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世态炎涼,在雍王弘譽成爲大勢的當下,大梁朝野曾經與襄王弘璟關系不錯的朝臣與官員們,也逐漸疏遠了這位殿下,但其中仍有些人,感于與這位殿下曾經的交情,暗中爲他通風報信。
因此襄王弘璟才能提前得知,雍王弘譽準備在不久之後将他外封到陽翟爲地方王侯。
這對于有心争奪大位的襄王弘璟而言,絕對是莫大的噩耗。
不可否認,他若是被外封到陽翟,的确是可以在陽翟稱王稱霸,隻要不鬧出太大的事來,相信雍王弘譽也會因爲顧慮到有些原因,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網開一面。
可問題是,一旦被外封到陽翟,這就等于是斷了他趙弘璟争奪大位的可能。
因此,無論如何趙弘璟都想留着大梁。
但讓他感到憤懑的是,無論是長兄趙弘禮,還是老八趙弘潤,目前在大梁唯二能夠保下他的兄弟,都拒絕與他聯手——在這種情況下,趙弘璟實在想不出什麽能夠繼續留在大梁的好辦法。
據暗中爲他通風報信的暗線所言,雍王弘譽準備在他們八弟趙弘潤完婚之後,在明年開春前後,正式封他爲陽翟王,提前将他踢出局,因此對于襄王弘璟來說,如何想個辦法阻止雍王弘璟的‘好意’,這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
因此在這段時間内,襄王弘璟終日與宗衛長梁旭、幕僚劉介三人在書房内苦苦思索,希望能想出一個阻止事态的好辦法。
但遺憾的是,縱使是睿智如劉介,在如此惡劣的境況下,亦是一籌莫展。
而今日,就在襄王弘璟因爲想不出辦法而心情煩躁之際,忽然有府上的門人呈上了一封沒有著名的密信。
起初襄王弘璟也沒有在意,拆開密信後瞧了兩眼,這一瞧不要緊,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激動起來。
因爲在這封密信中,詳細記載了雍王弘譽的人與曲梁侯司馬頌暗中來回的确切日期與談話的大緻内容,甚至于,還有曲梁侯司馬頌向雍王弘譽表達忠誠的‘效忠書’。
『曲梁侯司馬頌?那不是金鄉屠民之事的……』
在微微一愣後,襄王弘璟激動地面色都有些泛紅。
這不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麽?
他連忙将手中的密信遞給劉介觀瞧,驚喜地說道:“劉介,那曲梁侯司馬頌竟是雍王的暗棋……”
劉介聞言也是一驚,在接過密信後仔細觀瞧,臉上頓時露出了凝重之色。
這份密信的真實度,說實話劉介并不完全相信,但正所謂無風不起浪,既然投遞這封密信的人将雍王的人與曲梁侯司馬頌暗中接觸的日期與大緻談話都記載地清清楚楚,那麽這件事,十有八九确有其事。
問題是,究竟是誰将這封密信投遞到他們襄王府?且對方又有什麽目的呢?
“殿下,不知是何人投遞這封密信?”劉介提醒道。
聽聞此言,襄王弘璟一拍腦門,驚聲說道:“我幾乎忘卻。”
說罷,他命人招來方才前來呈遞這封密信的門人,詢問投遞這封密信的人的線索。
但很可惜,那名門人隻是大緻記得是一個三十幾歲穿着長衫的文士,卻不知對方究竟是誰。
這讓襄王弘璟感到很是洩氣,在訓斥了那名門人幾句後,便讓後者退下了。
在那名門人退下後,襄王弘璟回頭詢問劉介道:“劉介,你說這事……如何處置?”
隻見劉介皺着眉頭端詳着手中的那份密信,沉聲說道:“雍王的人,秘密私會曲梁侯司馬頌,然而,兩者會面的日期與大緻的談話,卻清清楚楚記載下來……倘若這封密信屬實,那麽,肯定是雍王與曲梁侯這兩者身邊的人故意洩密,否則,外人不可能得知地如此詳細。”
“雍王身邊的人?”宗衛長梁旭驚愕地插嘴道:“雍王可是目前的大勢啊,他身邊竟也會有人洩密?……能得知這種隐秘之事的,多半是雍王身邊的心腹吧?既然是心腹,爲何要背叛雍王?”
這話說得襄王弘璟與劉介微微點頭。
說得也是,既然是雍王身邊的心腹,那日後明擺着就是從龍之臣啊,爲何要背叛雍王?這根本就說不通。
“難道是曲梁侯司馬頌身邊的人?”襄王弘璟皺着眉頭猜測道。
劉介長吐一口氣,亦不能輕易斷定。
半響後,襄王弘璟詢問劉介道:“劉介,你說若我祭出此信,能夠扳倒雍王?”
