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雖然趙弘潤對于弩炮的成功測試十分滿意,但真正讓他歡喜的,卻是那個「扭力彈簧組件」,趙弘潤派人詢問過,設計這個「扭力彈簧組件」的,正是他們冶造局如今已成爲名匠的「丁鈞」。
對于此人,趙弘潤自然不會陌生,想當年他還在鼓搗蠟燭模具的時候,丁鈞就給了他不少建設性的意見,而如今,丁鈞已成爲冶造局不可缺少的技術人才,正是此人與投奔魏國的宋墨钜子徐弱,一同研發了弩炮。
但很可惜,趙弘潤這次并沒有遇到宋墨钜子徐弱與他的墨家門徒們,原因就在于這幫墨家門徒下鄉幫助地方上的平民做農活去了。
是的,墨家的門徒,就是這麽奇葩:他們甯可光着腳丫跑到魏國的地方縣城,無償幫助那些大字不識的田間平民安裝水車、挖掘田渠,甚至于教授他們識文認字,傳授他們耕田種地的訣竅,也不願在冶造局當一位受人敬仰的技術工匠。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墨家門徒的積蓄,也願意無償捐獻給地方的平民,而他們的目的就是傳道,在魏國傳播他們墨家的思想。
而讓趙弘潤有時哭笑不得的是,這些墨家門徒好似是将冶造局當成是賺取酬勞的職所——不少墨家門徒平日裏在冶造局辛勤工作,待等他們工作幾個月,賺取了不費的月俸,這幫人就把布包一背,下鄉無償奉獻去了。
美其名曰曆練。
弄得冶造局都不敢發這幫人太多的月俸,免得這幫人到時候負責的項目還未完成,就半途撂挑子走人了。
對于這些真正意義上的無産奉獻者,幾近于苦修士般的墨家門徒,趙弘潤既尊敬又感到頭疼。
不誇張地說,倘若宋墨钜子徐弱這幫人願意改掉時不時就下鄉散财、無私奉獻的曆練,肯留在冶造局安心研發,趙弘潤相信冶造局的工藝水平,絕對不止如今這種水準。
但很遺憾,縱使是趙弘潤,也無法強迫那些墨家門徒,畢竟這是這些墨家門徒願意爲他貢獻力量的前提。
六月中旬前後,秦國第一批前來魏國學習的官員與工匠,終于乘船抵達了博浪沙河港。
對于這件事,秦少君非常上心,都顧不得自己的婚事籌備,硬拉着趙弘潤親自來到了博浪沙河港,迎接這些秦國的工匠們。
對于這些白得的技術人才,趙弘潤當然不會客氣,召來冶造局負責統籌人事的主事「顧和」,讓其給這些秦國的工匠們安排崗位,鐵匠安排到兵鑄局鍛造兵器甲胄,木匠、石匠就直接安排到博浪沙河港造房子。
不得不說,秦國派來學習的這些工匠們,本身就有不俗的手藝,比冶造局自己重頭訓練新人便捷多了,唯一可惜的是,這些秦國工匠在學到了魏國的技術後,終有一日會回到秦國,短則一兩年、長則五到八年。
但不管怎麽說,這批秦國工匠的到來,使得魏國的冶造局技術實力更加雄厚。
趙弘潤才不擔心被秦國學到什麽技術工藝——魏國都領先秦國那麽多了,倘若魏國最終還是被秦國追上,那冶造局的上上下下就真無臉見人了。
趙弘潤信奉一個觀念: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旁門左道,唯有自己變得越來越強,這才是真理!
因此,當秦少君吞吞吐吐地詢問趙弘潤會不會有意對那些秦國工匠隐瞞魏國的真正技術時,趙弘潤回以不屑的表情,順利地激怒了這位日後的夫人。
整個六月份,趙弘潤除了巡視一下博浪沙河港的後續房屋建設工程,就是到冶造局所在的「冶城」,視察一下冶造局的整體發展。
事實上,冶造局發展到目前這個階段後,趙弘潤在與不在其實差别不大。
民用的器械工具,冶造局已與工部的虞造局建立了良好合作關系,像改良的「獨輪推車」、「犁具」等等,冶造局都是直接将設計圖紙移交給虞造局,讓後者負責打造,并向全國推廣。
而軍用器械方面,冶造局則直接交給兵鑄局這個好比是代工工坊般存在的轄下司署,讓兵鑄局的工匠們在海量的軍備訂單面前,一邊罵娘一邊趕工——這些可憐的兵鑄局工匠們,早已忘記了當初欲與冶造局争奪利益的時候,因爲每日的工作已經讓他們喘不過氣來,時不時幻想着兵鑄局能否停歇幾日,讓他們喘口氣。
至于冶造局的材料采辦事宜,除了戶部轄下的倉部外,冶造局也在與「肅氏商會」合作。
因此總的來說,已進入良性循環發展的冶造局,已不需要趙弘潤時時盯着。
如今趙弘潤應該考慮的,不是冶造局的發展狀況,而是冶造局的保密事宜,畢竟盯着冶造局的,除了韓楚兩國的奸細外,還有國内的人,比如說慶王弘信。
說起慶王弘信,趙弘潤就不由想到了前者力薦創辦的「兵造局」——曾經這個慶王弘信信心滿滿企圖取代兵鑄局的司署,如今在大梁已經成爲一個笑話。
原因就在于,在六月份,兵造局打造出了第一批劍具。
不多,大概隻是一百把左右,主要是用來測試。
當時,慶王弘信親自了測試那些劍具,提着一把劍砍向一張案幾的邊角。
沒想到一劍下去,咯嘣一聲,案幾的邊角安然無恙,慶王弘信手中的那柄劍卻崩斷了。
當日,慶王弘信大發雷霆。
事後,這件事不知怎麽就傳遍了大梁,大梁朝野笑不可支,冶造局、兵鑄局更是幸災樂禍,諸人紛紛表示:好一把‘利’劍!
