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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太子趙潤三次針對早朝的時間下诏,将第二次下诏時規定在「辰時」的早朝,再次延後一個時辰,改在「巳時」。
說實話,這個時間段設早朝,讓那些有資格入宣政殿的朝臣們感到十分蛋疼。
最初的早朝設在寅時,這是有講究的:因爲這個時間段不會影響朝廷官員的日常工作,可「巳時」的早朝算什麽?
難不成官員們在辰時開始工作後,在官署内工作僅一個時辰,就得中途跑到皇宮參加早朝,然後在早朝結束後再回到各自的官署?這不是多此一舉麽?
當然,誰都不是傻子,這位太子殿下接二連三地延後早朝的時間,朝中百官們隐隐已把握到了這位太子殿下的真正意圖——這明擺着就是在逐步試探朝臣以及宗府關于早朝的底線嘛。
要是朝臣與宗府對此視而不見的話,搞不好有朝一日,早朝就會變成晚朝,或者到最後幹脆連朝會都取笑了。
不過朝臣們沒敢輕舉妄動,畢竟誰都知道,太子趙潤可不是一位好脾氣的儲君。
因此,有些朝臣很機智地将這件事捅到了宗府那邊。
果然,宗府宗正趙元俨在得知此事後,心情很是不渝。
他心想,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可這小子,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趙元俨不能否認,太子趙潤可能是近幾十年來他姬姓趙氏子孫中最出類拔萃的儲君,然而,上蒼在給予了這位太子殿下莫大才華的同時,卻也取走了這位殿下太子的「勤勉」——以至于在勤勉這一點上,太子趙潤相比較魏魏天子趙偲與舊太子趙譽,實在是相差太多太多。
三月十三日的早朝,宗府宗正趙元俨罕見地出現在宣政殿,這讓禮部尚書杜宥精神一振。
作爲内朝大臣之一,禮部尚書杜宥當然知道,那位太子殿下誰都不怕,卻唯獨忌憚趙元俨這位剛正不阿的宗正大人。
既然今日這位宗正大人來到了宣政殿,那麽相信,這位大人定能勸阻太子殿下,給予後者當頭棒喝,喝醒太子勤勉理事、走上正途。
不過讓杜宥感到意外的是,在早朝時,還沒等宗正趙元俨開口,禦史邱毓便率先站了出來,铿锵有力地說道:“太子殿下,臣欲彈劾一人。”
當時趙弘潤不疑有他,還笑着問道:“邱大人欲彈劾何人?”
隻見禦史邱毓沉聲說道:“臣欲彈劾太子殿下!”
“彈劾……本王?”趙弘潤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注:關于書評提醒我,主角現在該自稱「本宮」,而不是「本王」,這個我懂的,我是故意讓他自稱本王,爲了突出他的不同,同時從側面描寫他被趕鴨子上架後、還沒有徹底适應并接受新的身份,在這裏解釋一下。』
“正是!”隻見在衆目睽睽之下,禦史邱毓開始羅列趙弘潤的“罪過”,雖然他陳述的一些事,其實朝中官員或多或少也清楚,并非子虛烏有,可眼瞅着趙弘潤那張越來越難看的臉,殿内群臣心中多少也是有點發毛。
别說宗正趙元俨滿臉驚色,禮部尚書杜宥,更是在心中暗暗叫苦:太年輕、太年輕!這位邱毓大人,實在是太年輕了!
你怎麽能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斥責那位太子殿下疲懶懈怠呢——是,雖然你身爲言官,的确應當指出朝中的不正之風,但你好歹說話婉轉一點啊,萬一惹惱了那位太子殿下,他一怒之下明日索性不來了,咱們這幫臣子怎麽辦?
眼瞅着太子趙潤那張變顔變色的臉,朝中群臣心驚膽戰,生怕這位太子殿下突然間拂袖而去。
甚至于,就連宗正趙元俨,此時也将早已準備好規勸、斥責這位太子殿下的話,生生咽回了肚子。
就在群臣們患得患失之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位太子殿下居然服軟了,雖然臉色依舊是那樣難看,但卻向邱毓承認他偷懶的過失,并表示日後會加以改正。
聽到那一番話,朝中群臣們險些将眼珠子都瞪出來——這位太子殿下,原來竟是這麽好說話的人麽?還是說,在承擔了監國太子的重任後,縱使是這位曾經劣迹斑斑、頑劣不堪的殿下,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
『……多半是後者吧?』
朝臣們暗暗說道。
眼瞅着這位太子殿下居然做出了如此巨大的改變,群臣們不知爲何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尤其是禮部尚書杜宥。
一時間,稱贊之聲此起彼伏,類似「太子英明」、「太子賢良」的恭維,讓這位方才還面色難看的太子殿下,總算是出現了笑臉。
可就在這個時候,邱毓這位年輕的禦史,卻又發出了不适時宜的聲音:“既然太子殿下承認的過失,就請收回诏令,将早朝改回寅時,日後當勤勉……”
殿内群臣倒吸一口冷氣,難以置信地看着邱毓。
他們心說:太子殿下都已經認錯了,你還要不依不饒?喂,就算是嘩衆取寵,也要适可而止啊!
