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喝!”
在魏國王都大梁城北的浚水營外,六萬北一軍士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出操,隻見這些士卒赤着上身,手持着粗如手臂、兩端綁着單薄羊皮的木棍,毫無保留地朝着對練的同澤身上招呼。
盡管此時的天氣已冷到使河水凍結的程度,可是這些赤着上身的士卒,卻在對練中滿身熱汗,就連皮膚都略微有些發紅。
忽然,其中一名士卒揮舞着木棍奮力一擊,掄在與他對練的同伴下颌,當即,那名同伴噗通一聲仰天摔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氣說道:“六哥,我實在……實在……不行了。”
此時,那名被叫做六哥的士卒亦拄着木棍大口喘氣着,忽然,他好似瞥見了什麽,趕緊低聲說道:“小四,快起來,『那些家夥』過來了……”
那名叫做小四的士卒喘着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隻聽到一陣沙沙的腳踩積雪聲,随即,一名負責操練的将官幾步走到倒在地上的小四面前,用靴子不輕不重地踹了踹小四的手臂,冷冷說道:“起來!”
小四恨恨地看着那名将官,一動不動。
見此,那名将官罵道:“廢物!就這種程度,他日你就算上了戰場也是白白喪命,你老娘辛辛苦苦将你生下來、撫養長大,指望你保家衛國,我真爲她感到不值!……養你還不如養頭豬,豬好歹還能宰來吃,狗好歹還能看家,就你這種廢物,活在世上有什麽用?”說罷,他見小四雖滿臉憤怒,卻仍癱在地上,遂繼續罵道:“一看你就個孬種,你老子跟你老娘生下你這麽個玩意,看來也不是……”
“不許你羞辱我娘!”小四憤怒地吼道,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朝着那名将官揮出了拳頭。
隻可惜,那名将官機敏地側身避開,順手一擊重拳打在小四的腹部,随即,甩腿将小四踹出兩丈遠。
“啧!果然是個廢物!”那名将官不屑地說道。
小四氣地滿臉通紅,掙紮着站起身來,一把奪走六哥手中的木棍,朝着那名将官掄了過來,然而,那名将官看準時機,單臂卸掉了木棍上的勁道,随即抽身上前,随即用右手手背反手一擊,擊在小四的側臉,打得後者跄踉倒退。
還沒等他站穩,就見那名将官踏上前幾步,用臂膀重重撞擊在小四胸口,再次将後者擊飛兩丈多遠。
『這就是宗衛……麽?』
在旁,那名被小四稱作六哥的士卒看得瞠目結舌,因爲這名将官展現出來的實力,比他們原本的伯長還要厲害,不愧是從宗府調來訓練他們的宗衛出身。
“聽着!”
見四周的北一軍士卒們轉頭看向自己,那名宗衛出身的将官高聲說道:“南方的楚人已殺到雍丘,北方的韓人也即将攻陷河内,眼下正是我大魏生死存亡之際,我大魏男兒,當以血肉鑄爲城牆,保家衛國,保護我大魏萬萬千千的國人!……我允許你們當中有貪生怕死的懦夫,人各有志,究竟是要做保護國家的英雄,還是坐視我大魏被敵國軍隊踐踏的懦夫,皆由你們自己決定!但是這裏,是隻有血性男兒才能立足的地方,貪生怕死之徒,懦弱之輩,都給我自己收拾行裝滾出去!……北一軍,乃是禹王爺寄托重望、是要戰勝楚軍的精銳,不會容忍哪怕一個懦夫呆在這裏!……想要當英雄拯救國家,還是當一個懦夫,無助地看着同胞與敵人浴血奮戰,而他則躲在角落苟且偷生,爾等自己選擇!聽明白的,就給我繼續操練!”
“……”周圍的北一軍士卒面面相觑,繼續奮力對練起來。
而此時,那名将官走到小四面前,俯視着後者,冷冷說道:“至于你這個廢物,我勸你還是回你老子老娘身邊罷,能生下你這種懦弱之人,相信你老子你老娘,亦是懦弱之人,正好你們三人可以抱在一起相互安慰,哈哈哈哈……”
小四氣地滿臉漲紅,再次掙紮着站起身來,奮力将那名将官揮出拳頭,隻可惜卻被後者一把握住:“有本事,就撐下來,讓我對你改觀!”
“狗娘養的!”明知道不知對方對手的小四,怒罵着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與他稱作六哥的士卒對練。
見此,那名将官眼眸中閃過幾絲贊賞之色,繼續朝前走,邊走邊高聲說道:“牢記,我們是宋地戰場最後的屏障,我等的身背後,是千千萬萬的同胞,若我們戰敗,我魏人的妻女,将會成爲楚人肆意淩辱的女奴……這場仗,我們必須勝利!也必定會勝利!南方的楚人,無法擊潰我們大魏的男兒!”
“喔喔!”附近的北一軍士卒高聲呼應着,繼續着高強度的對練。
類似的情景,在這片訓練場地多處發生。
而此時在這片訓練場地的遠處,在一座高台上,負責操練北一軍的大将『龍季』,正一臉淡漠地看着面前六萬餘北一軍士卒的操練事宜。
忽然,遠處有一隊騎士緩緩而來,龍季定睛一瞧,發現是禹王趙元佲與桓王趙弘宣等人。
于是他走下高台,主動上前相迎:“王爺,桓王殿下。”
“唔。”禹王趙元佲微微點了點頭,在龍季的攙扶下翻身下馬,詢問道:“龍季,訓練地如何了?”
