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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趙弘潤下令宰殺活羊犒賞士卒,以慶賀魏軍目前爲止的優勢局面。
相信日後在得知此事後,大将軍司馬安多半會感覺有些哭笑不得,因爲趙弘潤此次的犒軍,是以『爲大将軍司馬安慶功』作爲名目,可是作爲當事人,司馬安本人卻不在盧氏、橫澗一帶,無法參加慶功筵席,這也是蠻有意思。
當然,趙弘潤并非是因爲圖一時口腹之欲而下達這道命令,他此舉的用意,仍然是爲了提高司馬安在魏軍、尤其是在川雒聯軍中的威望與地位,同時也是爲了鎮定魏川聯軍的士氣。
畢竟因爲秦将王戬的關系,前幾日魏川聯軍也吃了不小的虧。
而之所以如此倉促,那是因爲趙弘潤打算明日就啓程再回函谷,他依舊準備在三個月内,也就是在今年冬季前結束『秦川』這邊的戰事。
因爲運輸條件的限制,軍中無酒,因此,所謂的宴席,其實就是讓将士們飽餐一頓羊肉而已。
宴席後,諸人相繼散去,唯獨鄢陵軍的主将屈塍被趙弘潤留了下來,因爲趙弘潤要交代他一些事。
在談話時,屈塍忍不住問道:“殿下,您何故拒絕羚部落的投誠?其實末将覺得,倘若您允許羚部落歸順,或許羚部落會替殿下您将秦将王戬的首級送上……”
在說這番話時,屈塍不由地回憶起今日傍晚帥帳内的那場肉宴上,那兩名代表羚部落大族長阿克敦而來的羚部落使者。
平心而論,與當初在雒城時接待的烏須部落的使者尹敦比截然不同,這次羚部落的那兩名使者,将姿态放得極低,隻要求歸順魏國尋求活命,語氣恭順地就差跪下來了,可面前這位肅王殿下,在冷漠地聽完了那兩名使節的訴求後,依舊下令将這兩名羚部落的使者處死祭旗。
當時,非但川雒聯盟的諸族長面色微變,就連魏軍諸将們都有些難以理解——明明對方已低聲下氣地表示歸順,爲何還要趕盡殺絕?
屈塍不能理解。
在他看來,他們目前當務之急是盡快打敗秦軍,結束『魏西戰場』的戰事,繼而回師支援其他幾路戰場。
因此,爲何不接受羚部落的投降,讓其與秦将王戬在熊耳山反目厮殺呢?
如此一來,能有更多的軍隊前往函谷參戰。
“你是在教本王做事?”趙弘潤微微側目掃了一眼屈塍。
屈塍心中一驚,下意識起身,随即單膝叩地,告罪道:“末将不敢!”
告罪時,他心下暗自詫然:面前這位肅王殿下看似仿佛與往日一樣寬厚好相處,但事實上,這次出征,與以往幾次相比,這位肅王殿下簡直判若兩人。
至少在屈塍看來,眼前這位殿下今日的恩威,遠勝往日,縱使是他,都感到心驚。
『看來怡王爺過世這件事,對肅王殿下的影響果然是極大……』
屈塍暗暗說道。
“算了,坐吧。”
在看了幾眼屈塍後,趙弘潤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本王是在洩憤?以屠盡烏須、羯、羚的方式來祭奠我六叔?”
“末将等人絕不敢妄議。”屈塍低着頭恭敬地說道。
對于屈塍的話,趙弘潤不予理睬,自顧自說道:“屈塍,此一時、彼一時。……五年前我率商水軍讨伐三川時,三川之勢大而雜亂,而我大魏勢弱,因此,當招降賞附,拉攏諸部落,以親善我大魏。五年後,我大魏之勢已蓋過三川,已不需要再耍伎倆勸其依靠,惟『順者昌、逆者亡』一令即可。……況且又有『雒水之盟』,若今日容許羚部落投降,則他日無以勸善。到時候,彼得利恣意劫掠反叛,失利便投降,長此以往,長賊之志。……因此,我要殺羚部落,哪怕阿克敦送上秦将王戬首級,甚至将數千鐵鷹軍覆滅,我還是要殺!……以遏阻川民反魏之心!”
說白了,趙弘潤這番舉動其實就是殺雞儆猴,用羚部落『叛而思降卻遭拒』的事例,來警告三川境内的其餘部落:你三川諸部落可以反叛,但一旦反叛,就絕無可能再得到寬恕。
不可否認,這樣強硬的态度必定會使一些川民感到不滿,但趙弘潤卻認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目前的魏國,局勢很不妙,沒有空暇再沿用懷柔那一套。
無論是與秦軍交戰還是日後回師支援其他戰場,魏國都需要一個穩定的三川郡——哪怕是暫時表面上的穩定。
“至于分兵圍剿秦将王戬……”搖了搖頭,趙弘潤沉聲說道:“刨除你鄢陵軍外,本王麾下仍有包括商水軍在内的十萬軍隊,若這十萬軍隊無法攻陷函谷,那麽,即便再增添你鄢陵軍,整個戰局的變化亦不大。”
聽着趙弘潤的解釋,屈塍釋然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受教了。”
“好了,你下去吧。……切記,圍剿秦将王戬與阿克敦的殘軍,此事不用着急,我留你在此,是要你掌握川中,隻要雒甯、盧氏、橫澗在你手中,秦軍便無法故技重施,可明白?”趙弘潤問道。
“末将明白,請肅王殿下放心。”屈塍抱拳接令道。
“嗯,去吧。”
“是!”
