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正文————
“嘻嘻——”
随着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兩名頗爲年輕的宮女,相互推攘、嬉戲着出來。
忽然,其中一名宮女抓住了女伴的手,壓低聲音說道:“别鬧了,有人。”
“有人?”
另外一名宮女亦當即收起了打鬧與嬉戲,有些不安地四下張望,果然瞧見在遠處池邊,有一位年紀比他們大上幾歲的貴人,正用雙手枕頭,躺在池邊一塊巨石上。
依稀可見,這位貴人頭戴墨玉玉冠,身穿着墨色且用金線繡有蟒龍的服飾,盡管不曾看到模樣,卻也知道這位貴人貴不可言。
『……是太子。』
『……是那位肅王殿下。』
兩名宮女立刻變得規規矩矩,偷偷打量那位太子殿下,面帶春色、目中微瀾。
可遺憾的是,那位姿勢不雅躺在巨石上的太子殿下,仿佛不知她們從旁經過,瞧也沒有瞧她們一眼,這讓她們感到很是失望。
懷着「或有可能被這位太子殿下看上」的小心思,二女心中倒是想鼓起勇氣,上前與那位殿下太子搭個話,隻可惜,在那塊巨石旁,兩名看服飾像是内侍監的太監,惡狠狠地瞪着她們。
最終,她們還是被吓走了。
“太沒規矩了!”
目視着那兩名小宮女離開,太監高力這才放松了繃緊的面容,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雖然他年紀并不算大,甚至還要比趙弘潤小一兩歲,但因爲從小就跟着大太監童憲,因此,他對宮内某些事亦是清清楚楚。
至少,方才那兩名小宮女的心思他是猜得一清二楚——被送入宮内的宮女,有幾人不是抱着攀龍附鳳的心思呢?
在暗自咒罵了幾句那兩名不懂規矩的小宮女後,高力回頭瞧了一眼依舊枕着雙手躺在巨石上的那位太子殿下,幾次欲言又止。
因爲眼下,隻是臨近二月底的初春,雖然天氣已徐徐轉暖,但似這位太子這般,躺在冰冷的巨石上,那也是很容易沾染寒氣的。
但是回想起方才這位太子殿下那句「我在這裏呆會、莫打攪我」的叮囑,高力此刻也不敢開口。
畢竟高力已逐漸了解,這位太子殿下雖然乍一看好似是蠻好說話的樣子,但實際上,這位太子殿下卻是一個相當我行我素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基于這位太子殿下已躺在這塊巨石上看了好一會的天空,高力亦是感到有些驚疑,因爲他隐隐猜到,這位此刻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太子殿下,似乎正在思索着什麽重大的問題。
高力還真猜中了,此時此刻的趙弘潤,确實正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即對以慶王趙信爲首的‘叛亂之臣’的處置——既然他這位新太子上位了,那麽,這件事就不能再拖了。
在魏國,朝廷的律法是無法治罪于姬趙氏子弟的,但宗府的宗法可以。
祖法明确規定,但凡姬趙氏子孫涉及謀國叛亂,不赦。
所謂成王敗寇,倘若慶王趙弘信像他們父皇魏天子趙元偲當年那樣,成功奪權上位,那當然是屁事沒有,但很可惜,慶王趙弘信失敗了,既然失敗,那就要受到嚴厲的處置。
按照祖法,慶王趙弘信這次重則處死,最輕,那也是「削爵」、「圈禁」的命運。
「削爵」,顧名思義即是剝奪「慶王」的王位,使其從王族變成平民,這個處罰還包括「剝奪皇子身份」、「在宗譜中抹去名字」、「沒收封邑、皇俸」等一連串的懲罰,甚至于到最嚴厲的地步,連「姬趙」這個姓氏都要剝奪——從此以後,趙弘信這一支,将無法再自稱姬趙氏子弟。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比處死更苛刻。
而圈禁,則又一項比處死還要殘酷的刑法,通俗地說,就是叫人犯在指定的一個小區域内生活,這個小區域,寬則是一座府邸,但倘若嚴格,恐怕就隻有一間屋子——讓一個人,一輩子就呆在一間屋子裏不允許外出,且一天十二個時辰受到關押士卒的監視,時時刻刻都生活在監視人員的眼皮底下,這是何等殘酷的刑法!
