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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铛——”
“铛铛铛铛——”
鹹陽城内的預警聲,逐漸響徹全城,而在秦王宮内的大殿内,秦王囘、衛鞅、張瑭三人卻一言不發,使得整個殿内落針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宮廷傳來“咔咔咔”的聲音,疑似有一隊甲士來到了殿外。
随即,衛尉推開殿門邁步走入殿内。
見此,秦王囘忍着心中此猜疑,沉聲問道:“尉遊,城中因何響起警鍾?”
衛尉尉遊,聞言施禮禀道:“啓禀大王,鹹陽城外發現一支兵馬,疑似魏軍……”
聽聞此言,秦王囘身形一晃,下意識地用手扶住面前的案幾,他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衛尉尉遊,一字一頓地反問道:“魏——軍——?”
“是。”衛尉尉遊低頭回答道。
聽聞此言,秦王囘隻感覺眼前天旋地轉,而王座階下的張瑭,亦是滿臉驚駭之色。
原因很簡單,依魏軍的進兵路徑,想要抵達鹹陽,就隻有經過豐鎬,而眼下既然魏軍已兵臨鹹陽城下,那麽就意味着,豐鎬已經淪陷。
這怎麽可能?!
“……”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殿内衆人,秦王囘站起身來,邁步走向殿外。
他要親眼去看了一看城外的魏軍,看看對方是否是三頭六臂的天兵天将。
要知道,在十日之前,身在桃林的武信侯公孫起尚寫了一封戰報至鹹陽,言當時魏軍尚在桃林一帶。
也就是說,在截止十月二十八日的時候,魏公子潤麾下近十萬魏軍仍在桃林一帶。
而今日,不過是十一月初九,也就是說在短短十日内,魏公子潤率領近十萬魏軍,在冰天雪地下,跨越桃林至渭南下邽兩者間相距近五百裏的雪原,随後接連攻陷下邽、臨潼、豐鎬,且最終率軍抵達鹹陽城下。
這真的是人力所能辦到的麽?
見秦王囘一言不發走向殿外,衛鞅、張瑭、尉遊三人連忙跟随。
大約在一刻時之後,秦王囘乘坐馬車來到了南城門。
沿途,紛紛有秦軍兵将向秦王囘行禮,但秦王囘此時卻顧不得其他,緊步來到城樓上,觀瞧城外的魏軍。
隻見此刻在城外,約三四萬魏軍整齊有序地排列着,中軍爲商水軍,左右兩翼則是川雒聯盟的川卒,讓人安心的是,魏軍沒有任何攻城器械。
『特地來示威的麽,魏公子潤?』
秦王囘面無表情地看着魏軍中那面『魏、肅王潤』的王旗,據他所知,這面王旗即是魏公子潤獨有。
忽然,城外的魏軍向兩旁移動了些許,留出一條通道,随即,一名身穿錦甲的年輕将軍,在幾名護衛的陪同下,緩緩來到魏軍陣列前方。
見此,無論是秦王囘,還是衛鞅、張瑭,亦或是此刻鹹陽城上的秦軍兵将們,皆下意識地提起精神。
因爲他們有所預感:那位年輕的魏将,即是魏公子潤!
『何等年輕……』
秦王囘不禁感到訝然,因爲據他的觀察,那位魏公子潤實在是年輕,若非此子頭上戴着發冠,秦王囘甚至懷疑此子還不滿雙十。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年輕的魏國公子,卻讓他秦國如臨大敵。
而與此同時,城下那名年輕的魏将,不,是魏公子潤,是肅王趙弘潤,亦跨坐在馬上,面無表情地看着遠方鹹陽的南城門城樓。
秦王囘、張瑭等人猜得沒錯,此刻豐鎬已經被魏軍攻破。
在豐鎬幾乎沒有什麽防備的情況下,有着青鴉衆協助的魏軍,想要攻陷一座城池,這實在不是什麽問題。
然而遺憾的是,豐鎬距離鹹陽太近了,以至于當魏軍偷襲豐鎬得手的時候,駐守豐鎬的秦軍兵将們,也早已将消息傳向了鹹陽,這就基本上杜絕了魏軍故技重施攻陷鹹陽的可能。
但是,趙弘潤還是決定帶着麾下軍隊來鹹陽溜達一圈。
是的,僅僅隻是溜達一圈,他要親自告訴鹹陽的秦王:我就在這裏!
