趙潤面前那乖巧的形象,滿臉寒霜,美眸中那仿佛能呼之欲出的憎恨,隐隐叫人感覺頭皮發麻。
“刷——”
趙莺一把抽出了穆青腰間的佩劍。
見此,趙潤立刻喝止道:“慢着!”
“……”
被趙潤喝止,趙莺冷冷地掃了一眼前者,那目光仿佛是在說:倘若你阻止我報仇,那你我的關系就隻能到此爲止了。
而此時,趙雀亦難免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向趙潤,仿佛是不明白,趙潤爲何阻止她們姐妹倆報仇。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趙莺、趙雀姐妹倆,他當然明白姐妹倆對手刃蕭鸾一事究竟有多麽的執着。雖然他并不希望這兩個自己的女人親自動手手刃仇寇,被鮮血濺得一身,因此,他并沒有特地派人告訴姐妹倆蕭鸾已被擒獲的消息。
在思忖了一下後,趙潤正色說道:“在六叔靈位前再動手。”
聽聞此言,方才還滿臉寒霜的趙莺,臉上頓時露出了滿意了笑容,甚至就連看向趙潤的目光中,亦充斥着幾分柔情。
趙雀更是不必多說。
“就讓你再苟活片刻。”
趙莺冷笑着對蕭鸾說了一句,刷地一聲将手中的利劍又放回了穆青腰間的劍鞘。
“嘿。”
蕭鸾哂笑一聲,全然沒有死到臨頭的恐懼感。
而此時,趙潤已緩緩站起身來,吩咐道:“押上他去靈廟。”
“是!”
在屋内的諸人皆抱拳拱手。
半個時辰後,衛驕、呂牧、穆青等人點了兩千禁衛軍出城,這浩大的行動,讓大梁城内的百姓頗感詫異,經過打聽他們才知道,原來是新君陛下準備到先王的靈廟祭祀。——可這不年不節的,祭奠什麽呢?
隻有一小撮消息比較靈通的朝臣,才了解到其中的緣由,并對此緘口不言。
大概兩個時辰後,趙潤等人來到了大梁城外東側那片王陵所在的山丘,來到了供奉着趙元偲、趙元佲、趙元俼靈位的靈廟。
在趙弘潤等人靠近那片山丘時,守衛王陵的前三衛軍總統領李钲領着前内侍監司禮大太監童憲以及一幹護陵的衛士們,一行人聞訊而來,恭迎趙潤這位新君的到來。
“臣李钲,拜見陛下。”
“老奴童憲,拜見陛下。”
“兩位平身。”
在相互見禮之後,童憲與李钲好奇地詢問道:“陛下今日莫非是來祭祀?”
在問這番話時,他倆心中也很納悶,畢竟這不年不節的,他們實在想不出這位新君前來祭奠其父親與叔伯的緣由。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钲注意到了被黑鴉衆押解着的蕭鸾,眼神逐漸就出現了變化——他也是認得蕭鸾的。
“蕭鸾。”李钲面色陰沉地喚道。
“喲。”
由于雙手手腕處被繩索死死綁着,蕭鸾稍微擡了一下雙手,笑着說道:“眼下多有不便,就不向老友你問候了。”
“……”李钲眯了眯眼睛,礙于趙潤這位新君在場,因此并未多說什麽,隻是冷哼了兩聲,以此表現他對蕭鸾的不屑與憤慨。
在寒暄的幾句後,趙弘潤帶着人馬上了山,來到了那間靈廟。
而童憲與李钲,此時亦加入了這位新君的隊伍,準備旁觀蕭鸾被處死的過程。
不得不說,縱使是枭雄末路,但蕭鸾真是不墜他南燕侯世子的身份,哪怕明知自己今日必死無疑,他臉上也無半點懼色。
隻見他在兩名黑鴉衆的看押下,邁步走入這座靈廟,饒有興緻地打量着靈廟内的擺設,以及供奉在神龛上的趙偲、趙俼、趙佲三人的靈位。
看來出來,蕭鸾對怡王趙元俼這位老友,還是懷有幾分愧疚之心的,是故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塊「趙氏怡王俼」的靈牌時,他的神色稍稍恍惚了一下,隐隐泛起幾分落寞與追思之色。
不過待等他的目光落在趙偲的靈牌上時,他臉上的神色頓時被不屑所取代,一臉厭惡與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被看到這一幕的穆青,故意用一記刀鞘抽在他受傷的右臂上,痛得他額頭冷汗直冒。
“刷。”
蕭鸾手中的繩索被刀子割斷。
“跪下!”衛驕沉聲喝道。
聽聞此言,蕭鸾一臉不屑地斜睨了一眼衛驕,嘴角微微上揚,倨傲的臉上,露出幾許譏諷的笑容。
見此,穆青故技重施,再次用劍鞘抽在蕭鸾的膝蓋窩,且那兩名黑鴉衆也同時用力,然而這次,蕭鸾似乎是有所防備,任憑穆青一次次用刀鞘抽打,任憑那兩名黑鴉衆使勁按他的肩膀,他依舊挺直脊梁站着。
“我,不跪昏君!”他如是說道。
這句話,惹怒了在場的諸人,當即,穆青指着在旁的一隊禁衛軍,喝道:“叫他跪下!”
