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正文————
“一、二……”
“砰!”
“一、二……”
“砰!”
在山陽城的東城門口,一隊韓兵用攻城車,一下一下撞擊着城門。
而在城門内側,數十名山陽百姓死死抵着城門。
『這樣下去……』
燕王弘疆的宗衛、同時也是山陽軍的大将,李鳳皺着眉頭看着城門與城牆門柱接口處的鉚釘,臉上露出幾分擔憂之色。
忽然,随着城外韓軍攻城車的一次撞擊,城門發出不堪重負的一聲咔嚓。
『……』
大将李鳳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而他身後的兩百餘名山陽兵,以及提着各式各樣武器的山陽百姓們,亦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砰!”
又是一聲巨響,半扇城門不堪重負,直接倒了下來,将背後十幾名山陽百姓壓在底下。
頃刻間,城外那些韓軍,如潮水般湧了進來。
“殺!”
大将李鳳大喊一聲,帶領着兩百餘名山陽兵與千餘山陽百姓,勇敢地堵上城門的缺口。
然而,韓兵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以至于單憑李鳳手底下這麽點人,根本擋不住如潮水般的韓軍。
僅僅隻是片刻工夫,城門口的山陽軍民就已韓軍殺得節節敗退。
盡管山陽縣的百姓們一個個拼死抵擋,但終究是擋不住韓軍,一個個死在韓軍的手中。
『完了……』
李鳳慘笑一聲。
成千上萬的韓軍湧入了城内,殺得城内的民兵節節敗退。
由于所剩無幾的山陽軍此刻皆在城牆上,以至于城内的山陽百姓雖然有心殺敵,卻因爲欠缺指揮,仿佛一盤散沙,以至于被韓軍輕易擊退。
得知此事後,城内那些正在養傷的山陽軍士卒以及南燕軍士卒們,拖着重傷的身軀,接管了民兵的指揮,指揮着山陽縣百姓退入街巷,企圖與韓兵打巷戰,拖延城池被攻陷的時間。
遺憾的是,山陽縣百姓勇敢歸勇敢,但他們終歸不是經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卒,況且其中有七成又是婦孺老人,縱使退入街巷,又如何是韓兵的對手?
由于韓将劇辛下達了『縱兵三日』的命令,因此,那些韓兵們,故意留着年輕貌美的山陽女人不殺,将其餘的山陽百姓殺掉。
期間,不乏有年輕的山陽女人被韓兵們打落的武器,哭叫着韓兵們強行背起,踹開一間間民戶,獰笑着關上了門戶。
不過更多的山陽女人,甯可死在韓兵們的手中,也不願被這些敵人侮辱,以至于哪怕明知送死,亦義無反顧地舉着武器沖上前去。
“燒掉屋子!”
一名身負重傷的山陽軍士卒拄着拐杖奮力喊着,催促附近的山陽百姓們在後退時,将附近的民居點燃燒掉。
在這些老卒的提醒他,山陽百姓在被韓軍殺地節節敗退時,仍不忘點燃附近的屋子。
這是千千萬萬山陽百姓的意志:縱使是城池被攻破,你們韓人,也休想得到山陽!
見城内山陽百姓的反抗如此激烈,韓兵們惱羞成怒,舉起了屠刀。
他們心中亦有怒火:這場山陽之戰,他們韓兵已犧牲了太多的同伴。而這一切,都歸罪于面前這些山陽人!
“降不降?!降不降?!”
将一個山陽老頭踹倒在地,一名韓兵舉着長劍,怒聲威脅道。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那個老頭就将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臉上。
見此,那名韓兵勃然大怒,手中的利劍奮力揮下,将老頭的腦袋砍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隻聽噗地一聲,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身體。
韓兵愕然地轉頭看去,隻見在路邊幾具屍體中,有一名僅僅七八歲大的女童,正吃力舉着一柄弩具,憎恨地看着他。
“小畜生……”韓兵罵了一句,随即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彌留之際,他看到那個女童被他的同伴砍翻在地,鮮血直流,但滲人的是,那名女童看着同樣倒在地上的他,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啊……”
遠處,又有一名起色心的韓兵,被一名年輕貌美的山陽女人用短劍捅死。
看着這一幕,不遠處一名韓軍将領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其實近二十年來,韓國不止攻陷過一座魏城,但至今爲止,還未有那座魏城的反抗,像山陽這般激烈。
山陽縣的魏人,無論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仿佛皆有種甯死不屈的意志。
『是因爲魏公子疆麽?』
這名韓軍将領,忽然想到了那位次次身先士卒的魏王之子姬疆。
他覺得,山陽縣與其他魏城截然不同,可能是因爲這座城池,有一位魏國的公子坐鎮,且這位魏公子疆,與山陽軍民并肩而戰,極大地鼓舞了山陽軍民的士氣。
隻要魏公子疆不死,則這座城的山陽百姓,縱使城破亦不會放棄反抗!
“找到魏公子疆!”
