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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叮叮叮——”
片刻後,秦魏聯軍本陣,響起了代表收兵的鳴金聲。
聽到來自本陣方向的鳴金聲後,戰場上的秦魏兩軍将士無不大感吃驚,不明白本陣爲何無緣無故地下令收兵。
直到他們看到本陣附近的一支雁門騎兵後,似陽泉君赢镹、似魏将翟璜等人,滿臉震驚:什麽時候?居然被襲擊了本陣?
“赢镹大人。”
一名秦将策馬來到陽泉君赢镹身邊,詢問後者的意思,畢竟陽泉君赢镹乃是左翼戰場(北)的主将。
陽泉君赢镹看了一眼左翼戰場。
不得不說,此時在左翼戰場上,韓方的三萬邯鄲軍、八千北燕軍,已徹底崩潰。
韓将暴鸢被秦将烏钊擊傷,北燕軍将領李滄被商水軍大将伍忌擊殺,隻剩下一個騎劫還在頑強支持,但也支持不了多久。
毫不誇張地說,在左翼戰場,魏軍已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但是在南邊戰場,魏将南門遲的兩萬商水軍,面對北燕軍紀括部與雁門軍步兵方陣,卻始終無法取得優勢局面,反而一度被後者壓制。
『再有一個時辰就好了……』
陽泉君赢镹暗自感到惋惜。
在他看來,隻要再給他一個時辰,他就能徹底殲滅北邊戰場上的邯鄲軍,繼而南移,支援南邊戰場的魏将南門遲。
到時候,秦魏聯軍就能夠摘取這場戰争的勝利。
當然,這也隻是他的樂觀想法,畢竟在南邊戰場處于劣勢、本陣又被雁門騎兵偷襲的情況,何來再給他一個時辰?
“收兵吧,這場仗,我軍已取得很大優勢了。”
說着,陽泉君赢镹揮手喝道:“傳我令,收兵後撤!……諸營部徐徐而退,謹防韓軍追擊。”
而與此同時,在在韓軍的本陣,北燕守樂弈正聚精會神眺望着遠方秦魏聯軍的本陣。
『……是李睦麽?』
看了一眼戰況糜爛的右翼戰場,又看了一眼仍僵持不下的左翼戰場,樂弈如釋重負般長吐一口氣,吩咐左右道:“鳴金,收兵!”
聽聞此言,身邊一名侍将吃驚地勸道:“收兵?上将軍,這可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啊……”
北燕守樂弈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名侍将,沒有解釋什麽,隻是淡淡說道:“這場仗,已經夠久了。……鳴金吧。”
“……是!”
片刻之後,韓軍本陣亦響起“叮叮叮”的鳴金聲。
這兩軍本地響起的鳴金聲,讓正面戰場上仍在厮殺的秦魏聯軍與韓軍們,逐漸停止了厮殺,在各自将領的約束下,開始打掃戰場——主要就是将己方戰死的士卒屍體帶走。
見此,韓将雁門守李睦提起的心,逐漸也放了下來。
他還真怕有些韓軍兵将不識大體,趁機進攻撤退中的魏軍,好在北燕守樂弈及時也鳴金收兵,宣布了這場戰事的就此終結。
“那麽,李某就此告辭了!”
相隔着數十丈商水軍士卒的緊密兵陣,雁門守李睦朝着趙弘潤所在的方向拱手抱了抱拳。
平心而論,李睦的笑容還是很有親和力的,但不知爲何趙弘潤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
原因很簡單,因爲趙弘潤下令收兵,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像李睦所說說的那樣,不想再繼續無謂的消耗戰,但不可否認,李睦親率三千雁門騎兵的近逼威脅,亦是相當關鍵的因素。
“哼!不送!”
趙弘潤面色怏怏地回道。
李睦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招呼着麾下兩千餘雁門騎兵迅速撤離,畢竟正面戰場上的秦魏聯軍正在迅速撤退,萬一被其堵上,節外生枝那就不好了。
在撤離的時候,李睦回頭看了一眼趙弘潤所在的方向,心下暗暗歎息。
這一次,他耍了一個花招,率奇兵殺到秦魏聯軍本陣,通過威脅、說服,這才迫使那位魏公子潤就此撤兵,那麽下次呢?
下次交兵,那位魏公子潤勢必會提高警惕,到時候再想故技重施,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魏國的興旺,怕是已阻遏不住了……』
李睦暗自感慨道。
待他回到韓軍本陣時,秦魏聯軍已紛紛從兩翼戰場上後撤,而韓軍這邊,邯鄲軍、北燕軍、雁門軍,亦各自舔舐傷口。
“這是你首次失手麽?”
