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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方才召你入宮,意在出兵睢陽?”
在南梁侯府的内庭,因爲牽扯叛亂而剛剛被削爵爲「南梁侯」的趙元佐,微皺着眉頭詢問着面前的龐煥。
現鎮反軍主将龐煥點了點頭,恭敬地說道:“是的,王爺。”
南梁侯趙元佐看了一眼龐煥,微微皺眉說道:“我已被太子削爵爲侯,未免節外生枝,改改稱呼。”
聽聞此言,龐煥輕笑着說道:“以那位太子殿下的器量來說,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我想這次過後,王爺就能恢複爵位了。”
在龐煥看來,如果太子趙潤要弄死他們,借前一陣子的叛亂之事就足以置他們于死地;然而那位太子殿下既然肯繼續用他們,那自然不會計較這種小事。
南梁侯趙元佐聞言搖搖頭,叮囑道:“太子不介意,并不代表别人不會找咱們的的麻煩。”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國内的政敵還是有不少了,哪怕刨除魏天子趙元偲、禹王趙元佲這兩位的宗衛們,縱使在國内的姬趙氏王族子弟當中,亦有許多人對他這個與隴西魏氏關系密切的族人心存芥蒂。
除此之外,在禮部、在翰林署、在禦史監,亦有不少官員因爲他的做事風格而對頗有成見。
雖然總得來說有太子趙潤庇護着,但要是三天兩頭因爲一些小事而被人彈劾,縱使是南梁侯趙元佐也會感到很煩。
“總之這段時間,還是謹言慎行爲好。……尤其是你,剛剛執掌鎮反軍,朝廷對此時頗有成見的。”趙元佐叮囑道。
聽到趙元佐的叮囑,龐煥點點頭說道:“末将記住了。”
趙元佐點點頭,這才具體詢問起龐煥接到的命令。
龐煥遂說道:“具體的,太子并未透露,他隻是命我盡快整頓鎮反軍,恢複軍隊的戰力,讨伐占據睢陽的大盜桓虎,作爲将功贖罪。”
“桓虎?”
南梁侯趙元佐捋了捋胡須,皺着眉頭說道:“這個桓虎,是個硬茬啊。”
龐煥亦點了點頭。
其實在近一年多來,在南梁侯趙元佐率領鎮反軍圍剿北亳軍的期間,就已不止一次跟桓虎的睢陽軍交過手,他自然清楚,桓虎早已與北亳軍的首領宋雲暗中勾結——桓虎需要宋雲在宋郡的人脈與威望,好在宋郡站穩腳跟;而宋雲呢,也需要聯合桓虎這個擁有不俗軍隊力量的外來軍閥,抵抗來自魏國朝廷的逼迫。
暗處的北亳軍,再加上明處的睢陽軍,這兩者聯合一緻,亦曾使得南梁侯趙元佐當初在宋郡圍剿北亳軍時,一度陷入進退維谷的局面。
正因爲清楚這一點,南梁侯在得知太子趙潤的命令後,詢問道:“除我鎮反軍外,可還有哪支軍隊參與出兵宋郡之事?”
在他看來,太子趙潤倘若是當真想弄出什麽成績來,那麽,除了他鎮反軍進攻睢陽外,也必須再派一到兩支精銳之師牽制住北亳軍,否則單單鎮反軍,隻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
聽聞此言,龐煥遂解釋道:“除了末将以外,太子還召見了百裏跋的副将李岌,徐殷的部将蔡擒虎,以及朱亥的部将周奎,令他們三人将各自的原班人馬,從禁衛軍中再拉出來,恢複浚水軍、成臯軍、汾陉軍三支軍隊……聽太子的意思是,他有意叫這三支軍隊駐守睢陽、昌邑、任城,牽制北亳軍。”
“唔?”南梁侯趙元佐聞言皺了皺眉。
他倒不是看輕浚水軍、成臯軍、汾陉軍這三支軍隊的實力,問題是,這三支軍隊的人數加起來也不見得超過五萬,這點兵力,如何壓制地住北亳軍?