“堪堪一用。”龍季淡然地回答道。
聽聞此言,桓王趙弘宣有些詫異地望了一眼龍季。
因爲在沿途,趙弘宣親身感覺到這支北一軍的氣勢,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當初張骜、李蒙訓練北一軍時,雖然北一軍的士卒們也不曾偷懶,但總感覺差了幾分,而今日他所看到的那些北一軍士卒,縱使在與同伴對練時亦竭盡全力,那兇狠的氣勢,縱使桓王趙弘宣都有些發怵。
打個最直接的比方,曾經的北一軍好比是『家犬』,雖盡職但總感覺血性不足,而在經過龍季的操練後,家犬仿佛化身爲了『狼』,讓趙弘宣不由地想到了他兄長肅王趙弘潤麾下的商水軍與鄢陵軍。
“龍季将軍的訓練方式,小王聞所未聞。”趙弘宣苦笑着說道。
說實話,雖然龍季的訓練效果顯著,但趙弘宣内心總有點難以接受,因爲訓練的方式實在是太粗暴了。
在龍季的訓練下,北一軍的士卒在這些日子裏不知有多少人被打斷骨頭,或者被打落牙齒,六萬士卒,幾乎個個渾身淤青。
可能是聽出了趙弘宣話中的幾分抵觸之意,龍季正色說道:“桓王殿下,操練時受傷,總好過在戰場上犧牲。……曾經我大魏最早的練兵方式,就是讓士卒們對練,挨打地久了,自然就學會了如何反擊,受傷的次數越多,也就學會了如何承受敵人的攻擊,因此我大魏的士卒(步兵),無人可敵!”
此時,禹王趙元佲亦笑着對趙弘宣說道:“弘宣,你放心吧,龍季很擅長訓練士卒,當年的禹水軍,就是韶虎與龍季二人訓練出來的。”
是的,與韶虎一樣,龍季亦是禹王趙元佲的宗衛,雖然在魏國籍籍無名,但是禹王趙元佲對他的評價非常高,稱龍季是非常擅長激發士卒潛力的将才。
據說,龍季可以在一百日内,将一隊懦弱的農民訓練成虎狼之士。
“咦?”趙弘宣吃驚地說道:“我還以爲禹水軍是五王叔訓練的呢。”
“哈哈哈。”禹王趙元佲哈哈大笑,随即因爲笑聲牽動了舊傷,用手帕捂着嘴不斷咳嗽起來。
“王爺……”龍季的眼中流露出幾分莫名的悲傷。
想當年,禹王趙元佲那是何等的英氣勃發,人人皆謂爲相帥之才,是文能提筆治國、武能上馬征戰的全才,隻可惜一支小小的流矢,就讓曾經那位文武兼備的禹王變成現在這種風一刮就能吹跑的病秧子。
或許這也是天妒英才吧。
趙弘宣并沒有注意到龍季的神色,正目視着前方那些正在操練的麾下士卒,稱贊道:“龍季将軍,經您訓練的北一軍,氣勢感覺比我兄長麾下的士卒還要強……”
“肅王殿下?”龍季聞言搖了搖頭,簡單地解釋道:“我不清楚肅王殿下是如何訓練麾下士卒,但據我所知,商水軍、鄢陵軍,至今未曾一敗,似這等常勝之軍,已不能單純用氣勢來判斷……”
其實龍季也打探過肅王軍的訓練方式,在他看來很一般,無非就是他們魏國用來訓練士卒的常規的那一套而已,也不會比魏武軍、山陽軍、鎮反軍等軍隊厲害多少。
但就是這樣一支軍隊,橫掃秦、韓、楚諸路軍隊,原因爲何?
原因就在于某位肅王殿下舍得在麾下軍隊的武器裝備上投入大筆資金,尤其是當配備了連弩、投石車等戰争兵器的情況下,這支軍隊強到連魏國其他軍隊都感到不可思議。
就好比商水戰場主帥沈彧手中的那支遊馬重騎,龍季起初很納悶,就算沈彧準備派一支五千人的騎兵支援他們宋地戰場,也不至于讓自家王爺那般欣喜。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那支遊馬重騎,乃是那位肅王殿下重金打造,非但人披重甲、就連戰馬也披着甲胄,且那套甲胄厚實到連一般的弓弩都射不穿。
據謠傳說,肅王趙弘潤打造五千名遊馬重騎的花費,足可以武裝一支十萬人的步兵。
當然,刨除武器裝備方面的差距,肅王軍的底氣也是重要因素,這支軍隊一直在打勝仗,并且堅信在某位肅王殿下的率領下,仍能繼續不斷取得勝利,這才是肅王軍最可怕的地方。
相比之下,北一軍目前還差得遠,雖已經初步具備精銳的雛形,但是還缺少功勳、榮譽方面的積累。
不過龍季相信,待等來年,這支軍隊會名揚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