或許慶王弘信會覺得:與其如此,還不如死了痛快。
『……橫豎趙五都隻有死路一條麽。』
躺在巨石上,趙弘潤不禁皺了皺眉頭。
别看他當初與趙弘信關系不好,但彼此好歹也是兄弟,如果可以的話,趙弘潤也想留他一條性命,而不是以「叛亂謀逆」的罪名将趙弘信處死。
更關鍵的一點是,若是将慶王弘信這個「主犯」處死了,就好比說制定了處置這件事的标準,其餘的從犯,就得從「處死」這一項懲罰往下推。
而問題就在于,這次叛亂事件,趙弘潤的四哥燕王趙弘疆,以及他的至親弟弟桓王趙弘宣,皆牽扯其中——無論這兩位兄弟是出于什麽目的才協助慶王弘信攻打大梁,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二人也算是參與了叛亂。
若處死慶王弘信,那麽,燕王弘疆與桓王弘宣,就得遭受次一等的懲處,也就是圈禁,以此類推。
想到慶王弘信這個可憐蟲這次亦是被人利用,其實趙弘潤也想過将闆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給個「圈禁若幹年」的懲處也就算了。
其實關鍵,主要還是在于如何定義這次叛亂——倘若将慶王弘信的行爲定義爲叛亂,那麽,這個趙五必死無疑;但倘若作爲太子的趙弘潤将慶王弘信的行爲定義爲「被人挑唆」,以及「與舊太子弘譽的私怨」,那麽,慶王弘信就能僥幸逃過一劫,最多就是圈禁個十年、二十年什麽的。
再不濟圈禁終生,隻要人還活着,就有機會減免時限。
打個比方說,待等日後趙弘潤以太子的身份登基爲王,到時候大赦天下,趙弘信就可以減免個若幹年;再比如皇孫趙衛冊立爲太子,甚至是繼位,趙弘信還有機會得到減刑。
畢竟宗法的本質,并不是在于将姬趙氏的子孫活生生逼死,而是在于約束宗族子弟、維護王權統治,說難聽點就是殺雞儆猴而已,隻要趙弘信誠懇認錯,十幾年以後,宗府還是會網開一面的。
隻是這樣一來,「舊太子趙譽之死」,這口黑鍋就沒人背了。
“呼……”
長長吐了口氣,趙弘潤感覺很是頭疼。
他感覺自己好似是進了一個惡性循環:因爲舊太子趙譽死于這場内亂,因此,慶王弘信必須以叛亂的罪名處死,但處死了後者,燕王趙疆與桓王趙宣也得以從犯的罪名受到次一等的懲罰;而反過來說,倘若趙弘潤想要保住燕王趙疆與桓王趙宣,那麽,慶王弘信的行爲必定不能定義爲「叛亂」,那就隻能犧牲舊太子趙譽,給後者一個「逼反兄弟」的罪名。
可太子趙譽都已經死了,再給他添上一個污名,哪怕不從「死者爲大」的角度來說,趙弘潤也不能這麽做。
否則勢必嚴重得罪了王皇後——縱使舊太子趙譽生前不肯認她爲母親,但兩者怎麽說也是親生母子,王皇後會允許趙弘潤‘污蔑’她已死去的兒子?