縱使是南梁侯趙元佐,此時不禁也有些迷惑。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已在沈淑妃的凝香宮陪母妃一起用過了午飯,又在文德殿小歇了片刻,這才回到了垂拱殿。
此時,垂拱殿内的諸位大臣,已在偏廳用過了由尚膳局準備的飯菜,随即便繼續開始了批閱奏章的任務。
而待等趙弘潤來到垂拱殿時,殿内的大臣正因爲個别幾份奏章閑聊着。
“聊什麽呢?”
見幾名大臣聊得熱切,趙弘潤笑着走入了殿内。
由于一個時辰前,趙弘潤就已經吩咐小太監高力傳達垂拱殿,令垂拱殿這邊一連草拟了好幾份诏令,因此,殿内的大臣們倒也不懷疑這位太子殿下是在偷懶。
“太子殿下。”
原戶部尚書李粱手中捏着三份奏章,笑着說道:“我等是在讨論這三位大人的辭表。”
趙弘潤接過那三份奏章瞧了兩眼,這才明白,李粱口中所說的「三位大人」,指的即是吏部尚書鄭圖、兵部尚書陶嵇以及戶部尚書楊宜這三人。
“幾時呈上來的?”趙弘潤随口問道。
“估計有幾日了。”蔺玉陽回答道。
趙弘潤翻開奏章,瞥了一眼内容後落款處标注的日期,換算了一下後,這才發現正是他父皇于甘露殿下诏冊立他爲太子的當日。
“呵,挺識趣的嘛。”
趙弘潤哂笑一聲,不過再一看奏章的内容,他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也難怪,畢竟鄭圖、陶嵇、楊宜這三人的辭表,從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訊息,證明這三人根本就不是真心辭官,而是以退爲進、借表達忠心想保留如今的官職而已。
不過這也不奇怪,剛剛當上尚書沒幾日,誰肯真心退下來呢?
“唔……”
沉吟了一番後,趙弘潤走到自己的座位,随後将這三份辭表丢在案幾上。
由于前幾日事物繁多,他還真沒閑情處理這件事,不過既然今日碰到了,趙弘潤倒也不介意聽聽這些内朝官員的意見。
“諸位怎麽看?”趙弘潤問道。
可能是還沒有适應「内朝大臣」這個角色,殿内諸大臣面面相觑,似乎仍無法接受太子殿下竟然會詢問他們有關于任免尚書一事的意見。
而就在這時,就聽有人鎮定地說道:“在下認爲,應當另擇人選!”
“……”
殿内諸人下意識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這才發現,方才說話的竟是張啓功。
“另擇人選?”虞子啓露出幾許古怪之色,略帶譏諷地說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三人,可是張大人推舉的吧?這今日張大人卻……呵呵,張大人還真是薄性啊。”
張啓功當然知道虞子啓這是故意刁難他,畢竟他曾力主舊太子趙譽罷黜了蔺玉陽、虞子啓、馮玉三人的官職。
“此一時彼一時也。”張啓功站起身來,正色說道:“所謂食君祿、忠君事,當初雍王殿下委用在下,在下自然要爲雍王的利益考慮……包括罷黜蔺大人、虞大人與馮大人;而如今,在下已決心爲太子殿下效力,自然一切要以太子殿下的利益爲主……”
“……”
聽着張啓功那直白的話,内殿諸大臣不由地眼角抽搐了幾下。
其實道理他們都明白,而虞子啓也隻是看張啓功不爽而譏諷了一句而已,隻是沒想到的是,張啓功居然解釋地如此直白,這反而讓虞子啓感到有些尴尬。
見殿内的氣氛有些尴尬,趙弘潤笑着岔開話題道:“既然内朝出現分歧,那投票表決好了,唔,啓功的意見是「罷黜」,諸位呢?……李粱大人,要不你先來?”