話音剛落,就見那些禁衛軍士卒一擁而上,有的使勁踹蕭鸾的膝蓋窩,有的則拉住蕭鸾的雙手,使勁将他往地上按。
可即便如此,蕭鸾依舊死撐着,甯可伏身于地,也絕不屈膝。
衛驕、呂牧、穆青看到這一幕,對視一眼暗暗想道:這肯定不成啊,哪有讓罪犯趴在地上受刑的?
于是乎,十幾名禁衛軍再次使勁,一個個使出了渾身解數,硬生生讓蕭鸾的雙膝彎曲,接觸地面。
看着蕭鸾被十幾名身強力壯的禁衛軍死死按住,且臉上不知是因爲羞辱還是因爲用力過度而使得滿臉漲紅,甚至于隐隐有點發紫的迹象。
看到這一幕,縱使是趙弘潤深恨蕭鸾,亦隐隐有些被蕭鸾的骨氣所折服。
他忽然想到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反過來說,可恨之人,怕也未嘗沒有可憐之處。
就拿蕭鸾來說,他本該成爲魏國的棟梁之才,駐守南燕,爲國守衛邊疆,但因爲亡族之恨,使得這位大将之才,這才走上了覆亡魏國的歧路。
從客觀角度來說,蕭鸾的叛離,是趙弘潤的父親先王趙偲一手促成的,這一點無可厚非。
想到這裏,趙潤長吐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放開他吧。”
“陛下?”
穆青與諸禁衛軍士卒們吃驚地看了一眼趙潤,随即按令松開了蕭鸾。
而此時,蕭鸾亦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趙潤,與後者對視着。
在對視了足足數息後,蕭鸾盤膝而坐,在略一遲疑後,正色說道:“我罪惡滔天,如今死到臨頭,也不想辯解什麽,更不會哭訴求饒。但我要說,我蕭鸾并非一開始就是亂臣賊子,當年「南燕之禍」,你我都清楚這其中究竟是怎麽回事。……(王族)若不反省,縱使今日誅了蕭鸾,他日還是會有李鸾、張鸾冒出來,除之不盡。”
在說這番話時,蕭鸾的心情也很複雜。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必須承認,今時今日的他,縱使不曾被趙潤的人馬擒獲,也難以再撼動魏國了。
他當年之所以能夠成事,那是因爲魏國國内有不少人對趙偲的行爲不滿——畢竟趙偲弑父殺兄、奪取王位的事,也并非一絲都沒有洩露,隻不過當時宗府考慮到木已成舟,替趙偲掩蓋了這件事,且安撫了國内的貴族罷了。
更何況,當年的魏國在經曆「魏王趙慷」那一代後,實力驟降,再加上後來順水軍、禹水軍這兩支魏人寄托重望的軍隊在内鬥中同歸于盡,這使得蕭鸾認爲自己有機會覆亡魏國——因爲這個國家并非那麽強大。
但如今,魏國已經是名副其實的中原霸主,且登基爲君王的趙潤,亦是一位極具才能的雄主,這讓蕭鸾幾乎看不到覆亡魏國的希望。
或許在這種情況下,蕭鸾才重拾作爲一名魏人的身份,在臨死前用他的方式勸谏了趙潤。
『……』
聽了蕭鸾的話,趙潤愣了許久。
雖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他還真是沒想過,似蕭鸾這等惡徒,在臨死前居然會告誡他。
而此時,蕭鸾已整理罷衣衫,正襟危坐,平靜地轉頭對趙莺、趙雀姐妹二人說道:“丫頭,你還在等什麽?”
