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此,當看到幾名肅王府的侍女各自攙扶着一位以綢巾蓋面的女子走到堂上時,在場的賓客都愣住了。
古時,曆來就有「三妻四妾」的說法,這個說法最早來自于齊國。
在中原諸國中,齊國最爲富裕,正所謂飽暖思**,最爲富裕的齊人,也非常懂得享受,比如「齊人之福」,這講的也是齊人。
所謂的「三妻四妾」,最早講述的是齊國一位君王的轶事。
相傳,這位齊王有三位深愛的女子,但偏偏齊王後卻隻有一人,因此在被臣子催促立後時,這位齊王也不曉得是不是在開玩笑,表示要同時立這三位女子爲後,分别稱「正宮」、「東宮」、「西宮」。
後來,齊國的貴族人人效仿,「三妻」便逐漸演變成「嫡妻」與「平妻(兩人)」。
而所謂的「四妾」,則是指這一位嫡妻與兩位平妻的陪嫁侍女,再加上男方父母賜給兒子的貼身侍女,總共四名侍女,合稱「四妾」。
比如沈淑妃,沈淑妃就曾經考慮過将貼身侍女小桃,賜給趙弘潤當侍妾,專門照顧後者的生活起居,隻不過當時趙弘潤本着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心思,給婉言回絕了。
所以說,起初的「四妾」,指的是四名侍妾,非但要滿足丈夫的生理需求,還要負責照顧丈夫的生活起居,除此以外還要被各自的女主人差遣,并不是指再納入四個平日裏啥也不幹的小妾。
隻不過後來嘛,「侍妾」與「妾」兩者就逐漸混淆了,以至于成爲了嫁入富貴人家的女子所獲得的名分的差異。
但不管怎麽說,似趙弘潤這般一口氣娶納芈姜、赢璎(趙莺假扮)、羊舌杏、蘇姑娘、烏娜、趙雀六名女子的,在這個時代還是極爲罕見的——因爲這不合禮數。『注:隻有妻室拜天地。』
這不,宗府宗正趙元俨的眉頭早已經皺了起來。
不過在場的賓客倒是不怎麽意外,心中暗想:唔,這很符合這位肅王殿下的性格。
畢竟那位肅王殿下,從來就是視禮法于無物的。
“吉時已到!”
大堂外,傳來了宗衛呂牧的喊聲。
負責主持婚事的宗府宗令、繇諸君趙勝,聞言會意,在示意堂内諸賓客安靜下來後,正色說道:“吉時已到,新人……”
剛說到這,就聽府門外傳來兩聲谒者的通報。
“楚公子、暘城君熊拓到!”
“楚平輿君熊琥到!”
『什麽?!』
在場的諸賓客頓時嘩然,紛紛看向大殿入口,就連坐在父親位置的魏天子,亦忍不住擡頭瞧了一眼。
『這小子……膽子可真大啊。』
在諸賓客中,南梁王趙元佐與禹王趙元佲心中暗暗嘀咕。
要知道據他們所知,暘城君熊拓前一陣子剛剛入主楚東,跻身于楚國的權利中樞之内,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暘城君熊拓應該留在楚國繼續鞏固所得的權利,絕不可輕易離開。
可這暘城君熊拓倒好,居然千裏迢迢趕來參加妹妹的婚事。
就在諸人私下議論紛紛之際,就瞧見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風塵仆仆地走入殿内,也不在意滿殿的賓客,包括負責主持婚事的繇諸君趙勝都頗爲驚愕地看着他,便用目光尋找着妹妹芈姜的身影。
可能是聽到了通報,芈姜忍不住掀起蓋在頭上的紅綢,轉頭瞧向站在大殿入口的暘城君熊拓。
記得前幾個月,平輿君熊琥就曾來過一趟大梁,代替暘城君熊拓将芈姜的嫁妝、賀禮都送了過來,但因爲當時暘城君熊拓尚未在楚東站穩腳跟,因此,平輿君熊琥曾私底下告訴芈姜,可能熊拓公子趕不過來參加她的婚禮。
當時芈姜雖然嘴上沒說,但心底着實是有些失望。别看她口口聲聲稱呼熊拓爲「熊拓公子」,仿佛與他并不親近,但實際上,對于這位從小暗地裏保護着她們姐妹的堂兄,芈姜早就視他親兄長一般。
否則,當初聽說暘城君熊拓戰敗于魏國公子姬潤手中,她也不會帶着妹妹從巴國回到楚西,準備挾持趙弘潤這位如今的丈夫,逼迫後者歸還占領的楚國城池。
“咳,肅王妃不可這般。”
見芈姜掀起些許紅綢蓋看向遠處的暘城君熊拓,繇諸君趙勝低聲提醒道。
見此,趙弘潤輕輕拍了拍芈姜的手背,低聲說道:“待會,我與你一同向他敬一杯酒吧,眼下,莫要誤了吉時。”
“嗯。”點了點頭,芈姜将掀起的紅綢又放了下來。
而另外一邊,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亦在肅王府宗衛呂牧、種招二人的指引下,坐到了席中。
看着妹妹芈姜與趙弘潤拜過天地,暘城君熊拓心中好似去掉了一塊巨石,但也感覺心中空落落的。
記得在汝南君熊灏過世前,這位堂叔曾拜托熊拓代爲照顧芈姜、芈芮兩姐妹,但當時,熊拓一方勢力弱小,爲保護這兩姐妹的安全,隻能将她們送到巴國去。