李粱知道趙弘潤是想緩和氣氛,非常配合地故意歎了口氣,随即表情古怪地幽幽說道:“既然太子殿下詢問在下這個被楊宜取而代之的原戶部尚書,那在下可就要站在張大人這邊了……”
縱使趙弘潤等人明知李粱是故意作怪,卻也忍不住笑了出聲。
而此時,李粱這才擺擺手,笑着說道:“玩笑玩笑,李某可不敢假公濟私、伺機報複。”說罷,他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道:“李某以爲,鄭圖、陶嵇、楊宜,太子殿下不妨先用他們一陣,這有利于太子殿下将朝野的勢力擰成一股……”
“臣附議。”禮部尚書杜宥符合道。
一圈下來,除了張啓功表示反對委用外,其餘内朝諸臣都傾向于李粱的意見。
道理很簡單,鄭圖、陶嵇、楊宜,這三位朝臣是由舊太子趙譽提拔起來的,若是太子趙潤将其罷黜,難免就會讓雍王黨這一撮人失望——雖說以目前趙弘潤的權勢來說,就算雍王黨勢力不支持他,也絲毫不會影響趙弘潤的太子地位,但說到底,這對于日後要執掌整個魏國的趙弘潤來說,也是非常不利的。
皇子可以朋黨,但對于君王,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因此,依舊重用鄭圖、陶嵇、楊宜三人,借此将雍王黨那一撮人拉攏到太子趙潤這邊,這才是上策。
至于日後鄭圖、陶嵇、楊宜三人若是犯下了什麽過失而遭到罷黜,那就不關趙弘潤什麽事了。
“好,那就讓他們三人留任吧。”
趙弘潤輕飄飄地就決定了鄭圖、陶嵇、楊宜三位朝中尚書的任免之事。
看了一眼殿内諸人臉上的笑容,張啓功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别看七票對一票,仿佛張啓功輸了,但事實上,以張啓功的才智來說,難道果真不懂得這個道理麽?
當然不是,隻不過,以他目前的立場來說,他必須這麽說,借此向太子趙潤表明,他已跟過去、與雍王黨劃清界限。
也正是因爲這個道理,諸位内朝官員,都沒有奚落張啓功僅僅隻有他自己一票的事,哪怕是虞子啓都不曾開口,因爲他們也清楚,張啓功非但沒有輸,而且還赢了——赢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在慶賀了一番内朝首次集體表決的大事後,趙弘潤詢問道:“對了,那四份诏令可曾拟好了?”
他所說的四份诏令,即是指「恢複浚水軍且由李岌擔任主将」、「恢複成臯軍且由周奎出任主将」、「恢複汾陉軍且由蔡欽出任主将」這三份诏令,再加上「令龐煥率鎮反軍征讨宋郡睢陽」的這一份诏令。
總共四份。
“已拟寫好了。”禮部尚書杜宥将幾卷诏書遞給了趙弘潤。
趙弘潤逐一攤開這四份诏令,見沒有什麽差錯,遂又遞給介子鸱,吩咐道:“蓋上(太子)印玺,發下去。”
“是,太子殿下。”介子鸱拱手接過。
片刻工夫後,介子鸱便蓋好了印玺,随即将這四份诏令又遞給了小太監高力,由後者代爲派人頒布。
期間,原兵部尚書徐貫好奇詢問趙弘潤道:“太子殿下欲出兵宋郡?”
