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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弘譽這份分封諸兄弟的草拟文書,是由幕僚張啓功代筆的。
本質非常簡單,就是将那些與他争奪皇位的兄弟一個個踢出大梁,由他獨掌朝政。
平心而論,以目前的局勢來說,要做到這一點并不難,畢竟雍王弘譽八位兄弟中,老四趙弘疆已外封到山陽、領「河内守」職務;老五趙弘信正在宋郡安撫民怨,沒個三五年回不來;老六趙弘昭遠在齊國擔任齊國的左相;老八趙弘潤也早已變相封到了商水郡;老九趙弘宣也封到了安邑。
因此數來數去,大梁就隻剩下長皇子趙弘禮、老三襄王弘璟與老七頤王弘殷這三個兄弟還未有着落。
長皇子趙弘禮乃嫡子,隻要雍王弘譽一日還未扳倒王皇兄,就不可能徹底解決這位長皇兄。
但老三襄王弘璟,與老七頤王弘殷,這兩個兄弟卻是雍王弘譽可以提早踢出局的。
當然,主要指的是襄王弘璟,畢竟老七頤王弘殷,這位兄弟在大梁毫無存在感,說得難聽點,是諸兄弟中混地最差的,名副其實的閑王,這種人能對雍王弘譽造成什麽威脅?此人留不留在大梁,差别不大。
但是襄王弘璟,雍王弘譽卻始終不敢掉以輕心。
他一直覺得,襄王弘璟吃虧就吃虧在其母娘家勢力不夠,并不意味着襄王弘璟的能耐不足,這個兄弟,遠比長皇子趙弘禮、慶王弘信、桓王弘宣等人厲害地多。
本來,爲了避免讓人誤以爲他迫不期待,雍王弘譽勉強還能暫時放任襄王弘璟一陣子,待等到明年開春時,再提出外封的建議,讓襄王弘璟滾到陽翟去,但是這兩日,襄王弘璟頻繁出入錦繡宮、對施貴妃百般讨好的做法,卻是刺激到了雍王弘譽。
因此,不管外人如何看待,雍王弘譽已決定盡快就讓襄王弘璟從大梁滾蛋!
正因爲如此,今日雍王弘譽帶着這份草拟的文書,來到了他父皇養歇的甘露殿,請求他父皇的首肯——終究他隻是監國皇子,既非太子儲君,更非魏王,沒有他父皇的首肯,是沒有資格外封諸兄弟的。
去的時候,雍王弘譽心中有些忐忑,沒想到,他父皇在看完了他的草拟文書後,卻很幹脆地說道:“就依雍王的意思吧。”
雍王弘譽甚至連打好腹稿的說辭都還未說出口,他父皇便已應允。
雖然不明白是什麽原因,但雍王弘譽還是很歡喜,在回到垂拱殿後,便吩咐中書令蔺玉陽拟寫正式的诏書,準備正式将老三趙弘璟、老七趙弘殷都外封爲王。
隻要這兩位兄弟離開了大梁——主要是老三襄王弘璟離開大梁——之後,大梁就隻剩下長皇子趙弘禮能對他造成一些威脅,但也隻是一丁點的威脅而已,以雍王弘譽今時今日的聲勢,完全不畏懼趙弘禮的挑戰。
一個時辰後,诏書便由内侍監的太監送到了襄王府,襄王弘璟在府内接了這份诏書。
“還真是急不可耐啊……呵,不過無妨,我這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沒有絲毫旁人原以爲的失落或憤恨,襄王弘璟表現地頗爲風輕雲淡,仿佛早已看開自己被封到陽翟一事。
将這份召令遞給宗衛長梁旭,襄王弘璟命人備好馬車,前往了皇宮。
他今日前往皇宮,可不是爲了與他母妃告辭,而是再次來到了雍王弘譽的母妃、即施貴妃的「錦繡宮」。
這兩日,襄王弘璟用甜言蜜語的奉承哄得施貴妃頗爲開心,因此,當看到襄王弘璟再次前來拜會時,施貴妃顯得頗爲熱情:“是弘璟啊,今日怎麽上午就來了本宮這邊呀。”
襄王弘璟聞言恭敬地說道:“回禀施貴妃,小王已接到召令,雍王兄改封我爲「陽翟王」,小王不日即将啓程,故而提前先來向貴妃娘娘辭行。”
聽聞此言,施貴妃臉上稍稍露出幾許尴尬之色,輕責道:“弘譽那孩子也真是的,怎麽就容不下自己的兄弟呢?弘璟啊,回頭本宮與弘譽說說……”
襄王弘璟連忙說道:“施貴妃不可,诏令豈可朝令夕改?”頓了頓,他補充道:“二王兄這樣做,我也能理解,終究當初是我背棄了他,如今他不相信我也是應該。……不過這樣也好,我這一走,大梁就隻剩下趙弘禮……縱使有王皇後出面幫襯,想來趙弘禮也争不過二王兄。”
一聽到「王皇後」這個稱呼,施貴妃的面色便不由得沉了下來。
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施貴妃的面色,襄王弘璟視若無睹地繼續恭維道:“……相信再過不久,二王兄便能坐上東宮太子的位置,假以時日,便是我大魏的君王,到時候,貴妃娘娘亦貴不可言。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二王兄日後恐怕還要喊王皇後一聲母後……”