而對此,趙弘潤也是暗暗搖頭。
他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倘若兵造局沿用舊時的鍛造工藝,就算鍛造出來的劍具不如兵鑄局的出品,也不可能脆弱到連砍案幾都會崩斷。
原因就在于慶王弘信心太大,仿造冶造局的工藝,采用了冶造局的「滲碳煉鋼」工藝,但因爲缺乏相關經驗,又不懂得用火磚保溫,使得火爐内燒出來的都是一些粗質的生鐵,再加上後續鍛煉與淬火工藝的不熟練,這才使得鍛造出來的劍具,最起碼報廢一半。
其實這不算什麽,畢竟慶王弘信從無到有弄出一個「兵造局」,且還能成功打造出一批劍具,這已經無可厚非。
壞就壞在,兵造局的面前有此類技術工藝早已成熟的冶造局與兵鑄局,這才使得大梁朝野下意識地忽略了兵造局的技術實力,背地裏取笑慶王弘信那企圖用兵造局取代兵鑄局的可笑念頭。
當然,這件事與趙弘潤無關,他也純粹當成笑料一笑置之罷了。
不過在月底的時候,還真發生了一件與趙弘潤相關的事,那就是他那位衛國的表哥、衛公子瑜,因爲「冥頑不靈」,仍舊在人前人後抨擊魏國朝廷,被衛王勒令親自到大梁謝罪——這其實就是衛王變相地讓兒子衛瑜主動到大梁當質子,希望借此防止魏國對他的猜忌。
得知衛公子瑜已經在前來大梁的路上,趙弘潤唯有暗暗搖頭。
對于這位表兄,他此前已經寫信奉勸過,奈何對方仍然我行我素,不肯聽他勸說,終于遭來禍事。
當然,說是禍事其實難免也有些誇大,畢竟魏國朝廷也并未打算如何懲戒那位衛公子瑜,頂多就是将其召到大梁,讓禮部安排教(xi)導(nao)一番,畢竟魏衛兩國幾十年的交情,朝廷這邊也不希望雙方鬧得太僵。
或許有人會覺得,此時倘若魏國與衛國鬧僵,魏國豈不是正好吞并衛國麽?
但事實上,這并非是一個好主意。
原因就在于,前一陣魏國「以一敵五」挫敗了韓、楚等國家的進攻,在天下人眼中已變得過于矚目,倘若這個時候魏國以種種理由吞并了曾經的盟國衛國,那麽相信天下人都會認爲魏國這是要借機對外擴張,甚至統一整個天下。
這樣的認知,對于魏國日後的發展,是相當不利的。
因此,魏國目前要做的就是暫時抱持低調,非但不能借機吞并衛國,還要扶持它,營造出「雖然魏國已變得非常強大但仍然與小國抱持着良好關系」的無害立場,正面化魏國的對外形象,免得成爲衆矢之的。
至于爲何魏國不能夠趁機吞并衛國、卻可以宋郡,那是因爲在十幾年前,宋郡就已經是屬于魏國的國土,隻不過當時宋郡屬于自治罷了——這些年前下來,中原各國早就潛移默化地接受了這件事。
因此,魏國出兵楚郡,并不能算是對外擴張。
在六月份的最後一日,衛公子瑜的馬車慢悠悠地抵達了梁郡。
得知這個消息後,趙弘潤帶着雀兒與宗衛長衛驕二人,乘坐馬車前往城東官道上的十裏亭迎接。
因爲生母的關系,趙弘潤對于衛王夫人與衛公子瑜母子倆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更何況,衛公子瑜這位表兄,曾爲了其衛國的子民,親自組建義軍與韓将司馬尚交戰。
在趙弘潤看來,這是一位可敬的衛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