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邀請,意味着魏國使臣杜宥已說服了秦王,意味着秦魏兩國将摒棄前嫌成爲同盟。
總得來說是好的,但是也難以避免秦王囘與鹹陽貴族會在這次筵席中給他一個下馬威,畢竟趙弘潤前段時間的确将秦國逼得有點慘。
“宴無好宴呐……”
在雀兒的服侍下,趙弘潤一邊更換着服飾,一邊發着牢騷。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麽,将侯在門外的宗衛長衛驕喚了進來,問道:“陽泉君赢镹還在囚牢内麽?”
“是。”衛驕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殿下。
原來,在渭陽君嬴華伏擊魏軍卻被魏軍反伏擊的那一日,死守藍田的陽泉君赢镹也遭到了牽連,此人在察覺到魏軍詭異的撤圍後,企圖伺機追擊魏軍,沒想到,卻被擊敗了渭陽君嬴華的魏軍反身一擊,就連他本人,最終也因爲兵寡,被砀山軍的副将白方鳴擒獲。
陽泉君赢镹被擒後,魏軍攻取藍田縣的最大阻礙已經被掃除,因此,砀山軍頗爲悍勇的骁将龐猛就順勢拿下了藍田縣。
雖然藍田縣内尚有藍田君赢谪,但這個廢材,與陽泉君赢镹完全不能相提并論,以至于在魏軍攻城時,不想着如何守城,居然想着逃跑。
結果可想而知,魏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攻破了藍田,順帶着擒住了貪生怕死的藍田君赢谪。
事後,龐猛派人将陽泉君赢镹以及藍田君赢谪二人押送至豐鎬,原本正要驅逐藍田縣内的秦國民衆,但由于秦少君的及時出現改變了整個秦魏之戰的走向,因此,龐猛坐鎮藍田,靜候着豐鎬這邊與鹹陽的交涉。
在秦王囘率領十幾萬大軍在進攻豐鎬前,陽泉君赢镹與藍田君赢谪二人被押送到了豐鎬。
不同于滿臉恐懼、哆哆嗦嗦的藍田君赢谪,陽泉君赢镹的态度很坦然從容,也就是所謂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這份看淡生死的氣度,赢得了趙弘潤的尊敬,因此,趙弘潤便将此二人投入城内的監牢,準備等秦國願意服軟時,将其作爲談判的籌碼。
沒想到峰回路轉,因爲秦少君的及時出現,秦魏最後一仗并沒有打起來,因此,趙弘潤在思忖之後,決定讓秦少君去釋放陽泉君赢镹,讓陽泉君赢镹作爲他們一行人前往鹹陽赴宴的“向導”。
其實說白了,這也是一種炫耀武力的方式,意在告訴鹹陽的秦人:你們一國的名将,皆是我軍的手下敗将。
“衛驕,你轉告玉珑,再讓玉珑轉告秦……秦少君,唔,就說陽泉君赢镹被關在城内的監牢,他……她會明白該怎麽做的。”趙弘潤一臉糾結地說道。
“是。”衛驕抱拳而退,待等走出趙弘潤的卧室後,他卻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暗說道:但願殿下的固執,莫要将原本好端端的事弄糟才好。
大約一刻時後,在宗衛高括的帶領下,秦少君來到了關押陽泉君赢镹與藍田君赢谪二人的監牢。
隻見此時在監牢内,陽泉君赢镹在監牢内正襟危坐,閉目養神,而藍田君赢谪則縮在角落抱着腦袋,仿佛是在恐懼着什麽。
聽到監牢外的動靜,陽泉君赢镹睜開了眼睛,而藍田君赢谪也擡起了頭。
當看到秦少君的時候,二人臉上皆露出了震驚之色,想不通秦少君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我大秦勝了,擊敗了魏公子潤,奪回了豐鎬?』
陽泉君赢镹與藍田君赢谪下意識地看向監牢外的守卒,心中不禁有些迷惑,因爲那些守卒,仍然是他們所知的魏卒。
“少君,難道您也被……”陽泉君赢镹吃驚地問道。
秦少君搖了搖頭,說道:“兩位叔父,秦魏之戰已結束了,我秦人與魏人正在謀求聯盟。”
『……』
陽泉君赢镹與藍田君赢谪對視一眼,均有些摸不着頭腦。
畢竟前幾日,秦魏雙方還是一副你死我活的局面,怎麽突然就結束戰争了呢?甚至于,居然還要同盟?
