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邊,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啓功,卻受命前來拜訪肅王府,向門房遞上了拜帖。
由于張啓功遞上的拜帖,上面有着雍王府的印記,因此,收下拜帖的肅王衛不敢怠慢,立即呈遞于府上家令綠兒。
待家令綠兒得知張啓功這位雍王弘譽的幕僚前來拜府,着實也是吃了一驚,畢竟雍王弘譽目前承擔着監國的重任,實權與儲君無異,這位大勢皇子的幕僚前來拜訪,綠兒豈敢輕怠?
于是,綠兒一邊命那名肅王衛将張啓功請到前院大屋正堂,一邊急急忙忙拿着後者的拜帖,來到趙弘潤的卧室。
“笃笃笃。”綠兒輕輕叩響了房門。
片刻之後,房門便打開了,趙弘潤的貼身侍女雀兒看着綠兒,冷淡地問道:“公子正在歇息,無要事莫來打攪。”
綠兒聞言有些生氣,但她終歸也知道一些雀兒的底細,不想得罪這位自家殿下的唯一貼身侍女,遂忍着氣說道:“雍王的幕僚張啓功前來拜訪,求見殿下,這是拜帖。”
說着,她将拜帖遞給雀兒。
豈料雀兒完全沒有接過拜帖的意思,隻是冷淡地重複了一句話:“公子正在歇息,無要事莫賴打攪。”說完,她就要把房門關上。
見此,綠兒急忙把房門抵住,忍不住叫道:“你這人怎麽回事?那是雍王的幕僚!是目前擔任監國重任的雍王的幕僚!”
然而,雀兒隻是冷冷地看着她,她那冷漠的眼神仿佛是在說:那又怎樣?
的确,在雀兒的心中,就算是雍王弘譽的幕僚那又怎樣?值得爲此喚醒她家公子?
憑着她對趙弘潤的了解,後者最讨厭在尚未睡醒的時候被人吵醒。
倘若這回是雍王弘譽親至,或許雀兒還會猶豫一下,可既然這次隻是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啓功前來拜訪,雀兒連考慮都不需要考慮。
“出去!”
雀兒壓低聲音斥道,同時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綠兒,仿佛若是後者還不聽話,她就會動手将其丢出去。
然而,綠兒好歹也在肅王府當了幾年家令,論資曆,她與蘇姑娘一起相識的趙弘潤,府内上下除了宗衛們以外,沒有誰比她資格更老,何況是資曆最淺的雀兒?
“你要做什麽?别以爲殿下寵你,你就可以恃寵而驕。”面對着雀兒冰冷的眼神,綠兒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畢竟據她所知,雀兒也是懂得武藝的女人,而且武藝不俗,反正對付她是綽綽有餘。
于是她色厲内荏般說了兩句狠話,便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是重申張啓功這位幕僚在雍王弘譽身邊的重要地位,提及怠慢了此人的後果。
雀兒越聽越心煩,一把抓住綠兒的手腕就要将其推出去,結果綠兒好似誤會了什麽,吓得尖叫起來,驚動了在屋内酣睡的趙弘潤。
“誰啊?吵什麽?”屋内,傳來了趙弘潤迷迷糊糊的聲音,略帶幾分不耐煩。
見此,雀兒兇狠地瞪了一眼綠兒,卻見後者心虛地縮了縮腦袋,趁機跑到屋内,小心翼翼地禀告道:“殿下,是我,綠兒。”
“唔。”趙弘潤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有事麽?”
綠兒小心翼翼地說道:“是這樣的,雍王殿下的幕僚張啓功前來拜府,求見殿下。”
“張啓功……張啓功……”趙弘潤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念着張啓功的名字,好似一時半會還未反應過來。
足足過了半響,他這才恍然大悟般說道:“哦,我知道誰了,嗯,呃,叫衛驕,叫衛驕去接待。”
說完,他好似又睡着了。
見此,綠兒原本還想再說幾句,卻忽然看到雀兒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用不容反駁的語氣壓低聲音說道:“出去。”
看着那雙仿佛利刃般鋒利的眼眸,綠兒不敢多說,被雀兒抓着手腕拽出了房間外。
回頭看着那扇輕輕合上的房門,綠兒氣鼓鼓地舉起右手,做了幾個揮拳的動作,這才嘀咕着離開。
可沒想到是,待等她找到宗衛長衛驕時,衛驕亦在其房間裏呼呼大睡,怎麽叫都叫不醒。
再看其他宗衛,包括沈彧在内,皆是渾身酒氣躺在床上酣睡。
『這可怎麽辦?』
看着手中那份拜帖,綠兒急得直跺腳。
而就在這時,綠兒忽然聽到東院廂房内傳來郎朗的念書聲,心下頓時一喜:對呀,我這笨腦瓜,這事找介子先生呀!