聽聞此言,穆青擡頭看了一眼趙潤,見後者在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點頭,遂抽出腰間的佩劍,雙手捧到趙莺面前。
将手中精緻的折扇交給妹妹趙雀,趙莺接過利劍,緩緩走向蕭鸾,懷着莫大的恨意,狠狠朝着蕭鸾的後背刺了下去。
“噗——”
鋒利的寶劍,一下子就洞穿了蕭鸾不閃不避的身體。
而就在這時,就見蕭鸾猛然擡起頭來,将嘴裏一口污血吐向趙偲的靈牌。
這出人意料的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目瞪口呆,沒能及時反應過來,懵懵地看着先王趙偲的靈牌,沾染了幾許鮮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見自己得逞,蕭鸾不由地暢笑起來。
“你——”
趙潤見此大怒,朝着蕭鸾怒目而視。
然而此時,卻見蕭鸾亦目視着趙潤,用一種無法言喻的口吻輕聲說道:“你跟他不同,你會是一位明君……多謝你的仁慈,我大魏的君主,使蕭某在死前,能不辱南燕蕭氏之名。”
說罷,他的雙目漸漸變得無神,随即,他頭顱無力地下垂,再沒有動靜。
“……”
“……”
整個靈廟内,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看向趙弘潤,卻見這位年輕的君主臉上一陣陰晴不定。
與縱使被濺了一身血但依舊滿臉大仇得報笑容的趙莺不同,此時此刻的趙潤,心情卻非常的複雜。
可能是因爲處死蕭鸾的過程,與他曾經幻想的過程截然不同,亦或許蕭鸾那從容赴死的氣概讓趙潤對其心生了幾分敬意。
是的,即便親眼目睹蕭鸾亡故,但趙弘潤心中卻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反而有種莫名的空虛,以及一種深深的遺憾,大概是惋惜于蕭鸾這樣鐵骨铮铮的漢子,本來成爲他魏國棟梁的将才,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
不過即便如此,趙潤還是沒有阻止穆青将蕭鸾的首級砍下來,放置在怡王趙俼的靈牌前,充當祭品。
因爲當初在怡王趙元俼的靈堂上,趙弘潤發過這樣的誓言。
但是,爲何感覺如此空虛,甚至于還有種莫名的惋惜呢?
趙潤默默地看着趙莺、趙雀姐妹倆用蕭鸾的首級告慰了六叔怡王趙元俼的在天之靈。
用蕭鸾的首級告慰六叔在天之靈,這是趙弘潤曾經不止一次幻想過的事,但當真正達成時,趙潤卻不知爲何感覺有些索然無味,仿佛對蕭鸾那刻骨銘心的仇恨,都在蕭鸾咽氣的那一瞬間而煙消雲散。
臨近黃昏時,諸人收拾靈廟,清理地上的血迹,準備返回大梁。
此時,穆青請示趙潤道:“陛下,蕭賊的屍身如何處置?”
趙弘潤沉吟了片刻,說道:“蕭賊已伏誅,此前恩怨一筆勾銷……将其頭顱縫回去,好生安葬,唔,就安葬在南燕吧,豎碑……南燕侯世子。”
“……是。”
穆青抱拳領命,他也感覺出,趙弘潤在大仇得報後,似乎情緒不高。
回到大梁的當晚,可能是因爲大仇得報的關系,趙莺非常罕見拉上妹妹,主動與趙潤赴巫山雲雨,幹了個酣暢淋漓。
但即便如此,當晚深夜趙潤還是失眠了。
無心睡眠的他,沒有驚動趙莺與趙雀姐妹倆,僅帶着大太監高和與兩名小太監,走出甘露殿,坐在甘露殿外的石桌旁。
“陛下,夜裏風涼,還是回殿内吧?”