“真、當真?”藍田君赢谪驚喜地問道。
秦少君沖着藍田君赢谪善意地點點頭。
雖然在她心目中,藍田君赢谪這位親叔叔那可不是一般的廢柴,但不能否認,這位叔父以往待她很好,時常會從遊商手中買一些中原的小玩意送給她,這也正是秦少君對中原抱持好奇的原因。
因爲對中原抱持好奇,她在五年前才會前往中原魏國,才會在途中,在成臯合狩時碰到魏國的公子姬潤。
“太、太好了,我不會死了,我不會死了……”
在秦少君無奈而尴尬的表情下,藍田君赢谪抱着她喜極而泣,這些日子,可是把他給吓壞了。
而看着他這幅模樣,縱使是陽泉君赢镹,在旁都看得頗爲尴尬。
畢竟高括等一幹魏人都站在牢外呢。
不得不說,就算是在民風彪悍的秦國,也并非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硬骨頭,像藍田君赢谪,就是一個貪生怕死,隻懂得吃喝玩樂的廢柴。
若非他是秦王囘的親弟弟,是上代秦王冊封爲藍田君的小兒子,恐怕他早就被鹹陽貴族趕出藍田了,要知道,藍田盛産玉石,是秦國爲數不多的富饒縣城。
在安撫罷藍田君赢谪後,秦少君将趙弘潤釋放二人的初衷一說,并在最後懇求這兩位叔父給予協助,畢竟她很清楚,無論她父王秦王囘,還是趙弘潤,都是那種非常要面子的人,生怕二人在會晤時發生什麽沖突。
當然,這裏所說的『要面子』,并非指他們個人的面子,而是『本國人』的面子。
“原來如此。”
陽泉君赢镹與藍田君赢谪恍然大悟,紛紛表示願意充當和事老。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當秦魏戰争打到目前這種地步時,其實秦魏雙方都早已經不想打了,秦國是因爲本土作戰,而魏國是因爲本土遭到韓、楚兩國的進攻,但因爲秦王囘與魏公子潤誰都不肯率先低頭服軟的關系,以至于這場仗打到最後,純粹變成了意氣之争。
這種意義之争,根本沒有持續的必要。
不過,陽泉君赢镹也提出了他的困惑:“這個時候媾和結盟,恐怕國人不能接受吧?”
聽聞此言,秦少君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因此魏王陛下才會建議兩國聯姻。”
“聯姻?原來如此……”
陽泉君赢镹恍然大悟,正要發表一下看法,卻發現秦少君不知爲何神色低落,心中不禁啞然。
随後,秦少君将陽泉君赢镹與藍田君赢谪帶到城内一座宅邸,待二人沐浴更衣後,這才領着二人前往城守府,與趙弘潤相見。
因爲已經從秦少君口中得知秦魏即将結盟的消息,因此,陽泉君赢镹對待趙弘潤的态度也不再向之前那樣強硬冷淡,畢竟在刨除敵對關系後,他對這位魏公子潤的評價還是非常高的。
而藍田君赢谪嘛,純粹就是希望讨好趙弘潤,他着實是被魏軍給吓壞了。
當日下午,在陽泉君赢镹與藍田君赢谪的指引下,趙弘潤便帶着雀兒與諸宗衛,帶着秦少君與想去秦國王都參觀參觀的玉珑公主,在千人将冉滕所率領的一千名商水軍的保護下,準備前往秦國新都鹹陽。
臨出發前,趙弘潤對前來相送的伍忌、南門遲、白方鳴等一幹魏将下達命令:除非特殊情況,否則,魏軍一概暫停任何軍事行動;且,不允許主動挑釁秦軍。
諸将當然不敢也不會違背這位肅王殿下的命令,隻不過,他們對趙弘潤前往鹹陽一事仍抱持擔憂态度,畢竟趙弘潤乃是魏西戰場上二十幾萬魏軍的主心骨,萬一秦人不要臉地設下圈套,這可如何是好?
不過對此趙弘潤倒并不擔心,因爲憑他對秦人的了解,秦人做不出來這種事。
倘若果真有秦人敢在這個時候攻擊他,說不定不用他動手,秦王囘就會命人将其處死。
對秦人的敵意歸敵意,在趙弘潤的評價中,秦人稱得上是光明磊落的,普遍都是那種『既然是敵人那就幹』的蠻幹性格,倒不至于會耍些卑鄙伎倆。
而在趙弘潤叮囑諸将的同時,秦少君則在遠處叮囑一隊騎兵,請後者将『魏公子潤已離豐鎬趕赴鹹陽』的消息帶到鹹陽,讓鹹陽方面做好接待的準備——趙弘潤的地位,相比較秦王囘低上一輩,因此按照禮數,應當由趙弘潤率先前往鹹陽拜見秦王囘;但相應地,秦國鹹陽也必須做好準備盛情接待這位魏公子,否則就是秦方失禮。
“踏踏踏——”
那隊秦軍騎兵帶着秦少君的囑托,即刻前往鹹陽。
“那些騎兵去幹嘛?”玉珑公主在旁好奇地問道。
秦少君微笑着解釋道:“我派他們通知鹹陽,這樣,鹹陽才能知道我們的動向,提前準備好酒水菜肴。”
“哦哦。”玉珑公主恍然地點點頭,随即又問道:“豐鎬距離鹹陽有多遠?咱們需要趕幾日的路程?”
秦少君輕聲解釋道:“豐鎬距鹹陽約四十餘裏,若在平時,一日内即可抵達,不過冬季大雪封路、道路不暢,可能到明日傍晚,我等才能抵達鹹陽。”
話音剛落,就聽身旁傳來趙弘潤一聲略帶輕蔑的冷哼:“明日?”
『……一次又一次,你真當我不會生氣麽?!』
秦少君轉過頭,怒視着趙弘潤,冷冷說道:“我說錯了麽?”
“當然!”趙弘潤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今日即可抵達鹹陽!”
話音剛落,千人将冉滕率領着一千名駕馭着馬拉雪橇車的魏軍,從豐鎬城南繞了過來,停在了城西。
『……他這根本就是故意的!』
秦少君恨恨地攥了攥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