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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太子弘譽果然派宗衛長周悅請趙弘潤過府赴宴,不過設宴的地點卻不在皇宮内的東宮,而是在城内的太子府,也就是原來的雍王府。
當趙弘潤與正室芈姜、侍妾雀兒二女乘坐着太子府的馬車來到太子府時,太子弘譽已帶着一行人在太子府門前恭候,在禮數上無有欠缺。
這不,就連趙弘潤瞧見這陣仗也微微有些受寵若驚,在下了馬車後拱手行禮道:“王兄如此盛情,叫王弟實在……”
“诶,弘潤這話說的。”太子弘譽上前扶起了趙弘潤,笑着說道:“你我兄弟一場,何須介懷?”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短須文士從太子弘譽身後轉了出來,作怪似地唱了幾句魏國這邊歌頌兄弟感情的歌謠句子,随即朝着趙弘潤拱手作揖道:“肅王殿下,可還記得在下?”
趙弘潤笑着說道:“這不是「崔内弟」嘛。”
聽聞此言,無論是太子弘譽還是他身邊的人,亦或是那位短須文士,皆哈哈大笑。
原來,這名短須的年輕文士,便是太子弘譽的内弟、酸棗崔氏的浪蕩公子崔詠,善于詩詞歌賦、喜好結交賓朋,性格與溫崎一樣放蕩不羁,是雍王一系中爲數不多的趙弘潤願意結交的趣人。
什麽?你說雍王身邊也有趙弘潤不願結交的人?
當然,比如趙弘譽身邊首席幕僚張啓功,趙弘潤對此人就沒有什麽好印象。
就在太子弘譽與趙弘潤寒暄實際,肅王妃芈姜抱着幼子趙衛,在趙雀以及另外一名夜莺出身的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見此,太子弘譽當即命人請出他的正室夫人,即如今得尊稱太子妃的女人崔氏,代他招待芈姜、趙雀以及肅王世子趙衛三人。
對此,趙弘潤倒也并不擔心,反正有趙雀跟着芈姜,再加上在馬車上時他已經囑咐過二女謹慎從事。
片刻後,太子妃崔氏便領着其子趙言,出來向趙弘潤夫婦幾人問安,随後便将芈姜、趙雀二女請到内宅,而太子弘譽,則拉着趙弘潤的手,将後者與一幹宗衛請到中庭的宅院大廳。
此時,那座大堂内已鋪設好了席位,趙弘潤暗自數了數,大概有二十幾個席位。
在邀請趙弘潤與衛驕等幾名宗衛入席之後,太子弘譽代爲介紹了那些陪座的人,其中有幾人趙弘潤還是比較熟悉的,比如趙弘譽的内弟崔詠,還有幕僚張啓功、陳湯等等,大多都是與趙弘譽沾親帶故的人。
這場酒席,整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
期間,太子弘譽的内弟崔詠擔任酒席宴中勸酒的角色,妙語不斷,使得趙弘潤與在場其餘人歡笑不斷。
甚至于趙弘潤暗自惋惜,遺憾這次不曾将幕僚溫崎帶來,否則,溫崎對上崔詠這位酸棗崔氏的浪蕩公子,相信定會讓這場酒席變得更加熱鬧。
期間,太子弘譽的幕僚陳湯亦時常歌頌趙弘譽與趙弘潤二人的功勳,隻可惜相比較妙語不斷惹人大笑的崔詠,這個陳湯的才華,就相對顯得不起眼了,至少趙弘潤并不在乎有沒有人歌頌他的赫赫戰功。
而讓趙弘潤感到微微有些在意的是,作爲太子弘譽的首席幕僚,張啓功在這次酒席上說話很少,除了偶爾向趙弘潤敬酒外,其餘大多時候都是笑而不語——說實話,單單看這時候的張啓功,趙弘潤還真看不出來這是一個非常擅長陰謀詭計的毒士。
待等臨近深夜,喝的醉醺醺的太子弘譽,将同樣喝得醉醺醺的趙弘潤親自送到府邸外,甚至于在趙弘潤等人準備啓程回肅王府的時候,太子弘譽還囑咐代爲駕駛馬車的種招路上小心謹慎,最後,特地派了一隊禁衛護送趙弘潤等人回府。
說實話,這份禮數,已無可厚非。
半個時辰後,趙弘潤等人在一隊禁衛的護送下,安然回到肅王府。
此後,宗衛們各自回住處歇息,而趙弘潤,則與芈姜、趙雀二女,在寝居說話。
“太子妃崔氏,對你等的态度如何?”
看了一眼正在卧榻旁哺乳的芈姜,趙弘潤接過雀兒遞來的茶水,詢問道。
聽聞此言,雀兒回憶道:“崔氏,是一位很溫柔的女子,也很熱情……”
說着,她便将太子妃崔氏招待她倆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弘潤,告訴了後者。
女子間的閨宴,拉攏交情最尋常的辦法,無非就是交流一下衣服、首飾方面的心得,就比如太子妃崔氏,她與芈姜、趙雀也毫不熟悉,爲了排解尴尬,崔氏便将她一些貴重的首飾取了出來,與芈姜、雀兒一同觀賞,甚至于到後來,還大方地想贈送給芈姜與雀兒二女。
但遺憾的是,芈姜與雀兒并沒有接受,到最後爲了不使崔氏尴尬,這才勉強收了一支簪子。
這也難怪,畢竟芈姜也好、雀兒也罷,都不是那種喜歡穿戴首飾的女人。
“……倒是崔氏的長子趙言,十分聰明伶俐。”
在旁,芈姜在哺乳之後,一邊哄着幼子趙衛,一邊插嘴道。
“趙永言麽?”
