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兆地,院内的一角響起一聲嗤笑。
幾乎在瞬時間,院内的黑鴉衆們抽出了兵刃,神色陰冷兇狠地朝向那嗤笑聲傳來的方向。
而張啓功亦轉頭看去,這時他才發現,内院一側的外牆以及外側的果樹上,居然站着幾名不速之客,爲首的一人,居然是側坐在圍牆上,一條腿踩在牆檐上,支撐着右手,另一條腿則垂落在圍牆内側,整個人就那樣幾無防備地坐在上面。
“喲,陽佴。”
那爲首的一人向張啓功身邊的陽佴打着招呼。
“好久不見了。”陽佴微笑着打了聲招呼,随即壓低聲音,對面有異色的張啓功介紹道:“是自己人……青鴉衆大梁分部的首領,鴉五。”
而此時,院内的黑鴉衆們也已經收起了兵器,朝着鴉五等人罵罵咧咧,大抵就是一些「你們這些混蛋來什麽?」、「快滾!」、「這次是我黑鴉衆的任務!」之類的話。
對此,鴉五等青鴉衆充耳不聞。
“原來是青鴉衆的鴉五首領……”
張啓功領着陽佴向那堵圍牆走近幾步,詢問道:“是太子殿下……或者高括大人有什麽指示麽?”
雖然他并沒有見過鴉五,但一聽後者那「青鴉衆大梁分部首領」,他便知道,此人肯定是高括的直屬下屬,掌管着整個梁群境内的青鴉衆。
悄無聲息地,鴉五從圍牆上跳了下來,走到張啓功面前,抱拳笑道:“尊下便是太子府都尉張啓功張大人吧?在下鴉五,受高括大人之命,輔助張大人的這次行動……”
話音未落,就聽青鴉衆那邊就有人罵罵咧咧。
“滾回去吧,這裏不需要你們!”
“惹惱了老子,老子連你們青鴉一塊宰!”
其中,更不乏有人跟鴉五打招呼,亦充滿惡意的方式:“鴉五,上回你逃到小黃,可是咱們黑鴉的弟兄救了你小子一命,今日居然還敢誇口說什麽輔佐咱們,哈哈哈哈……喂,鴉五,上回你是不是吓尿了?”
『……』
鴉五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可以不去理睬這些混蛋的嘲諷,但不能否認,上次在小黃縣被另外一撥黑鴉衆救下,絕對是他這輩子最錯誤的事,甚至于爲此,青鴉衆的其餘首領們對他也是頗有微詞——被黑鴉衆那群混蛋搭救,那群混蛋能用這件事诋毀青鴉衆一輩子!
甚至于,那些黑鴉衆罵着罵着,漸漸牽扯到了陽佴這位黑鴉衆的首領身上:“喂,陽佴,你他娘的也說句話啊!……你好歹也是咱們的頭啊?把青鴉這群家夥踹出去!”
『你們還知道我是你們的首領?』
陽佴暗自嘀咕一句,随即看着鴉五正色說道:“鴉五,青鴉與黑鴉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這次是我黑鴉的事,希望青鴉還是莫要插手。如若你有什麽不滿的話,那就按照我黑鴉的規矩……”說着,隻見他右手一轉,一道寒光閃過,他手中不知怎麽就握住了一柄利刃:“……打赢我!”
聽聞此言,院内的黑鴉衆紛紛起哄似的助威,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甚至還有人對陽佴說「你小子總算是男人了一回」這樣的話,也不曉得這算稱贊還是算诋毀。
看着神色肅穆的陽佴,鴉五的眼中亦露出幾許凝重。
作爲黑鴉衆的三名首領之一,陽佴的實力,其實青鴉衆是很清楚的,隻不過,陽佴爲人低調,做事循規蹈矩,跟黑鴉衆總的氛圍格格不入,故而不受黑鴉衆們待見。
論個人實力,鴉五對上陽佴,幾乎沒有取勝的可能。
正因爲如此,當鴉五意識到陽佴并非是在開玩笑時,便果斷地舉起雙手後退了兩步:“好,我青鴉不參合,隻做旁觀。”
“很好。”陽佴滿意地點點頭,刷的一下收起了那柄兵刃。
然而,院内的黑鴉衆們似乎仍對這次行動有青鴉衆旁觀(監視)一事感到非常不滿,一時間各種難聽的話都冒了出來。
見此,鴉五淡淡說道:“這次行動,太子殿下亦很重視,倘若你們這群混蛋還有什麽不滿,不妨向太子殿下去提出。”
一聽到太子殿下這個字,院内的黑鴉衆們,除了個别怏怏罵了幾句鴉五後,其餘人當即收聲。
這也難怪,畢竟太子趙潤是青鴉衆與黑鴉衆背後的金主,無論是雙鴉的武器裝備,還是錢饷住所,都是太子趙潤所提供,再加上雙鴉首領們的洗腦訓練,以至于幾乎沒人敢說太子趙潤的不是。
哪怕是在黑鴉衆的心目中,太子趙潤那也是給他們提供錢饷喝酒,提供優質兵器、裝備供他們殺人的大好人。
『……果然如傳聞的那樣,黑鴉與青鴉兩者不合。』
張啓功靜靜地旁觀着,心中暗暗想道。
平心而論,對于鴉五等人被迫退出這次行動,張啓功感到十分遺憾,畢竟,單單看鴉五等人在這些黑鴉衆的眼皮下潛行到圍牆那邊,就足以證明青鴉衆的實力。
不過轉念一想,張啓功又覺得青鴉衆不參合其中,卻也是一件好事,畢竟這次行動,是他帶領麾下的黑鴉衆負責的,若是需要青鴉衆從旁協助,這豈不是變相說明他能力不足?