『那就是秦王吧?少君他老爹?』
在隐約看到鹹陽南城門的城樓上出現一位頭戴玉冠、身穿紋蛟華服的中年人,趙弘潤心下暗暗猜測道。
他仔細打量鹹陽城樓上的秦人,除了穿戴甲胄的秦兵外,城樓上亦有諸多身穿華服的秦國貴族。
看得出來,秦人的衣冠習慣與魏國的貴族有些相近,仔細想想這倒也不奇怪,畢竟中原魏國的姬趙氏王族來自隴西,而隴西自古與秦國接壤,自然會有穿着文化上的交流。更何況,姬趙氏王族當初在遷至中原的途中,還經過秦人的領土。
趙弘潤甚至還聽說,秦國國内至今還有他們姬趙氏的族人,即當年姬趙氏宗族東遷時,與秦人聯姻,并落戶于秦國的族人。
因此,倘若以『嬴』爲姓的秦國,突然冒出一個姬姓的貴族、甚至是王族旁支,趙弘潤并不會感到驚奇,畢竟在數百年前,嬴姓與姬姓的關系還是相當不錯的。
隻可惜,當初那種良好和睦的關系,并不能延續至今。
對此微微唏噓了片刻,趙弘潤回顧身後的宗衛長衛驕,伸出左手:“衛驕。”
宗衛長衛驕會意,将一把早已準備上的手弩遞到自家殿下手中。
在接過手弩後,趙弘潤雙手端着手弩,向鹹陽的城樓瞄準。
這個舉動,引起了鹹陽南城門城樓上諸秦軍兵将的警惕,衛尉尉遊,更是驚呼一聲“保護大王”,令幾名秦兵持盾保護在秦王囘身前。
對此,秦王囘不以爲然,他不相信魏公子潤親自操持軍弩是爲了射死誰,倘若果真如此,對方下令軍中的魏軍弩兵不是更便捷麽?
很顯然,對方這是想通過弩矢來送遞書信。
當然,雖然明白這一點,但秦王囘也沒有推開面前那幾名持盾的秦兵的意思。
畢竟事有萬一嘛,萬一那位魏公子潤手抖了呢?萬一風向導緻弩矢偏離了目标呢?
堂堂秦國的君王,倘若被流矢射死,這也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
“嗖——”
一聲弩矢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随即笃的一聲,趙弘潤射出的弩矢,死死釘在鹹陽城樓上的一根柱子上。
秦王囘轉頭瞧了一眼,果然瞧見那支弩矢的前端綁着一小塊布。
“去取下來。”秦王囘吩咐身旁的衛尉尉遊道。
吩咐罷了,他繼續目視着城下的那位魏公子潤。
而此時,趙弘潤已将手中的弩丢還給宗衛長衛驕,随即,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将利劍前舉,劍鋒遙指鹹陽南城門樓。
見到這個舉動,無論是秦王囘,還是城門樓上其餘人,皆睜大了眼睛,一臉愠怒。
因爲那是一個極具挑釁意味的動作。
然而,就在鹹陽城上的秦軍兵将們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時,就聽城外的商水軍士卒們振臂呐喊,聲若洪雷,讓城樓上的秦軍兵将們,将即将脫口而出的辱罵之詞下意識咽回了肚子。
“撤!”
随着肅王趙弘潤一聲令下,鹹陽城下的魏兵們,就跟打了勝仗似的,趾高氣昂地沿着來路撤退。
看着這一幕,鹹陽城上的秦軍兵将們一陣窩火,或有一名将領主動請纓道:“大王,請允許末将帶兵出城,挫魏軍嚣張氣焰,如若不勝,請斬我頭!”
“……”秦王囘目不轉睛地看着漸漸遠去的魏公子潤,沒有同意。
說實話,他被震懾住了,并非是商水軍的雄壯軍勢,而是魏軍那神奇的千裏奔襲。
他怎麽也想不通,魏公子潤是如何帶着麾下近十萬魏軍,在短短十日内跋涉七百裏,沿途攻陷下邽、臨潼、豐鎬三座城池,最終兵臨鹹陽城下。
而此時,衛尉尉遊已将那支弩矢上的布條解了下來,雙手遞到秦王囘面前。
秦王囘接過布條,攤開後掃了一眼,隻見布條上寫着六個字:你要戰!我就戰!
看似簡簡單單六個字,卻有一股異常強勢的氣勢撲面而來,縱使是秦王囘都不由地面露凝重之色。
但是半響後,秦王囘卻将這布條随意丢到了旁邊的火盆中,随即,也不看那布條在火中化爲灰燼,轉身面向城樓上的諸臣子、諸貴族、諸兵将。
隻見他掃視了一眼衆人,面無表情地說道:“傳令全國,準備應戰!”
聽聞此言,城樓上的秦軍兵将們紛紛振臂高呼。
聽着士卒的呐喊呼聲,秦王囘轉頭看向正在撤離的魏軍,心下暗暗冷笑。
或許就連趙弘潤也沒有想到,他的示威舉動非但沒有吓唬住鹹陽的秦王囘,反而讓秦王囘堅定了與魏軍的戰争。
與韓國的王公貴族不同,彪悍的秦人,從不畏懼戰争!
而這一點,在撤退途中的肅王趙弘潤,在聽到來自鹹陽方向的震天呐喊聲後,也逐漸意識到了。
他必須承認,秦國是一個正在迅速崛起的國家,整個國家的氛圍,與韓國、楚國截然不同,即便兵臨城下,秦人亦不畏懼。
不過對此趙弘潤并不在意,既然秦人毫無畏懼,那就設法讓他們體會畏懼!
對于目前已占領了下邽、臨潼、豐鎬等三座秦國城池,仍擁有着近十萬兵力的趙弘潤而言,他完全可以将秦國拖下水。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揮軍藍田,釋放司馬安這頭惡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