因此對于熊拓來說,照顧芈姜、芈芮既是義務,也是職責。
而如今,芈姜已經嫁了人,有了自己的丈夫,這對于熊拓而言,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畢竟他妹夫是名震各國的「魏公子潤」,熊拓相信他可以很好地保護芈姜,給後者富足的生活。
而另外一邊,秦少君赢璎與玉珑公主這對對外宣稱的夫婦,亦坐在席中,旁觀着婚禮。
與笑吟吟的玉珑公主不同,秦少君赢璎面色難看,心中要說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要知道,她是趙弘潤真正意義上的側室,名分隻在肅王妃芈姜之下,可是呢,礙于她肩負的秦國儲君這個負擔,她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丈夫跟那個假扮她的假秦國公主(趙莺)成婚,甚至于還要鼓掌祝賀,這如何不讓她糾結。
可能是注意到了秦少君的面色,玉珑公主在她耳邊低聲笑道:“莫要闆着臉了,晚上不就輪到你了嘛……”
“今晚是芈姜。”秦少君下意識說了句,卻猛然發現玉珑公主正狡黠地看着她,不由地面色發紅,借着吃酒遮掩過去了。
見此,玉珑公主捂着嘴偷樂。
忽然,她好似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去一瞧,正好看到魏天子趙元偲正用複雜的目光看着她。
心中一沉,玉珑公主亦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渾然裝作沒有發現。
對于那位至今仍不知是否是她親生父親的父親,玉珑公主仍不能釋懷,畢竟再怎麽說,那位父親也是親手殺害了她的母親蕭淑嫒。
雖然那件事的起因是因爲她的母親做了一件錯事,一件讓魏天子無法容忍、無法釋懷的事,可這與她又有什麽關系?爲何在長達十幾年的日子裏,對她不管不顧,以至于她雖然貴爲公主,但實則在宮内如草芥一般。
直到碰到弟弟趙弘潤,她才首次感受到親人的關懷。
片刻之後,禮成。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芈姜等諸女應該先回各自的閨房,等待所謂的洞房;而趙弘潤則留下來招待衆賓客。
不過,趙弘潤并不是太在意禮數的人,因此在禮成之後,他便拉着芈姜的手,來到了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那張案幾前。
“如今,我應該喊你一聲兄長?”
一邊吩咐宗衛長衛驕拿兩隻幹淨的酒盞過來,趙弘潤一邊對暘城君熊拓打趣道。
聽聞此言,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都苦笑着搖了搖頭。
的确,七年前,他倆率軍進攻魏國,與眼前這位魏公子潤沙場相見,可從未想過,這位擊敗了他們,讓他們痛恨不已的宿敵,有朝一日居然會成爲他們的堂妹夫。
“能被魏公子潤喊一聲兄長,也不枉此生了。”暘城君熊拓端着空酒盞站起身來,看着一身婚服的芈姜給他斟了酒,臉上那種仿佛看待女兒出嫁般的目光,讓趙弘潤怎麽看都感覺别扭。
“姬潤,阿姜她……我就代我叔父熊灏大人,拜托給你了。”
端着酒盞,暘城君熊拓一臉嚴肅地說道。
此時,趙弘潤手中的酒盞亦由芈姜代爲斟滿,他重重點了點頭,對熊拓許下了承諾。
随即,趙弘潤亦與平輿君熊琥喝了一杯。
在此之後,暘城君熊拓便開口說道:“你去招待其他賓客吧,我與阿琥也該告辭了。”
“這麽急?”趙弘潤心下不禁有些吃驚。
熊拓聞言笑道:“熊吾、熊盛還未私心,還有一個連我都看不透的楚水君……呵,我若離開地久了,或許虎方就是另外一個景象了。”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芈姜,帶着平輿君熊琥離開了。
看着這對堂兄弟離開的背影,趙弘潤暗暗感慨。
從楚東的虎方縣千裏迢迢跑到他魏國的大梁,就真的隻是爲了字面意思上的喝一杯喜酒,這暘城君熊拓作爲兄長,對待妹妹确實沒的說。
想了想,趙弘潤召來宗衛高括,吩咐後者派遣雙鴉保護暘城君熊拓回到楚國,畢竟這位楚國公子,在魏國的仇敵可不少。
吩咐完之後,趙弘潤便轉身走向殿内其他賓客。
期間,他瞥見襄王趙弘璟的神色,見這位三皇兄始終面帶微笑,心下暗暗納悶。
『過不了幾日就要被趕到陽翟去了,還能笑得出來?』
不過因爲在場的賓客衆多,這個念頭隻是在趙弘潤心中一閃而過,并未引起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