這可不行!
想到這裏,他拍了兩下手,繼續方才的話題:“我需要幾個擅長潛行的人,方才自薦的「幽鬼」……”
說到,他見那名五大三粗的黑鴉衆一臉亢奮地走了過來,仍有些不敢置信:“你當真擅長潛行?”
幽鬼拍着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道:“老子是咱黑鴉最擅長潛行的……”
話音剛落,院内其餘的黑鴉衆們便發出一陣嘲弄的噓聲。
見此,幽鬼眼睛一瞪,怒聲說道:“是那個混蛋?!宰了你啊!”
也不曉得是不是幽鬼在這群黑鴉衆中威望不低,這下子就沒有黑鴉衆敢發出什麽嘲弄的聲音。
見此,幽鬼這才滿意地哼了哼,拍着胸口對張啓功說道:“老子叫幽鬼,是黑鴉中最擅長潛行的,從未有人能發現我!”
盡管幽鬼自信滿滿,但張啓功還是隐隐感覺有點不對勁,遂轉頭詢問陽佴道:“當真?”
陽佴還未開口,就見幽鬼用兇狠的眼神瞪着自己,他心中苦笑一聲,含糊其辭地說道:“卻是沒有……人……唔,能發現他。”
見有陽佴“保證”,張啓功點了點頭,心中暗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想到這裏,他轉頭對幽鬼說道:“好,這次行動,便由你來主持……”
說罷,他将宮正的畫像遞給幽鬼,正色說道:“此人叫做宮正,又稱「宮先生」,你不需要知道對方的身份,你等要做的,就是潛入一座莊院,在這個宮正逃跑或者自殺前,生擒他!……切記,我要活口!”
“明白了。”幽鬼抓過那張畫像,看也不看都塞到懷中。
待夜幕降臨,張啓功帶着出于某個目的想要同行的高賢侯呂歆,包括鴉五等幾名旁觀這次行動的青鴉衆,一行人悄然來到了宮正所在的那座莊院外,在距離大概兩百餘丈的一片小樹林中藏了起來,遠遠看着那座莊院的燈火。
片刻之後,便有陽佴白晝裏留下監視那座莊院的兩名黑鴉衆,悄無聲息地潛了過來,與張啓功等人彙合。
“首領,那座莊院,并無人離去。”那兩名黑鴉衆對陽佴說道。
聽聞此言,張啓功遂叫來幽鬼,指着遠處的那座莊院吩咐道:“這座莊院内,并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手,小心謹慎,切莫打草驚蛇,在那個宮正逃離或者自殺前,将他生擒活捉!……你可明白?”
“明白。”幽鬼嘿嘿怪笑兩聲,帶着二十幾名黑鴉衆朝着那座莊院摸了過去。
而期間,旁觀的鴉五暗自搖了搖頭,對身後兩名青鴉衆使了一個眼色,後兩者會意地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不會有事吧?”
看着遠方夜幕下好似頗爲甯靜的那座莊院,高賢侯呂歆有些擔心,壓低聲音對張啓功說道:“據我所知,蕭逆亦不時會用錢物去招攬亡命之徒,雖然蕭鸾逃到了國外,但我想以宮正的謹慎,必定會張羅一些亡命之徒作爲爪牙……我觀那座莊院,怕是輕易能藏下兩三百人。”
然而,張啓功不爲所動,淡淡說道:“黑鴉衆,皆是訓練有素的刺客,豈是尋常亡命之徒可比?”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的莊院裏傳來一聲警訊。
“誰?!誰在那……”
很詭異的一聲警訊,話隻說了半截,就再沒了動靜。
然而,張啓功卻是驚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怎麽回事?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就在他震驚之際,遠處的莊院,亦打破了甯靜。
“誰?”
“剛才是誰?”
随着陣陣喧雜的聲音傳到張啓功這邊,他簡直有點難以置信:那可是黑鴉衆啊!實力與青鴉衆比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黑鴉衆啊!爲何那些尋常的亡命之徒,竟能發現幽鬼等人?
“怎麽會這樣?”張啓功驚駭地詢問陽佴。
陽佴倒顯得很震驚,寬慰道:“不礙事的,雖然那些人已察覺到不對,但在他們預警前,幽鬼他們會幹掉那裏所有人。”
『……』
張啓功目瞪口呆看着陽佴,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你說實話,那幾人,果真是黑鴉衆中最擅長潛行的人麽?……還有那個幽鬼,自稱從未有人識破他的潛行,當真?”
“……”
陽佴目視着遠處那座莊院,微吐一口氣說道:“這麽說也沒錯,确實從未有人識破幽鬼了潛行……識破的人,都變成了屍體。”說着,他瞥了一眼氣急敗壞的張啓功,小聲補充道:“卑職暗示過都尉大人的。”
“……”張了張嘴,張啓功手指着陽佴,手指發抖,氣得說不出話來。
『去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