這名韓軍将領沉聲下令道。
而與此同時,在東城門的城門樓上,燕王趙弘疆已卸掉了甲胄,袒露着身軀。
身旁,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正在爲丈夫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看着丈夫身上那幾處觸目驚心的箭傷,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心疼不已,眼眶含淚,爲丈夫敷上止血藥,纏上傷布。
“疼……麽?”輕輕撫摸着傷布,燕王妃孫氏忍不住問道。
入眼處,是燕王趙弘疆那大大咧咧的笑容,他仿佛隻會說那句話:區區小傷而已。
可那真的隻是區區小傷麽?
燕王妃孫氏分明記得,方才幾名護衛爲她們的丈夫拔箭時,這位燕王殿下額頭汗如漿湧,分明是疼到了極緻。
可即便如此,這位殿下依舊一聲不吭,甚至還露出笑容來安慰她們三女。
“報!”
一名渾身是血的山陽士卒疾步走入城樓内,悲憤地禀告道:“殿下,城門已被韓軍攻破,眼下韓軍已殺入城中,見人就殺……”
“……”燕王趙弘疆聽罷默然不語。
見此,附近有幾名護衛勸道:“殿下,此地已不可留守,請殿下與幾位夫人速速退至王府。”
王府,即是燕王府,這座王府,是在山陽縣内城的基礎上改建的,占地僅一兩裏方圓。
雖然也有城牆,但内城的城牆,終究沒有山陽縣的外城城牆高,韓軍既然可以攻破山陽縣的外城牆,又豈會攻不破這座内城?
因此退到内城,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就在這時,城牆上傳來一陣疾呼,原來是闖入城内的韓兵,正企圖從内側殺上城牆。
見此,城門樓内的燕王近衛,紛紛前往防守,隻留下兩名近衛。
“呼……”
微微吐了口氣,燕王趙弘疆正準備站起身來,然而,燕王妃孫氏卻握住了他的手:“殿下……”
拍了拍愛妻的手,趙弘疆罕見地用溫柔的口吻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然而,燕王妃卻搖了搖頭,眼眶含淚,從袖内取出一柄精緻的短劍。
見此,燕王趙弘疆面色微變,他已預感到自己的發妻想說什麽。
而此時,燕王妃孫氏卻搶先一步,輕聲說道:“殿下,城門雖被韓軍攻破,但城内尚有我英勇的山陽軍民仍在奮力殺敵,殿下您應該與他們并肩而戰……”說罷,她将手中的短劍遞到丈夫手中,輕泣道:“然妾身等心怯,不敢……不敢……望殿下您……”
說着,孫氏站起身來,走到丈夫身邊,偎依在趙弘疆懷中。
燕王趙弘疆緩緩拔出那柄短劍,神色有些茫然。
而此時,那趙弘疆的兩名側室,則起身火把點燃了城門樓内木質建築,随即丢掉火把,來到了趙弘疆身邊。
與二女對視一眼,燕王妃孫氏抹掉了淚水,一手反握住趙弘疆握着短劍的右手,輕輕抵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撫摸着丈夫的臉龐,深情地說道:“殿下,妾身不會說讓殿下您逃走這樣煞風景的話,因爲您是妾身等人心目中的英雄,縱使您戰死在這座城,亦無損您在妾身等人心中的形象……妾身三人,先去地下等着您,望來世,妾身三女尚有幸與殿下結成夫婦……”
聽着孫氏那訣别的話,燕王趙弘疆心中既是悲苦,又有種莫名的感動。
是的,他是魏國公子,燕王趙疆!
他絕不會背棄山陽的軍民,獨自逃走,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右手顫抖地握住短劍,用利刃抵住燕王妃孫氏的胸口,燕王趙弘疆強撐着笑容說道:“或許我會讓你們久等,因爲我會殺掉更多的韓兵陪葬……”
燕王妃孫氏含笑不語,緩緩閉上眼睛,不忍再去看自己的丈夫。
見此,燕王趙弘疆眼眸中閃過濃濃掙紮之色,随即,眼眸中的掙紮被堅毅所取代。
而就在他即将動手殺死自己的愛妃時,忽聽城牆上傳來一聲驚呼:“援軍!援軍!殿下!殿下!是援軍!”
“什麽?”燕王趙弘疆與懷中的燕王妃孫氏對視一眼,夫婦二人連忙來到牆垛邊,眺望城外。
隻見在山陽縣的西側,有無數馬拉雪橇飛速而至,一面面『魏』字的軍旗,迎風招展。
“那是……八弟弘潤的軍隊!”
燕王趙弘疆睜大眼睛,望着遠處那面熟悉的『魏、肅王潤』的王旗,心中莫名的振奮。
他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燕王妃孫氏,而此時,燕王妃孫氏已泣不成聲。
而與此同時,那些豎起着『魏、肅王潤』王旗的雪橇車,緩緩駛上一處雪坡。
在戰車的前端,肅王趙弘潤目視着火光迸現、黑煙滾滾的山陽城,臉上露出了驚怒、急躁之色。
隻見他揮手指向山陽縣,沉聲喝道:“魏秦兩軍聽令,全軍總攻,協守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