因爲在座的皆是趙弘潤自己欽定的内朝官員,他也不隐瞞,搖搖頭說道:“恰恰相反,本王決定盡快落實出征河套一帶的準備,宋郡這邊……我打算暫時擱置。”
在座的諸臣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自朝廷與宋郡的北亳軍撕破臉皮後,朝廷至今爲止已組織過兩次出征宋郡的戰事,第一次,即是指雍王黨、慶王黨、肅王黨這三方國内貴族的私軍,但期間因爲惹出「金鄉屠民」之事,而令諸魏國貴族的私軍陷入了泥潭。
而第二次,則是在舊太子趙譽執政期間,趙譽分别派遣了魏武軍與鎮反軍,前者負責維持梁魯渠的運作,而鎮反軍則主要負責圍剿北亳軍。
但由于北亳軍藏得太深,縱使是南梁侯趙元佐,也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主要是北亳軍根本不露面,南梁侯趙元佐再有能耐,也沒辦法從那麽多的宋民當中,将北亳軍士卒一個個揪出來。
正因爲這個原因,朝廷對于出征宋郡的熱情,已然沒有曾經那樣熱切,原因就在于投入多過回報。
相比之下,出征河套,這才是一本萬利的事。
以目前魏國的兵力而言,是有能力将林胡驅逐到更遙遠的北方,繼而占領整個河套地區,使之成爲魏國的牧場的。
刨除掉必要的留守軍隊,趙弘潤準備在出征河套時一口氣動用全國七成的軍隊,以雷霆之勢,盡可能在半年内結束戰争。
不得不說,當聽到趙弘潤的暫定部署安排後,殿内諸臣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
也難怪,畢竟在趙弘潤的暫定部署安排中,這次魏國對河套地區的林胡與匈奴動兵,将出動
鄢陵軍、商水軍、遊馬軍、羯角軍、河西軍、河東軍、北一軍、魏武軍等諸多軍隊,而将領則有南梁侯趙元佐、龐煥、司馬安、臨洮君魏忌、韶虎等魏國數一數二的将帥。
這股強大的軍事力量,簡直足以将九年前的魏國犁一遍,相信就算是河套的林胡,也抵擋不住如此強盛的魏國軍隊。
“就怕北亳軍趁機作亂。”徐貫皺着眉頭說道。
在他看來,以目前魏國朝廷與北亳軍的關系來說,後者見魏國将舉國七成的軍隊都派往了河套,相信不會安分守己,多半會弄出什麽事來,逼迫朝廷對宋郡自治一事妥協。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着說道:“所以在此之前,先要收拾一下北亳軍……”
說到這裏,他環視了一眼在座的諸臣,雖然他心中也已有了針對北亳軍的策略,但這并不妨礙他咨詢一下這些大臣的意見。
于是他問道:“關于北亳軍這個隐患,諸位有何高見?”
殿内諸臣相視了幾眼,最終,除張啓功外,其餘諸臣的目光皆落在介子鸱身上。
見此,介子鸱也不心怯退縮,拱拱手笑着說道:“既然如此,就由在下抛磚引玉……”
說罷,他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正色說道:“臣以爲,北亳軍之所以棘手,是因爲有宋民庇護,好比深潭中的遊魚,滑不留手……既然如此,不妨抽掉潭中水,令潭中的遊魚無所遁形。”
“具體。”趙弘潤微微一笑,因爲介子鸱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隻見介子鸱朝着趙弘潤拱了拱手,繼續說道:“其一,誘使宋民搬離宋郡;其二,官府征收宋郡的産糧……”
當聽到介子鸱那第一條建議時,張啓功暗自哼笑了一聲,但當聽到介子鸱第二條建議時,他眼中卻露出了幾許驚訝之色。
趙弘潤注意到了張啓功的表情,笑着問道:“啓功,你想補充兩句麽?”
聽聞此言,介子鸱便停止繼續講述,很大度地朝張啓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見此,張啓功猶豫一下後,說道:“那……在下鬥膽插幾句嘴。介子大人所言第一條計策,張某以爲并不可行,除非是生活所迫,否則有幾人願意背井離鄉?縱使朝廷許以「田屋之利」,恐怕也不會有多少宋民願意離開故土,除非……”
“除非什麽?”趙弘潤好奇問道。
“令宋郡貧窮!”張啓功頓了頓,沉聲說道:“這很簡單。……由朝廷将巨量糧、油、絲麻、漆器、木器等物運入宋郡,以賤價擾亂宋郡的市價,沖垮宋郡的民間作坊……”
“嘶——”
還沒等張啓功說完,殿内諸臣便齊刷刷倒吸一口冷氣,一臉驚駭地看着張啓功。
他們心中直說:這個張啓功,着實也太狠了!
『這豈非就是「惡意傾銷」麽?而且還是以朝廷,去作爲宋郡民間作坊的對手……』
縱使是趙弘潤,眼角亦不禁抽搐了兩下。
“張大人,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麽?”原戶部尚書李粱皺着眉頭問道:“若朝廷按你所言,将有幾十萬甚至更多的人餓死。”
作爲原戶部尚書,李粱當然知道,倘若朝廷果真這樣做,那麽,宋郡的貿易經濟将會變得一塌糊塗:宋郡出産的貨物将大量滞銷,宋郡的工坊将大規模倒閉,從而使得宋郡的作坊勞動力将大批失業。
最終結果,宋民将會逐漸失去購買米糧的财力。
聽了李粱的話,張啓功平靜地說道:“隻有令宋民貧窮,他們才有可能被朝廷的「田屋之利」誘惑。再者……宋民既然不肯降順,便不算我大魏國人,彼是生是死,與我大魏何幹?”