聽聞此言,劉介仔細思考了半響,點點頭說道:“這封密信,并不能完全确信,但相信也并非空穴來風……若是殿下在朝中祭出這封密信,質問雍王,想來就算是雍王,也難保其身。隻是……”
說着,他舉了舉手中的密信,皺眉說道:“隻是這封密信,明擺着就是借刀殺人,欲讓殿下出面扳倒雍王……扳倒雍王?”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在沉默了半響後,忽然說道:“曲梁侯司馬頌,可能并不隻是雍王的暗棋,有第三方人,在幕後操縱。……倘若果真如此的話,那「金鄉屠民」之事,便是那第三方人的「一石二鳥」之計,先借雍王的手,擊倒慶王,在借曲梁侯司馬頌,扳倒雍王……呼,高明!”
襄王弘璟終究并非愚笨之人,在聽到了劉介的話後,面色頓變,壓低聲音驚聲說道:“劉介,你的意思是,那所謂的第三方人,是本王的兄弟搞的鬼?”
出于某些顧慮,劉介并未正面回答,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是一臉笃定。
不過想想也是,先擊垮慶王、再扳倒雍王,最終獲利的,不就是其他諸位皇子麽?
“誰?會是誰?”
襄王弘璟面色陰晴不定地在書房内來回走動,口中喃喃自語。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麽,倒抽一口冷氣,驚疑不定地說道:“難道是……老八?”
他口中的老八,既是肅王趙潤。
劉介聞言沉思了片刻,随即搖頭說道:“應該不會是肅王,這種陰謀詭計,不符合肅王的性格。……肅王的脾氣,更爲激進。”
襄王弘璟想了想,覺得還真是那麽一回事——按照他八弟趙弘潤的性格,倘若他有意争奪皇位的話,他會直接了當地站出來告訴諸兄弟:皇位我要了,你們别鬧騰了,老實點給我呆着。
當初在慶王府的宴席上,那位八弟不也是因爲看慶王弘信不爽,直接就将菜盆子呼慶王弘信臉上了麽?
那般狂妄霸道的八弟趙弘潤,會用這種下三濫的陰謀詭計?
縱使是襄王弘璟也不信。
想到這裏,他皺眉嘀咕道:“難道是趙弘禮?”
話音剛落,還未等劉介有何表示,他便自己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原因很簡單,因爲長皇子趙弘禮身邊的幕僚駱瑸,雖然也是難得的王佐之才,但根本不會用這種旁門左道,這一點趙弘璟早就摸透了。
『不是老八,也不會是廢太子,究竟是誰呢?……老四?那家夥滿腦子都是練武、打仗,能想出這種陰謀才怪!莫非是老九身邊的周昪?那個周昪,這也是擅長陰謀……不對不對,老九若有幸争奪皇位,他怎麽可能尋死覓活也要封到安邑去呢?老六遠在齊國,老七不過是一閑王,這……』
襄王弘璟在書房内來回踱步,暗自思忖着。
可他驚異地發現,在他一個一個排除了嫌疑對象後,他忽然發現,他兄弟中竟已沒有值得懷疑的人。
忽然,襄王弘璟眼中閃過一絲驚悟。
『難道是……蕭氏餘孽?』
作爲當初「中陽叛亂」的經曆者,襄王趙弘璟也知道他魏國國内潛伏着一支以颠覆他們姬趙氏統治爲目的的叛黨。
而且據他的感覺,這件陰謀的手法,與那蕭氏餘孽的手段頗爲相似。
“殿下莫非是想到了什麽?”見襄王弘璟表情有異,劉介好奇地問道。
襄王弘璟微微一滞,随即搖搖頭苦笑說道:“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到究竟是何人……”
此時,宗衛長梁旭在旁插嘴道:“卑職以爲,送這封密信的人究竟有何目的這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此物能否扳倒雍王,讓殿下能留在大梁!……隻有留在大梁,殿下才有機會。”
“是這個道理!”襄王弘璟點點頭,沉聲說道:“雍王已準備對本王下手,本王哪裏還顧得了那麽許多?”
說罷,他轉頭看向劉介,詢問後者的意見。
見自家殿下主意已決,劉介思忖了片刻,說道:“殿下不必着急,既然是有第三方人企圖借刀殺人,那麽殿下就無需着急出面。縱使殿下用這封密信搬倒了雍王,得利的,也無非是長皇子一方,殿下何必爲此承擔風險,且得罪雍王?”
“你的意思是……”襄王弘璟驚訝地問道。
隻見劉介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殿下不若近幾日多與雍王接觸,讓外人以爲殿下打算對雍王示好,如此一來,那「第三方」的人,自會将類似這封的密信,再送其他諸位皇子府上,比如長皇子趙弘禮的府上……長皇子趙弘禮急着複出,他未見得不比殿下着急。”
聽聞此言,襄王弘璟眼睛一亮,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