次日天明,剛剛率軍抵達盧氏一帶的趙弘潤,率領商水軍與川雒聯軍的主力,再度返回函谷。
對此,川雒聯軍怨聲不小,畢竟他們剛剛急行軍趕到盧氏,甚至于有些落後的軍隊尚在半途中,可結果到了盧氏,又要立馬趕回函谷。
得虧下令的是肅王趙弘潤,倘若換做别人,恐怕那些桀骜不馴的部落戰士就要跳腳罵人了。
十月初三,肅王趙弘潤率軍十萬,返回函谷,于三日後抵達函谷山前。
而此時,函谷山前原本魏軍那座尚未竣工的營寨,已被秦軍一把火燒成了灰燼——此舉着實出乎趙弘潤的意料。
畢竟按理來說,當時趙弘潤率軍回援盧氏後,那座軍營已成一座空營,從兵法來說,武信侯公孫起應該占據這座空營,讓這座軍營與函谷秦營相互呼應,遏阻魏軍在此地立足,這才是上上之選。
可武信侯公孫起倒好,一把火将那座魏軍遺留下的空營燒成灰燼,然後繼續龜縮在函谷,仿佛根本就沒有踏出一步的意思。
說實話,這已經不是慫不慫的問題了,這根本就是在消極應戰嘛!
當然,以武信侯公孫起的爲人,自然不可能消極應戰,他隻是做出了他自認爲最明智的決定而已。
但秦軍當中,亦有不少将領無法理解,比如王龁,他就竭力要求率領一支軍隊占據那座空營,隻不過最終被公孫起駁回。
“武信侯爲何放棄占據那座魏營?”秦少君也詢問過這個問題。
看在秦少君身份特殊的份上,武信侯公孫起這才解釋道:“少君殿下,魏公子潤回援盧氏,并不代表他不會再回來。若依王龁将軍所言,出兵占據那座空營,那麽待等魏公子潤率軍返回時,王龁将軍必然會陷入一場争奪那座軍營的戰争。……到時候,我函谷軍營救是不救?”
秦少君聽得稀裏糊塗,遲疑說道:“餘還是不能理解。”
聽聞此言,武信侯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少君殿下,您要明白,我軍的目的,并非隻是擊敗魏公子潤所率領的魏國軍隊,正重要的,是讓我大秦獲得利益。因此,我軍應當盡量避免與魏軍正面沖突……”
『可若是避免與魏軍正面沖突,如何打敗魏國獲得利益?』
秦少君不解地看着武信侯,随即,他靈機一動,說道:“韓楚?”
“正是!”武信侯公孫起似誇贊般點了點頭,捋着胡須笑着說道:“我軍沒有必要與魏軍正面交鋒,待等魏國本土被韓、楚兩方攻陷,縱使魏公子潤不情願,他也隻能率軍回師,到時候,我軍便可兵不血刃拿下三川,甚至于,攻打魏國本土……”
“可萬一魏國擋住了韓、楚兩國的進攻呢?”秦少君問道。
“以一敵三?”武信侯公孫起哂笑着搖了搖頭:“如今中原,魏、韓、楚三雄并立,魏國以步弩勝,韓國以騎兵勝,楚國以兵衆勝,以一敵一,難保勝利,以一敵二,則必敗無疑,更何況是此番魏國以一敵*****S:公孫起沒有把宋地的南宮垚算進去。』
說罷,他一臉笃信地說道:“别看魏國眼下尚未暴露敗迹,但他撐不了多久……眼下已經是十月份了,天氣逐漸轉寒,無論是韓還是楚,相信都希望在寒冬來臨之際,盡可能地削弱魏國,免得魏國在經過一個冬季後恢複幾分戰力。因此,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韓軍與楚軍的攻勢會愈發猛烈……而一旦魏國撐不住了,魏公子潤就隻能退守本土,眼睜睜看着我大秦将三川收入囊中。”
說罷,他轉頭看向秦少君,正色說道:“此戰,我軍可以不戰而勝,而出兵占據那座魏營,則必定會與魏軍交戰,這反而趁了魏公子潤的心意。……因此,燒卻魏營,拒不出戰,縱使魏公子潤有天人之智,亦奈何不了我軍。”
“受教了。”秦少君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名士卒匆匆走入帥帳,叩地禀告道:“報!函谷外發現魏軍,疑似魏公子潤麾下兵馬去而複返。”
“什麽?”
武信侯公孫起聞言不禁皺了皺眉。
『怎麽回來地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