想到這裏,綠兒急匆匆地來到介子鸱的廂房,瞧見後者正在屋内搖頭晃腦地念書,急忙說道:“介子先生,介子先生。”
介子鸱擡頭瞧見綠兒,放下手中的書卷,笑着說道:“是綠兒姑娘啊。……綠兒姑娘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綠兒遂将事情經過與介子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雍王的幕僚張啓功?”接過綠兒手中的拜帖瞅了瞅,介子鸱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幾絲異色,喃喃說道:“僅第四日就沉不住氣了麽?呵……”
說着,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麽,擡頭見綠兒正一臉困惑地看着自己,遂笑着說道:“無妨,這件事就交予在下吧。”
聽聞此言,綠兒亦是歡喜,畢竟介子鸱乃他家殿下的幕僚,論身份,與那張啓功相當,出面接待,并無不妥。
在應下了此事之後,介子鸱也不停擱,囑咐綠兒上幾壺酒水,便徑直前往前院大屋的主堂。
而此時在肅王府前院大屋的主堂内,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啓功正微皺着眉頭,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也難怪,畢竟他進肅王府已經有好一會了,可至今還未有人出面接待他——見不到肅王趙潤他倒是不怎麽在意,可再怎麽說,肅王府的宗衛也得出面吧?他好歹也是雍王弘譽的幕僚。
當然,不滿歸不滿,可他并不敢就此離開,畢竟肅王府可不是他随意能擺架子、逞威風的地方。
足足又等了一炷香工夫,介子鸱這才趕到堂内,瞧見張啓功正神色郁悶地坐在堂上,心下暗笑一聲,主動上前與對方打招呼:“張兄,請莫怪招待不周,實在是是不湊巧,殿下與諸宗衛大人們,昨晚爲了給沈彧大人送别,喝得宿醉不起,此時還在酣睡。……莫怪、莫怪。”
見終于有人出面,張啓功精神一振,擡頭打量介子鸱:“敢問閣下是?”
“在下介子鸱,愧居王府幕僚一職。”介子鸱笑着回答道。
『「雙榜首名」介子鸱!』
張啓功聞言眼中瞳孔微微一縮。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洪德二十二年那場由肅王趙潤親自出卷監考的會試,「雙榜首名」的介子鸱可謂是在大梁名聲大噪,名聲甚至要蓋過以往幾屆會試的狀元。
這也難怪,畢竟洪德二十二年肅王趙潤親自草拟的試題,反響着實太大,無數飽學之士在那份奇葩的考卷面前折戟沉沙,而介子鸱當時答兩份考題,并且最終獲得雙榜首名的美譽,這份才智、才學,足以令張啓功提高警惕。
“原來是介子賢弟。……愚兄虛長賢弟幾年,賢弟不介意愚兄如此稱呼吧?”張啓功笑着說道。
“張兄言重了。”
寒暄幾句後,介子鸱便将張啓功請到偏廳,又吩咐府上下人奉上茶水。
在待等坐在偏廳之後,張啓功四下打量着廳内的擺設與裝飾,暗自思考斟酌着待會出言試探的話——面對介子鸱這位才識、才學絲毫不遜色于他的飽學之士,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待茶水奉上之後,介子鸱目視着張啓功,率先開口道:“張兄今日前來拜府,不知有何指教?”
張啓功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指教不敢,隻是……最近雍王殿下忙于政務,而肅王殿下這将近一年來南征北戰,彼此幾無機會相聚,因此,雍王殿下有意讓在下前來,看看肅王殿下是否有空閑,到雍王府聚聚。”
“原來如此。”介子鸱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正色說道:“雍王的盛情相邀,在下回頭會轉告殿下。”
話是這麽說,但介子鸱心底絲毫沒有将這件事當真——明擺着張啓功隻是拿雍王弘譽當個幌子罷了。
果不其然,張啓功在笑着點頭後,便順着話題說道:“話說回來,最近大梁城内,好似有些……不同尋常的謠言,不知賢弟可曾聽說?”
介子鸱暗自思忖了一下,認爲打馬虎眼不如先聲奪人,遂故作一臉不屑地說道:“張兄指的,莫非是诽論我家肅王殿下有意争位的謠言?哼!不過是一些人在背後攪事而已……似張兄這般智者,我想不會輕信這種可笑的謠言吧?”
“……”張啓功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倘若換做旁人,他倒是想說一句『無風不起浪』,可事關肅王趙潤,他就不敢貿然開口了。
想了想,他捋了捋胡須,故作深思地說道:“這謠言,傳得有些兇啊,不知是何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其目的又是爲何?”
“這還用想?”介子鸱信誓旦旦地說道:“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想當年,那些人就用過這招,逼肅王殿下前赴商水,想來那些人黔驢技窮,重拾這等低劣的伎倆罷了。”
『你怎麽就這麽肯定?』
見介子鸱三言兩句就将那謠言定義爲「對肅王的惡意」,張啓功暗自在心中忍不住譏諷。
在他看來,介子鸱明擺着就是在裝糊塗。
難道那則謠言,就不是對肅王趙潤有利的麽?憑什麽如此輕率就定義爲「惡意」?
『不好對付啊……』
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張啓功在心中暗暗想道。
可以預料,他想從面對這個介子鸱口中套話,恐怕不是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