在見到北燕守樂弈的時候,樂弈淡淡詢問李睦道。
李睦聞言淡然一笑,說道:“不是成功了麽?順利地逼退了那位魏公子。”
樂弈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眺望着遙遠處的秦魏聯軍本陣,平淡地說道:“是什麽讓你改變了主意?……我以爲你會将那位魏公子帶回來。”
“……大概,是對方的魄力吧。”
李睦回憶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趙弘潤那手持利劍、寸步不退的身影,以及其麾下四千商水軍悍不畏死的戰鬥姿态。
他并不後悔當時做出那樣的決定,因爲他确實沒有必勝的把握,當時魏公子潤身邊那四千餘商水軍的氣勢,實在是太強大,強大到讓李睦忍不住一陣激靈。
“也好。”北燕守樂弈點了點頭說道:“魚死網破,亦非我願。”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旁竄來幾匹快馬,樂弈與李睦轉頭一看,這才發現是幾名傳令兵。
“報!騎劫将軍欲追擊秦軍,被暴鸢大人喝止。”
“……”樂弈的眉頭挑了挑,神色莫名。
而他身旁的李睦,在聽到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最終,李睦什麽都沒有說。
盡管李睦沒有開口,但樂弈還是能猜到他想說些什麽,無非就是追究騎劫的責任而已。
要知道今日這場仗,乃是秦魏聯軍與韓軍的首次交鋒,按理來說,應該先彼此試探一番,而不是一上來就展開這種決戰似的惡戰。
那麽,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這場原本隻是彼此試探的戰事變成了決戰呢?
原因就在于騎劫的那次失誤——因爲不信任樂弈的判斷,騎劫沒能及時擋住秦魏聯軍左翼、由秦将田猛發動的第二波攻勢,使得五千名鐵鷹騎兵,順利地對韓軍右翼的邯鄲軍形成了夾擊之勢,讓魏公子潤、讓陽泉君赢镹看到了取勝的機會。
而倘若在那時援護中,騎劫及時擋下了秦将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邯鄲軍就不至于暴露潰敗之勢,而那位魏公子潤,也不會一口氣就壓上四萬商水軍。
可能到時候就是彼此雙方各派幾千人意思意思,看看對方軍隊的虛實,就會立刻結束初戰。
半個時刻後,秦魏聯軍帶走了戰場己方士卒的屍體以及武器裝備,繼而撤離了戰場,而韓軍這邊,亦在随後收斂了己方士卒的屍體,在秦魏聯軍與韓軍雙方将領的約束下,兩軍士卒保持了克制。
戰後,雙方清點損失。
在這場仗中,秦魏聯軍投入商水軍四萬五千人、鐵鷹秦騎六千、長戈兵八千、戈盾兵五千、黥面軍一萬,合計約七萬四千兵力。
其中,商水軍傷亡相近八千人,鐵鷹秦騎傷亡三千,長戈兵傷亡五千餘,戈盾兵傷亡近三千,黥面軍傷亡近四千人,合計傷亡人數超過兩萬三千人。
而韓軍這邊,此戰投入邯鄲軍三萬、北燕軍三萬、雁門軍騎卒一萬、步卒兩萬,合計九萬人。
其中,邯鄲軍傷亡近兩萬人,北燕軍傷亡八千人,雁門軍傷亡步卒五千、騎卒三千餘,合計傷亡人數達到三萬六千人。
而這場戰事,即是即将震驚魏韓兩國國民的『甯邑之戰』,是整個『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開戰以來,兩國軍隊規模最龐大、戰況最慘烈的一場戰事。
一日之間,雙方傷亡人數将近六萬人。
而這,還是在韓将李睦勸退了魏公子潤的情況下,如若不然,兩軍的傷亡數字,顯然還會有所增加。
盡管這場仗以平局收場,但無論是秦魏聯軍,還是甯邑韓軍,皆是傷亡慘重,着實堪稱是兩敗俱傷。
相對而言,秦魏聯軍的損失較輕,畢竟秦國的長戈兵也好、黥面軍也罷,實際上都是正規軍與非正規軍當中的炮灰,雖然這樣說不近人情,但不可否認,這兩支軍隊的損失,對于秦魏聯軍的影響并不大。
真正令趙弘潤、秦少君、陽泉君赢镹等人心疼的,還是商水軍、鐵鷹騎兵、以及戈盾兵的傷亡,畢竟這三者才是秦魏聯軍的中堅力量。
相比較之下,韓軍方面的情況更慘,首先邯鄲軍幾乎被殺潰,幾乎名存實亡,而北燕軍、雁門軍這兩支韓國堪稱數一數二的精銳,傷亡人數亦達到一萬三千人。
正應了那句話,兩虎相争、兩敗俱傷,經過此戰後,秦魏聯軍退至山陽、韓軍據守甯邑,此後接連數日,都再沒有發生戰争,仿佛兩頭受傷的猛獸,各自回巢穴舔舐傷口,再不言戰。
值得一提的是,在爆發『甯邑之戰』的當晚,北燕守樂弈與副将騎劫在甯邑城的帥所當衆反目。
本來,樂弈也沒打算重懲副将騎劫,畢竟騎劫的勇武,他還是頗爲欣賞的。
更何況,在白晝間那場大戰中,若非騎劫,邯鄲軍恐怕早就覆滅了。
可沒想到的是,被問罪的騎劫,情緒激動,拒不承認是自己的過失,反而指責是樂弈的指揮存在問題。
于是,被激怒的樂弈當場革去了騎劫的軍職,命人将其關押起來。
當晚,騎劫的心腹近衛偷偷将其放了出來,冷靜下來的騎劫意識到自己已無法再呆在北燕軍,便連夜逃離甯邑,前往汲縣投奔康公韓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