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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溯到洪德二十三年正月,此時,山陽縣東側四十餘外的『甯邑(城)』,早在去年年末就被韓軍攻陷。
攻陷『甯邑』的,正是韓将、北燕守樂弈。
在去年入冬前,當時魏國河内戰場的主帥、南梁王趙元佐尚未将主力調到大河以南,防守原陽、酸棗,仍企圖在河内境内擊退韓軍。
因此,康公韓虎派出了韓國唯二至今沒有敗績的名将,北燕守樂弈,一口氣攻陷了魏國六座縣城,縱使南梁王趙元佐亦難擋這位韓軍宿将的鋒芒。
但是在今年開春之際,韓軍總帥、康公韓虎,卻令代郡守劇辛取代北燕守樂弈,負責征讨河内郡。
對此,康公韓虎的解釋是:開春之後,邯鄲方面韓軍主力,将大舉跨越大河,攻打大河以南的魏、衛兩國領土,到時畢竟會遭到魏國的猛烈反擊,因此,北燕守樂弈的戰力不可或缺。
話說得好聽,但事實真相如何,傻子都看得出來。
要知道,目前的河内郡,就隻有『山陽』與『懷邑』尚有一定數量的魏軍,其餘縣城,隻有數百人到千餘人左右的縣兵,由于常年遠離戰争,作戰能力非常低下,因此,哪怕是暴鸢、靳黈等去年韓魏戰争中的敗軍之将,隻要率領個幾萬軍隊,都能掃蕩河内郡,更何況是北燕守樂弈攻打河内郡。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康公韓虎讓代郡守劇辛取代北燕守樂弈負責攻打河内郡的事宜,純粹就是讓劇辛白撿功勳——康公韓虎,其麾下有三位『北原十豪』級别的上将,其一是代郡守劇辛,其二是漁陽守秦開,還有就是剛剛取代了原太原守廉駁的樂成。
而除了搶功之外,無非就是爲了保存己方派系将領的兵力而已。
去年年末,魏國南梁王趙元佐将主力撤退到大河以南的原陽、酸棗一帶,這意味着魏國收縮了戰線,準備固守大河以南的國土。
這等同于魏國已被迫放棄了大河以北的領土。
在這種情況下,跨河攻打魏國本土,無疑會是一場艱難的戰争。
因此,康公韓虎令劇辛攻打河内郡,這位心腹愛将的軍力受到損失,而令雁門守李睦、北燕守樂弈等将軍負責攻打魏國本土。
不得不說,康公韓虎的徇私行爲,很是讓一些韓軍将軍感覺不恥,但遺憾的是,康公韓虎乃是此戰的韓軍總帥,因此,哪怕李睦、暴鸢等韓軍上将明知道這個老家夥在打什麽算盤,也沒辦法阻止。
而作爲當事人,北燕守樂弈對此心中也有些不爽:他辛辛苦苦擊敗了魏國的南梁王趙元佐,令後者退守大河以南,可當他準備收獲河内郡這個勝利果實時,康公韓虎卻派劇辛前來截胡。
也虧得樂弈性情淡漠,也并不執着與功勳名利,倘若換做性格暴躁的廉駁,或許一見面就會把劇辛打個半死——廉駁對屢屢挑釁他武力的劇辛,那可是非常不爽的。
不過樂弈不同于廉駁,雖然心中不快,但他仍然接受了康公韓虎那徇私的命令,按照命令,将麾下北燕軍調回汲縣一帶。
甚至于,他還向劇辛簡單介紹了一番山陽、懷邑兩座城池的駐守魏軍的情況。
“……山陽守将,乃魏王的四子,魏公子疆,其麾下約有兩萬餘名士卒;懷邑守将,乃魏國南梁王姬佐(趙元佐)麾下大将陳疾,約有八千至一萬人的兵力……”
然而,對于樂弈講述的情報,劇辛并沒有放在心上。
也難怪,畢竟在上次韓魏戰役中,燕王趙弘疆,還有桓王趙弘宣,曾被上谷守馬奢的副将『許曆』以一敵二,耍地團團轉,而什麽南梁王趙元佐麾下大将『陳疾』,更是毫無名氣,劇辛豈會放在心上?
倘若換做是魏公子潤駐守山陽,那他劇辛倒是得謹慎一些,除此之外,魏國還有什麽有名的将領值得他在意?
于是,劇辛倨傲的表示:魏公子疆也好,陳疾也罷,看我麾下曲陽軍生擒此二人!