“你……”李粱手指張啓功,被後者這番草菅人命的話氣地說不出話來。
但仔細想想,他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張啓功——既然宋民不肯真心降順,朝廷爲何要将他們視爲自己的子民呢?
『毒士之名,名副其實。』
趙弘潤看了一眼平靜的張啓功,心下暗自說道。
想了想,他搖頭說道:“太狠了。”
趙弘潤的話,張啓功顯然還是聽得進去的,聞言又說道:“如此,張某還有一計,既然宋民不肯并入我大魏,那就劃作「次等國民」,設重稅。首先,抽宋商重稅,魏商取一分稅、則宋商取三分稅;其次,由朝廷出面管制宋郡的作坊……”
殿内諸臣面面相觑,而趙弘潤則是聽得苦笑不已:雖然這一計稍微有所收斂,但還是太狠、太激進。
居然建議朝廷去控制宋郡以及宋民的命脈,這樣做隻有兩個結果:要麽宋民妥協服軟,要麽,宋郡就會爆發前所未有的起義。
想到這裏,趙弘潤轉頭看向介子鸱,說道:“啓功的計策,太過于激進,介子,還是再聽聽你的意見吧。”
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張啓功,介子鸱暗自搖了搖頭,給前者留了幾分顔面:“聽了張大人的建議,臣亦有所得……臣以爲,既然太子殿下決定對河套用兵,無暇顧及宋郡,索性不如應允了宋民「自治」的要求,而作爲條件,朝廷不妨以即将「出兵河套」作爲借口,向宋郡征收糧食,令宋郡境内的糧食産出,皆售于朝廷,不得私下出售,否則,便以「私通北亳軍」的罪名論處……”
“你的意思是?”趙弘潤眯了眯眼睛。
隻見介子鸱拱了拱手,正色說道:“赦宋民、不赦北亳軍!……隻要宋郡的米糧一事,掌握在朝廷手中,北亳軍就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趙弘潤聞言摸了摸下巴,皺眉問道:“倘若宋民有人不合作,亦或是北亳軍從他國收購糧食呢?”
介子鸱沉聲說道:“可在诏令中規定,一戶人家,隻允許儲藏三月之糧,違令者,以叛軍黨羽論之。對待叛軍黨羽,我大魏的軍卒,自然是無須客氣的……另外,隻要朝廷出面穩定宋郡的米價,相信不至于會激起民怨。如若還有宋民抨擊朝廷,那他多半就是北亳軍的細作。”
縱使是趙弘潤,在聽到這番計策後亦連連點頭。
而就在這時,忽聽張啓功說道:“介子大人之計雖好,但仍有漏洞。倘若北亳軍,假借宋民的名義,至朝廷設立的米鋪,反複購糧,這該如何是好?”
“這……”介子鸱微微一愣,還沒等開口請教張啓功,就聽後者說道:“可讓朝廷鑄造新币,每三個月,可派人挨家挨戶向縣内宋民,以舊币換取一定數額的新币,隻允許宋民憑新錢購買米糧。”
介子鸱聞言眼睛一亮。
而此時,原戶部尚書李粱亦忍不住補充道:“這樣還是不妥。……難保不會有宋民取巧,以野物充饑而将新币私下贈予北亳軍,我覺得不妨這樣……”
漸漸地,殿内的諸臣皆參與到了對此事的讨論中。
聽着這些大臣們逐漸将針對宋郡、針對北亳軍的計策變得愈發完善,趙弘潤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集思廣益,這确實比他一個人苦思冥想要高效地多。
這不,相比較他原先的打算,内朝諸臣讨論出來的策略,更高明、更穩妥。
『待一段時日之後,就算沒有我,相信内朝也能帶動朝廷,處理好朝中事務……』
在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趙弘潤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