此時就連宗正趙元俨、禮部尚書杜宥,都不悅地看了一眼邱毓。
正如所有人所料,太子殿下果然忍不住當場發飙了,害得群臣們手忙腳亂的哄,這才讓這位太子殿下的面色稍稍好看一些。
待等早朝結束,禮部尚書杜宥迷迷糊糊地邁步走出宣政殿。
看着宗正趙元俨離去的背影,他隐隐約約感覺有點不對勁。
不是決定今日要站在宗正大人這邊,給予那位疲懶的太子殿下當頭棒喝的麽?怎麽弄到最後,宗正大人連提都沒提,且這早朝的時間,就定在了巳時呢?
『……不太對勁。』
越想越不對,禮部尚書杜宥索性貓在宣政殿外的柱子旁,準備看看那位太子殿下出殿時的反應,借此做出推斷。
結果,那位太子殿下很幹脆地就摟着那位禦史邱毓的臂膀一起走出了大殿。
『這……』
睜大着眼睛張大着嘴,禮部尚書杜宥簡直驚呆了。
這算什麽?!
相比較方才盛氣淩人的模樣,此時的禦史邱毓,一臉無奈的表情,低聲抱怨着什麽;反觀太子趙潤,卻不複方才那種難看的表情,滿臉竊喜,拍着邱毓的手臂一個勁地說道:“好了好了,你本來就是得罪人的言官,幹的就是得罪人的事,多幾個人看你不順眼,不要緊的,有本王罩着你,你還怕丢了官麽?……行了行了,回頭本王請你喝酒。”
『……』
看着這兩人勾肩搭背地離開,禮部尚書杜宥氣地整個人都在發抖。
一炷香工夫後,他氣呼呼地回到了垂拱殿。
見這位禮部尚書滿臉羞怒,諸位内朝大臣們感到十分納悶,紛紛詢問:“杜大人,怎麽了?”
杜宥遂将方才發生在早朝上的事與諸位内朝同僚說了一遍,隻聽得溫崎哈哈大笑、其餘諸人哭笑不得。
終日打鷹、今日卻被鷹啄瞎了雙目,朝中殿臣、六部尚書,平日裏那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今日倒好,卻被那位太子殿下耍地團團轉——後者用區區小計,就成功敲定了第三份延後早朝的诏令。
而對此,朝臣們以及宗正趙元俨,日後還不好反悔,因爲敲定早朝的事,正是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
“有這份心計,爲何不用在正途?!”禮部尚書杜宥罕見地有些失态。
因爲他感到了羞憤,虧當時他因爲邱毓百般針對那位太子殿下,還感到氣憤、不滿,結果弄到最後,那倆人竟然是一夥的,合夥把滿朝官員騙地團團轉。
聽聞此言,其餘幾位内朝大臣也是怨念頗深:說好是内朝諸臣輔佐太子處理政務、制定國策,可漸漸地,那位太子殿下已經将工作丢給了他們,比如昨日下午,說好嫌屋内太悶,到殿外轉轉,結果轉着轉着就沒人了。
禮部尚書杜宥越想越氣,他決定,待會等那位太子殿下到垂拱殿後,哪怕拼着丢掉官位不要,也要好好說說那位殿下——沒有這樣的!
可等啊等,一直等到午時,等到尚膳局的小太監們已送來了飯菜,還是不見那位太子殿下的蹤迹。
此時的杜宥,已經氣到幾乎快麻木了。
曆代魏國君王、曆代儲君,從來沒有如此疲懶的!
“這樣下去不行!”
在垂拱殿内,禮部尚書杜宥正色對在座的諸位内朝同僚說道:“我們得想個法子,讓那位殿下乖乖呆在垂拱殿。”
聽聞此言,垂拱殿内諸位内朝大臣面面相觑。
雖說内朝這邊皆是足智多謀之人,可問題是,那位殿下的心計、智略絲毫不差,這不,剛剛在宣政殿内,就把所有朝臣耍地團團轉,想讓這位殿下乖乖就範,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啊。
“有志者、事竟成!”
禮部尚書杜宥信誓旦旦地說道。
而與此同時,在禦花園的觀魚池旁,太子趙弘潤正懶洋洋正躺在一張躺椅上,一邊沐浴着春季的日光,一邊觀閱着剛剛從睢陽送過來的戰報。
時不時地,伺候在旁的侍妾趙雀,還将一枚枚果幹遞到趙弘潤嘴邊。
“哼唔,這麽快就打下睢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