趙弘潤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地點了點頭。
的确,太子弘譽的長子趙永言,比趙弘禮的太子趙永律——如今應該改稱趙成律——小上兩歲左右,聽說确實聰明伶俐,不過具體的趙弘潤卻不是很清楚,畢竟他與那兩個小侄子都不是很熟悉。
不過聽雀兒說,最初在太子妃崔氏與她們倆因爲不熟悉而感到尴尬時,全靠在旁趙言與趙衛的互動,使兩家的女人逐漸變得融洽。
這正是因爲這樣,芈姜才會誇贊趙言,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懷中昏昏欲睡的兒子:“但願我兒日後也能如此聰慧。”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着說道:“那你就得狠下心,從小嚴加管教。”
作爲過來人,趙弘潤非常清楚,王室子弟看似從小就比同齡人懂得更多、更乖巧自律,那是跟嚴加管教分不開的。
聽了趙弘潤略帶調侃的話,芈姜頓時就不說話了。
又聊了幾句後,趙弘潤卻與雀兒到隔壁房間歇息去了。
在雀兒整理床榻的時候,趙弘潤端着那杯茶坐在房内發呆——他在回想今日到太子府赴宴的經過。
不得不說,無論是他自身的感受,還是從芈姜、雀兒口中得知的崔氏的态度,太子弘譽與太子妃崔氏,對待他們夫婦可謂是關切有加,當然,若是理解爲籠絡也沒什麽問題。
但是趙弘潤卻覺得,這份關切下,實則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東西。
說得直白點,今日在宴席中,太子弘譽并沒有向趙弘潤提及爲何收回冶造局、兵鑄局的話題,這場酒席下來,趙弘潤隻記得崔詠的妙語連語,其餘毫無收獲。
而且事後,由于當時太子弘譽已喝得酩酊大醉,趙弘潤也沒有機會問起這件事。
『故意爲之麽?』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頭。
次日天明,趙弘潤決定帶着芈姜、雀兒二女以及幼子趙衛,入宮拜見沈淑妃,順便看看他的父皇。
結果當他們來到皇宮時,卻被一幹墨甲禁衛給攔在宮門外,原因是沒有通行令牌。
當時,宗衛種招大感驚愕,手持「肅王府」的令牌,對那名禁衛統領微怒道:“你眼睛瞎了麽?這不是?”
然而,那名禁衛統領卻搖了搖頭,說道:“并非此物。”
聽聞此言,種招心中大怒。
要知道,想當初他們出入皇宮時,有時甚至連令牌都不需要,那些禁衛一瞧見他們,就會當即放行,可今日倒好,即便出示了令牌,仍被阻攔在宮門外。
就在種招即将發作時,趙弘潤走下了馬車,他一邊安撫憤怒的宗衛種招,一邊詢問那名禁衛統領道:“不知你口中的令牌,卻是何物?”
那名禁衛統領顯然是認得趙弘潤,當即面色一正,拱手行禮道:“施肇(zhao),拜見肅王殿下。”
“施肇?你是陳留施氏族人?”趙弘潤好奇地詢問道。
那名叫做施肇的禁衛統領恭敬地回答道:“是的,肅王殿下。”
趙弘潤上下打量了幾眼施肇,随即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與施融、施奮、施亮三位大人如何稱呼?”
施肇恭敬地回答道:“家父名諱融……”
“原來是陳留施氏的公子。”趙弘潤恍然大悟,随即笑着說道:“不知令尊以及兩位叔父身體可好?在大梁麽?還是在陳留?”
施肇聞言,臉上露出幾絲尴尬之色,恭敬回答道:“家父在陳留,二叔去了上黨,至于三叔……如今在安邑,唔,在桓王殿下身邊。”
『陳留施氏的三兄弟,當真決裂了?』
趙弘潤聞言不禁有些吃驚。
這件事他多少了解一些:由于當年爆出雍王弘譽并非施貴妃所生,再加上雍王弘譽那時候不知因爲什麽原因并未出席施貴妃的殡喪之事,引起了陳留施氏三兄弟中二爺施奮與三爺施亮三人的不滿。
事後,陳留施氏便分了家,施氏三兄弟分道揚镳,大爺施融仍然在太子弘譽這邊,而二爺施奮,則前往上黨,與桓王黨貴族合作經營酒業生意,而三爺施亮更幹脆,直接投奔了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像濟陽李氏等許多不肯向太子弘譽低頭的原東宮黨那樣。
因爲涉及到自己的弟弟桓王趙弘宣,趙弘潤不便再多問,岔開話題道:“施統領,你方才所說的令牌,不知是出自何處?是宗府簽發麽?”
施肇恭敬地回答道:“回禀肅王殿下,并非是宗府簽發,而是由垂拱殿簽發……當然,若是肅王殿下有東宮的令牌,也可出入。不然……”他臉上露出幾許爲難之色,讪讪說道:“卑職實在無法交差。”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不覺有些驚訝。
太子弘譽對皇宮的掌控,已到了這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