聽了這話,施貴妃的面色更是難看。
魏國宮廷曆來的規矩,不管成爲東宮太子的皇子是哪位後妃所生,在正式場合,都必須尊稱皇後爲母後,自稱孩兒。
施貴妃顯然也是清楚這條規矩的,聞言心情頓時變得極差。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即将成爲東宮太子、假以時日還能登基成爲他魏國的君王,施貴妃便心花怒放;但當想到自己的兒子日後得叫那個女人爲母後,她就有種仿佛自己親生骨肉被其他女人奪走的恨意。
然而,想要改變這種事非常困難,除非她能取代王皇後,坐上皇後的寶座。
一想到這裏,施貴妃便怦然心動。
其實這件事,她早早就跟兒子雍王弘譽提過,但雍王弘譽委婉地拒絕了,因爲這樣做是不合規矩的——王皇後是他父皇趙元偲立下的,别說雍王弘譽如今連東宮太子都不算,就算他日成爲了東宮太子,也絕不能做出企圖廢後的行爲。
除非他父皇改立雍王弘譽的母親施貴妃爲後,但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但不死心的施貴妃,還是對襄王弘璟提起了這件事,因爲在她看來,襄王弘璟争位失敗,如今仰仗他們母子鼻息,已算得上是自己人。
結果,襄王弘璟的回覆與雍王弘譽一般無二,他義正言辭地說道:“貴妃娘娘不可如此,您這麽做,隻會給二王兄惹來麻煩……如今二王兄乃衆望所歸,切不可節外生枝啊。”
雖然襄王弘璟的回答讓施貴妃更加相信這是一個自己人,但在心底,施貴妃還是很不舒服,憤憤地說道:“難道,本宮就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個女人搶走本宮的孩兒麽?”
聽聞此言,襄王弘璟笑着寬慰道:“施貴妃言重了,二王兄乃是您的親生骨肉,王皇後怎麽搶得走?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施貴妃問道。
隻見襄王弘璟沉思了片刻,說道:“前些日子,我試探過趙弘禮……您也知道,趙弘禮如今想要付出,除非得到王皇後的支持,才可勉強與二王兄争奪大位。可奇怪的是,趙弘禮似乎并未得到王皇後的支持,就仿佛王皇後已決定将太子之位讓給二王兄……”
“有這回事?”施貴妃皺眉問道。
襄王弘璟點點頭,随即笑着說道:“我猜,多半是想對二王兄示好吧。她兒子趙弘禮的德行,施貴妃你也清楚,那是萬萬不及二王兄的,我想,縱使王皇後身居高位,多半也在羨慕您生了一個如此有本事的兒子……”
這話,聽得施貴妃心中一沉,隐隐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那賤人……癡心妄想!”
說罷,她站起身來。
見此,襄王弘璟驚訝問道:“施貴妃哪裏去?”
“本宮是見見那賤人,叫她收起那份癡心妄想!”施貴妃憤憤說道。
“這……”襄王弘璟臉上露出幾許惶恐不安。
見此,施貴妃臉上泛起幾分冷色,淡淡說道:“弘璟,你怕連累到你?”
襄王弘璟咬了咬牙,讪讪說道:“施貴妃說笑了,小王當然是……當然是站在您這邊的。”
施貴妃深深看了一眼襄王弘璟,随即曬笑道:“那就随本宮一同到鳳儀殿走一趟吧!”
“這……是。”
襄王弘璟看似無奈地低下頭,然而嘴角卻不留痕迹地露出了幾絲笑意。
片刻後,正在垂拱殿處理政務的雍王弘譽,忽然聽到有内侍監的太監前來禀報,說是他母親施貴妃帶着幾十名宮女不知何故去了王皇後的鳳儀殿,對王皇後百般嘲諷,眼下錦繡宮、鳳儀殿的宮女們,都快打起來了。
聽聞此言,雍王弘譽滿臉震驚,随即,心頭便泛起陣陣怒意:趙弘璟!!你臨走也不消停,非要給我惹出來點事來麽?!
想到這裏,雍王弘譽沉着臉,帶着宗衛們火速前往鳳儀殿。
而與此同時,長皇子趙弘禮的府上,亦有人前來禀報:“殿下,大事不好,施貴妃帶着錦繡殿一幹宮女闖到鳳儀殿,正對皇後娘娘百般羞辱……”
“什麽?!”
趙弘禮聞言大怒,憤然道:“豈有此理!”
說罷,他亦帶着宗衛們火速入宮。
大概半個時辰後,趙弘潤帶着雀兒與宗衛長衛驕從凝香宮出來,見幾名太監一臉着急從面前跑過,卻好奇地詢問了一番,結果從這些太監的口中得知了此事,大爲震驚。
“什麽?施貴妃與王皇後打起來了?”
臉上閃過幾絲愕然,趙弘潤與衛驕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