劇辛麾下的代郡兵,正式番号叫做『曲陽軍』,是曾駐守在『上曲陽』的軍隊。
記得在數十年前,代郡仍是北戎之一『代戎』的地盤,爲此,韓國特地建造了『飛狐關』,且駐紮重兵。
可即便如此,代戎仍然嚴重威脅到『邯鄲郡』、『上谷郡』、『巨鹿郡』三地,僅一座『飛狐關』,并不足以遏制代戎。
後來,當時駐軍北方的上将韓虎,破格提拔劇辛爲『上曲陽城守』,組建『曲陽軍』。
約八九年前,代戎猛攻飛狐關,當時還隻是一城城守的劇辛,毅然出擊,繞過正在攻打飛狐關的代戎主力,偷襲『陽原』,使代戎大潰。
随後幾年,劇辛幾番擊敗代戎,成功肅清了『陽原』一帶,将代戎驅趕到了『句注山』的北方,爲韓國開拓了數百裏疆域的國土。
在此期間,劇辛因功受封『代郡守』,成爲上将韓虎的心腹愛将,被韓人尊稱爲『豪傑』,與廉駁、李睦、樂弈等韓國名将,并稱爲『北原十豪』。
因此,劇辛雖然性格狂妄,但此人确實有倨傲的資格。
倒是此番擔任劇辛副手的原上黨守馮颋,聞言後勸說劇辛謹慎對待:“上将軍不可輕敵,魏公子疆此人,勇冠三軍,非同尋常。”
馮颋擔任劇辛的副将,協助後者攻讨河内郡,這是康公韓虎給予馮颋戴罪立功的機會。
畢竟在上次魏韓戰役中,暴鸢、靳黈、馮颋三人在魏公子潤手中慘敗,因此在戰後,三人難免成爲了總結戰敗原因時的替罪羊。
在這種情況下,康公韓虎趁機籠絡馮颋,因爲馮颋雖然在『北原十豪』中排名靠後,但此人亦善于内政,此前将上黨郡打理地井井有條,因此康公韓虎起了愛才之心。
當然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馮颋爲人圓滑,不像暴鸢、靳黈那樣固執。
但很可惜,劇辛并沒有聽從馮颋的建議,以至于在洪德二十三年二月初四,決定提前對山陽縣展開進攻。
當日,劇辛率領五萬大軍,帶着二十幾座井闌車以及數百架雲梯,浩浩蕩蕩地奔向山陽。
期間,北燕守樂弈帶着十幾名護衛,純粹作爲看客,旁觀這場戰事。
說實話,樂弈并不看好這場仗,他感覺劇辛過于着急了。
畢竟二月初,冰雪尚未開始消融,天氣依舊寒冷,在這種情況下攻城,可以說韓軍還未打開就已經輸了三成了,倘若山陽縣那邊衆志成城,劇辛如何能打赢?
當然,劇辛輸或者赢,都不關他的事。
他之所以留下,純粹就是想看看劇辛被阻于山陽,灰頭土臉的模樣而已。
僅看劇辛輕視山陽的魏公子疆,樂弈就知道劇辛要吃苦頭——倘若魏公子疆果真是個草包,他樂弈早就設法攻陷山陽了,還輪得到劇辛?
天蒙蒙亮,五萬韓軍便從甯邑出擊,在足足花了三四個時辰趕路之後,總算是在午時前後抵達了山陽城下。
午時前後,氣溫稍稍回暖了幾分,攻城的時機還算把握地不錯。
『不令馮颋攻打城南麽?』
見劇辛命令麾下五萬大軍,皆在山陽城東排列,樂弈心中有些納悶。
畢竟在他看來,山陽雖然是一座六七裏左右的城郭,但也用不着五萬人攻打一處城牆啊。『注:古一裏約四百餘米,山陽的城牆在今日約兩千四百米到兩千八百米左右,占地将近七平方公裏左右,相當于今時很小一個小鎮。』
可能是感覺到樂弈的困惑,劇辛頗有些自得地解釋道:“隻攻一面,是爲讓城内軍民懼而潰逃。”
樂弈聞言一愣,臉上露出幾許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心中暗暗說道:山陽城内的守軍與百姓要是想逃,早就在冬季逃走了,還能等你來攻城時再逃?
然而,劇辛卻沒有注意到樂弈的表情,跨馬來到距離山陽城牆約一箭之地外,扯着嗓子親自說降城内的守軍,大抵就是奉勸城内軍民早早投降、免得城破時後悔莫及之類的話。
而此時,燕王趙弘疆早已來到山陽的東城門樓,見城下韓将劇辛氣焰嚣張,心中大怒,吩咐左右道:“取本王寶弓來!”
話音剛落,左右便遞上一柄鐵胎強弓,隻見燕王趙弘疆深吸一口氣,搭箭拉弓,一下子就将這柄常人拉不開的強弓拉了一個滿月,随即瞄準城下的劇辛射出了箭矢。
城下的劇辛隻聽嗖地一聲銳響,便有一支箭矢堪堪擦過臉龐,沒入了他身後的雪地。
不得不說,劇辛當真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他距離山陽縣足足有一百七十步,可燕王趙弘疆射出的箭矢,在跨越這一百七十步遠後,尚有餘勁沒入雪地消失不見,可見這枚箭矢的勁道是何等強勁。
“嘁!”
見沒有射中,燕王趙弘疆暗罵一聲,随即朝着城下的劇辛喊道:“要攻就攻,休要廢話!”
聽聞此言,劇辛氣地滿臉漲紅,怒不可遏地擡手指向山陽縣。
“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