想了足足一個時辰,趙弘潤翻身從巨石上跳了下來,徑直前往甘露殿。
大概一炷香工夫後,魏天子便從拱衛司左指揮使燕順的口中,聽說了「太子求見」的通禀。
“那劣子此時來見朕,這倒新鮮……”
與大太監童憲玩笑般說了一句,魏天子示意燕順将趙弘潤請入殿内。
當看到趙弘潤的時候,魏天子起初想與這個兒子開開玩笑,但看到後者面沉似水、好似有什麽心事,他皺皺眉,遂收起了玩笑之心。
“父皇,請令左右退避。”趙弘潤也沒跟魏天子客套,開門見山地說道。
聽聞此言,大太監童憲便知這位太子殿下此番前來多半是因爲什麽要緊的事,不用魏天子示意,便令燕順、童信以及他身後的兩名小太監都退下去了。
而此時,趙弘潤這才将心事透露:“兒臣此來,是爲趙五叛亂一事……”
“哦。”魏天子了然地點點頭,他當然也想得到這件事的利害關系。
無論如何,舊太子弘譽與慶王趙弘信之間,肯定要犧牲一個爲這件事負責,但無論犧牲哪邊,麻煩都不小。
不過,魏天子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目光,見後者目光并不迷茫,他遂饒有興緻地說道:“看來你并非是來請教朕,而是自己已有了主意……說來聽聽。”
聽聞此言,趙弘潤拱手說道:“兒臣以爲,此次内亂,錯不在已故的雍王,亦不在趙五,而在于蕭氏餘孽從中挑唆……”
魏天子聞言眼睛微微一亮:把全部的過錯推到蕭氏餘孽身上,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隻不過……』
看了幾眼趙弘潤,魏天子眼眸中閃過幾絲顧慮。
原因很簡單,倘若要蕭氏餘孽來背負此番魏國内亂的責任,那麽,朝廷勢必得解釋一下,爲何這個「蕭氏餘孽」擁有如此強大的能力,竟能挑唆舊太子趙譽與慶王趙信的内争——難道随随便便什麽阿貓阿狗,就能令兩位皇子内戰?這根本不足以取信于天下人。
而在解釋「蕭氏餘孽」的同時,朝廷難免就要提到蕭氏餘孽的首領「蕭鸾」——單單一個名字就能解釋蕭氏餘孽爲何擁有這麽大的能量麽?
遠遠不夠,所以,朝廷還必須解釋「蕭鸾」的出身,即「南燕侯蕭博遠之子」。
「南燕」,這可是一個很容易就會讓魏人聯想到某些事的名詞,比如洪德二年,南燕侯蕭博遠“莫名其妙”謀反叛亂,而後魏将司馬安率軍屠戳南燕軍的那場變故。
這可是魏天子這些年來好不容易壓下去、不願意再爲人所提起的忌諱。
在足足思忖了好一會後,魏天子長吐一口氣,徐徐說道:“弘潤,你已是監國太子了,不必事事都與朕商量……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聽聞此言,大太監童憲欲言又止。
見父皇臉上表情有些落寞,趙弘潤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道:“父皇,兒臣可不是跟你商量,隻是知會你一聲……既然知會過了,兒臣就告辭了。”
『這個混賬!』
聽聞此言,魏天子恨地牙癢癢,心中那點落寞,頓時被無可奈何的郁悶所取代。
不過出乎魏天子意料的是,在離開内殿的時候,趙弘潤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顧他父皇說道:“事實上,父皇曾經那些惡事,兒臣知道的并不少,但這并不影響在兒臣心中,父皇仍是一位……明君!”
說罷,趙弘潤轉身離開了甘露殿。
“……”頗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趙弘潤最後停留的地方,半響後,魏天子一臉驚異回頭問大太監童憲道:“童憲,那劣子方才說什麽?”
大太監童憲布滿褶皺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太子殿下說,陛下在他心中是一位明君!”
“哈、呵呵呵……”
魏天子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随即輕哼一聲,淡然說道:“哼!朕在位二十餘年,勤勤勉勉,當然是明君,還用得着那劣子來評價?”