大太監高和在旁勸說道。
趙弘潤搖了搖頭,今日蕭鸾的死,讓他莫名的怅然,此刻唯有舒爽的涼風,能夠安撫他複雜的心情。
蕭鸾該死麽?
當然該死!
就連蕭鸾本人也承認,這些年來他惡迹斑斑、罄竹難書,爲了其覆亡魏國的目的,不知殘害了多少忠良,這樣的惡賊不殺,簡直天理難容!
但又如蕭鸾所言,他也并非一開始就是亂臣賊子,事實上趙潤的父王趙偲在奪位登基時,蕭鸾亦功不可沒。
客觀地說,蕭鸾這件事,趙弘潤他父王趙偲也有一半的責任,而另一半的責任在蕭鸾自身,被仇恨蒙蔽的雙目。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再計較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因爲這場恩恩怨怨的當事人,無論是趙弘潤的父王趙偲、六叔趙俼,亦或是蕭鸾,皆已過世。
忽然,趙潤開口問道:“高和,你說蕭鸾他留在衛國做什麽呢?……即是前一陣子,他在衛國範縣被衛将夏育擊敗之後,也不曾向齊魯兩國逃亡,當時他若向齊魯兩國逃亡,說不準還能逃過一劫。”
“咦?”高和愣了愣,随即猜測道:“大概是因爲年紀吧。……據奴婢所知,蕭賊已年近五旬,甚至于過了半百也說不定。他在我大魏花了二十年光陰,才使蕭逆與伏爲軍成爲我大魏心腹之患,但他已沒有又一個二十年卷土重來……”
“有道理。”
趙潤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随即,心中回想起今日蕭鸾伏誅時的神色——當時的蕭鸾,臉上并無不甘。
爲什麽呢?
『……大概是父王的駕崩,讓蕭鸾也失去了報複的動力吧。』
趙潤暗暗猜測道。
他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能,否則,如何解釋曾經在魏國攪風攪雨的蕭鸾,在先王趙偲駕崩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呆在衛國的頓丘,操練麾下的軍隊呢?
搞不好,在先王趙偲駕崩之後,蕭鸾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幹些什麽,隻是一味地活着,反複告誡自己「覆亡魏國」的決心。
當然,這一些隻是趙潤自己的猜測,事實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
這一晚,趙弘潤在殿外坐了許久,也胡思亂想了許久。
次日,朝廷準備昭告天下,向國人宣告了「國中首惡蕭鸾伏誅」的消息,且再次大赦天下,趙弘潤被圈禁在小黃縣的兄長趙弘信,亦得到了減免三年之刑的特赦。
如果說齊王僖的過世,意味着中原結束了齊國稱霸的時代,如果說魏王趙偲的死,意味着舊時代的完結、新時代的到來,那麽蕭鸾的伏誅,對于魏國而言,亦影響巨大,這意味着魏國終于結束了内亂重重的舊時代,徹底擺脫了蕭氏餘孽與伏爲軍的陰影。
不過細說起來,魏國其實也并未有什麽變化——畢竟,魏國境内的蕭逆與伏爲軍,早就被鏟除、策反地差不多了,根本不可能再掀起什麽風浪來。
過了幾日後,蕭鸾之死帶給趙潤的惆怅,以及大仇得報後出現的空虛,逐漸得到填補。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趙潤得到了來自衛國的消息:衛瑜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當時正在喝茶的趙潤,噗地一聲将嘴裏的茶水噴了出來,目瞪口呆地看着前來禀告此事的高括:“誰?誰死了?”
“衛瑜,衛公子瑜。”高括一臉嚴肅,沉聲說道。
“……”
趙弘潤張了張嘴,簡直難以置信。
他那個看似瘦弱、内心卻有遠大抱負的表兄衛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