瞅着眼前這位陛下臉上那濃濃的喜悅,大太監童憲會心一笑,很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麽。
片刻之後,趙弘潤返回了垂拱殿。
因爲得到了父皇的首肯,趙弘潤的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此時,蔺玉陽、虞子啓、馮玉、徐貫、李粱、杜宥、介子鸱、溫崎等幾人正坐在垂拱殿的内殿,代替趙弘潤批閱着奏章——雖然趙弘潤已下诏增強了朝廷六部的職能,但短時間内,朝廷恐怕還無法适應這種新制度,因此,這些垂拱殿内朝官員目前的任務,就是代替趙弘潤批閱這些奏章。若是其中有什麽緊要的事,再請示趙弘潤這位太子殿下。
至于日後,待朝廷六部尚書逐漸适應的新的制度,漸漸分擔了垂拱殿這邊的負擔後,垂拱殿這邊的幾位内朝官員,就要逐漸轉型爲至高的決策者,比如說平衡某些既定國策的利弊,就落後的制度采取革新,制定魏國的戰略方針等等。
看似「内朝」是一柄雙刃劍,但趙弘潤絲毫不擔心自己會被架空,因爲他選定的内朝官員,也并非是同一派系。
比如說,蔺玉陽、虞子啓、馮玉三位原中書大臣,就側重于「理論派」,他們時常會提出很好的建議,但好的建議,有時候未必就适用,所以以往需要魏天子與舊太子趙弘譽最後來決定;而徐貫、李粱,以及目前隐隐是外朝六部之首的禮部尚書杜宥,就屬于「實幹派」,相比較于最優秀的政令,他們更傾向選擇最适用的政令。
正因爲這個原因,原中書左丞虞子啓與原戶部尚書李粱,這兩位在成爲垂拱殿内朝的同僚後沒過一日,就産生了政見上的矛盾。
而相對這兩方,介子鸱與溫崎所代表的即是太子趙潤,不過目前,由于二人缺少相關經驗,故而被趙弘潤按在末席,讓二人向他們的同僚學習。
“諸位、諸位。”
就當諸内朝官員正埋頭于批閱奏章時,趙弘潤邁步走了進來。
不得不說,瞧見這位太子殿下,在場的諸人都感覺有些心塞,隐隐有種受騙上當的錯覺——說好的是内朝輔佐太子,可結果,内朝諸人在垂拱殿埋頭苦幹,而那位太子殿下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哪怕您什麽都不做,好歹也在殿内坐着裝裝樣子啊!
可能是心中都有些‘怨氣’,殿内諸人頗有默契地放下手中的毛筆,一言不發地看着那位太子殿下。
被數道幽怨般的目光盯着,縱使趙弘潤亦隐隐有些不自然,在咳嗽一聲後說道:“咳,諸位且稍歇片刻。針對前一陣子發生在大梁的内亂……本王這邊已作出決定。”
聽聞此言,殿内諸臣心中一震,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般幽怨,畢竟針對那次叛亂作出判決,的确是一件當務之急的大事。
“請太子殿下示下。”禮部尚書杜宥開口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重複了方才在甘露殿内對魏天子所說的話:“本王以爲,此番内亂,錯不在雍王,亦不在慶王,而是在于蕭氏餘孽……”
『太子殿下這是要保慶王……不對,是要保燕王與桓王兩位殿下麽?』
殿内諸人皆是心思機敏的人,立刻就把握住了趙弘潤的心思。
“蕭氏餘孽……”
禮部尚書杜宥捋着胡須思忖了片刻,試探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公布蕭鸾的身份?”
其實在幾年前的中陽叛亂之後,怡王趙元俼的義女趙莺、趙雀二人,就已經畫出了蕭鸾的模樣,此後,朝廷以這幅畫像發布了緝拿蕭鸾的通緝令,但那時,朝廷并未公布蕭鸾的确切出身。
而如今,既然眼前這位太子殿下意圖讓蕭鸾成爲導緻内亂的罪魁禍首,那麽,朝廷唯有公布蕭鸾那「原南燕侯世子」的身份,并揭露一些蕭逆這些年來的所做作爲,這樣才能讓人信服。
但是這樣一來,就很可能牽帶出那位陛下當年苦心遮掩的某些事。
想到這裏,杜宥心中難免有些顧慮。
仿佛是猜到了杜宥的擔心,趙弘潤寬慰道:“這件事,本王方才已經與父皇商量過了,父皇将這件事全權交給了本王處置……”
聽了這話,禮部尚書杜宥再無絲毫顧慮,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臣懇請即刻草拟诏令。”
趙弘潤點點頭,沉着臉正色說道:“拟诏,南燕侯世子蕭鸾,挑唆諸王内亂,欲颠覆國家,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着舉國通緝,死活不論!……藏匿蕭鸾者,以叛逆論處;若有人得蕭鸾首級,不論出身貴賤,清白與否,皆封爲列侯,賞十萬金!”
『不論出身貴賤,清白與否?』
殿内諸臣微微一愣,心下頓時明白過來:太子殿下此舉,多半是想利誘蕭逆成員背叛蕭鸾。
“至于慶王……”趙弘潤頓了頓,繼續說道:“利令智昏,被奸人挑唆,妄動兵戈,使大梁陷入動蕩,罪亦不可赦,削去王爵爲民……念在他被奸人利用,姑且留于宗譜,着宗府圈禁二十載,以儆效尤!”
在停頓了一下後,他又接着說道:“燕王趙疆、桓王趙宣,見事不明,妄動兵戈,削爵一級,令趙疆、趙宣鎮守邊疆十載,将功補過。”
聽聞此言,殿内諸臣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果然太子殿下是爲了保燕王與桓王。
這不,起兵攻打大梁這麽大的事,到最後,除了燕王趙疆削爵「燕侯」、桓王趙宣削爵爲「桓侯」,這兩位殿下屁事沒有——什麽,鎮守邊疆十載?拜托,趙弘疆與趙弘宣,本來就是自願爲魏國守衛邊疆的皇子,這也算是懲罰?
“太子殿下,那……南梁王呢?”
禮部尚書杜宥等了半天不見下文,遂開口問道。
趙弘潤聞言沉思了片刻。
這次大梁的内亂,南梁王趙元佐的問題也很大——這指的并非是此人協助慶王趙弘信反叛一事,而是指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高陽侯姜丹、平城侯李陽、匡城侯季雁等幾名慶王黨貴族,以及他們的随身護衛,“莫名其妙”死在叛亂之中。
據宗府詢問的結果是,這些貴族是死在禁衛軍的手中,但這種話,也就騙騙那些不知情的人。
趙弘潤是絲毫都不會相信的。
開什麽玩笑,難道這幾名侯爵還會親自上陣與禁衛軍搏殺?這幫人是貴族,魏國國内的王公貴族,有幾個是能打的?
與其說這幫人是在與禁衛軍厮殺的過程中不幸被殺,趙弘潤更相信是南梁王趙元佐出于某個原因,下令鎮反軍殺了這幾名貴族。
畢竟據一些禁衛軍士卒的口供,當時這些貴族,那是跟着南梁王趙元佐進的大梁城。
當然,南梁王趙元佐爲何要殺那幾名貴族,說實話趙弘潤并不在意,畢竟他跟那幾名遇害的貴族非但沒有什麽交情,甚至于,還有一些仇怨。
問題在于,如何處置南梁王趙元佐。
說實話,以趙弘潤如今的權勢與地位來說,想讓南梁王趙元佐死,其實已經是一件非常輕松的事。
隻不過,這麽做是否太可惜了?
畢竟,刨除掉他這個日後很難有機會再領兵出征的太子以外,他魏國最擅領兵作戰的統帥,就隻有禹王趙元佲與南梁王趙元佐兩人,除此之外,就算是河西守司馬安,河東守臨洮君魏忌,上将軍韶虎,相比較前兩位,恐怕都還差那麽一點。
更要緊的是,禹王趙元佲的身體一向不好,根本無法支撐長時間的戰争。
也就是說,魏國日後可以出動的,擁有「滅一國」能力的統帥,恐怕就隻有南梁王趙元佐。
而魏國,日後與韓國、與楚國,卻注定會發生更大規模的戰争。
那麽問題就來了。
對于這個南梁王趙元佐,到底是殺,還是留?
若是以曾經「肅王趙潤」的角度來說,似南梁王這種人,還是盡早除掉爲妙,畢竟南梁王趙元佐能做到的事,他「肅王趙潤」也能做到,甚至于還能比前者做的更好。
但如今,趙弘潤卻是監國太子的身份,若無意外的話,基本上已經失去了親自領兵出征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南梁王趙元佐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更要緊的是,若趙弘潤下令處死南梁王趙元佐,其實魏國失去的,并不止是後者這位擁有「滅一國」能力的統帥,最起碼還要失去龐煥、蒙泺等幾名足以獨擋一面的大将,甚至于,連鎮反軍這支精銳也會瓦解,這對于正在征讨宋郡、即将征讨河套地區的魏國而言,可是不小的損失。
想到這裏,趙弘潤皺眉說道:“對南梁王的處置,暫且擱置……高力,派人知會宗府,叫宗府派人提南梁王入宮,本王要見他。”
“是!”
小太監高力應聲道。
作爲太子,爲了魏國的整體利益考慮,趙弘潤決定給南梁王趙元佐一個機會。
而這事,恐怕就連南梁王趙元佐自己都沒有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