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古力哈紮的身份,因此,在這片草原上,無論是羱族人、羯族人、羝族人,都要賣他幾分面子,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但是在三日前,古力哈紮卻遇到了一樁使他非常惱怒的事。
那一天,川雒聯盟下的羝族綸氏部落,派來了幾名戰士拜訪他。
對于羝族綸氏部落,以及其大族長祿巴隆,古力哈紮以往是一向看不起的,畢竟在數百年前,羝族人曾是羱族人的奴隸,因此,哪怕到了如今,也有相當一部分羱族人不屑與羝族人爲伍。
相比之下,古力哈紮還算是比較開明的,因爲他認爲,悠久的部落曆史比不上錢,而如今羝族綸氏部落在得到了某位肅王殿下的支持後,已富裕到令三川境内大大小小部落都有些眼紅的程度了。
『難道是邀請我烏羊部落加入川雒聯盟?』
對于那幾名綸氏部落戰士的到來,古力哈紮暗自猜測着。
盡管他此前并沒有主動貼上川雒聯盟,但不可否認,他對川雒聯盟的富裕亦極爲動心,畢竟這個聯盟的貿易合作對象,乃是三川強大的鄰居——魏國,一個已擁有近千萬國民人口的崛起中大國。
跟人口基礎如此龐大的國家展開交易,哪怕是被戲稱爲『魏人的牧羊人』的『羝族孟氏部落』等純粹放牧羊群的部落,這些年來得到的财富都是讓人極爲震撼的天文數字。
古力哈紮打聽過,魏國最常見的肉食是豬肉,但偏偏魏國的貴族,卻看不起雜食的豬,認爲這種牲口肮髒,以至于豬肉在魏國基本上隻是平民層的食物,而一般魏國國内的大貴族,則隻吃禽肉與魚肉。
正因爲如此,當三川與魏國展開貿易後,羊肉迅速成爲了魏國貴族飯桌上的常客,畢竟羊在三川是帶有幾分神聖色彩的動物,而魏國貴族則認爲,隻有這樣的畜肉,才配得上他們的身份。
相比較這點,羊肉的膻味根本不算什麽,魏國的庖廚有的是辦法去祛除羊肉的膻味。
因此,三川的羊群在魏國極爲暢銷,川雒聯盟下的一些部落,哪怕是純粹養羊,被戲稱爲『魏人的牧羊人』,都能賺取龐大的财富。
而羊這玩意,在三川上哪個部落沒有?
因此,盡管川雒聯盟日漸富裕,但古力哈紮從不認爲這是聯盟中那些大族長們的功勞,他覺得,這幫人隻是走了狗屎運,攀上了魏國而已。
而如今,幾名綸氏部落的戰士的到來,這是否就意味着,他烏羊部落的運氣也就此來到了呢?
别以爲古力哈紮對如今三川内的情況一無所知,他知道,烏須王庭已聯合羯部落、羚部落等幾個部落,準備聯合秦國對魏國施壓。
據古力哈紮所知,這件事是由他的侄子,即烏須王的大兒子烏達穆齊弄出來的。
當然,烏達穆齊也不是鐵了心要站邊秦國,他隻不過是想借這次機會,從秦國、或從魏國手中,獲取更多的利益而已。
畢竟如今的三川,已沒有實力與秦國、魏國這兩個國家抗衡,促成這兩個國家的對立,并在這兩者的對立中使三川獲取更多的利益,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古力哈紮亦支持烏達穆齊這個大侄子的決定。
在他們看來,無論是秦國或者魏國,都會不遺餘力地拉攏他們,就好比前一陣子,秦國對烏須王庭許下了種種承諾,而今日,羝族綸氏部落的戰士,不就代表着川雒聯盟前來拜訪他了麽?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古力哈紮的意料,待等他親自接見了那幾名綸氏部落的戰士後,那幾名綸氏戰士卻絲毫沒有提及『邀請烏羊部落加入川雒聯盟』的事,隻是将兩面折疊好的旗幟,遞給古力哈紮。
“這是什麽?”古力哈紮一頭霧水。
其中一名綸氏部落的戰士回答道:“一面是魏國的國旗,一面是川雒的盟旗,在九月十五日前,希望大族長将這兩面旗幟插在貴部落的最高處……數日之後,當魏軍經過此地時,若沒有瞧見這兩面旗幟,魏軍會進攻此地。”
臨末,這位綸氏部落的戰士還重複了某位肅王殿下的原話:勿謂言之不預!
說完這些,那幾名綸氏部落的戰士便扭頭離開了,絲毫不顧古力哈紮的面色已氣地鐵青。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古力哈紮怎麽也沒想到,他沒有等到川雒聯盟的善意,卻等到了魏國的警告通牒。
他更沒有想到,在這次秦國與魏國的角力中,魏國的态度竟然是如此的強硬。
“非友即敵……麽?”
古力哈紮恨恨地盯着擺在案幾上的那兩面旗幟,尤其是那面『魏』字的旗幟,他感覺格外的刺眼。
『我可是烏須王的弟弟!我烏羊部落更是烏須部落的子部落,魏國竟然敢如此羞辱我?!』
惱羞成怒之下,古力哈紮随手就将那兩面旗幟丢入了氈帳内的火盆。
看着這兩面旗幟在火盆中逐漸化作灰燼,他的心情這才好了一些。
他根本不信魏國的軍隊膽敢進攻他烏羊部落,在他看來,如果魏人膽敢那麽做,那麽,三川境内絕大多數的羱族部落,都會視魏人爲敵人,到時候,魏國的軍隊将會在這片土地寸步難行。
由于心中笃信,因此,古力哈紮絲毫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每日喝酒吃肉。
一直到九月十六日臨近黃昏的時候,古力哈紮正與他的家人們在氈帳内吃飯,卻忽然有一名族内的頭目闖入了氈帳,大驚失色地說道:“大族長,騎兵!部落外出現了大批的騎兵!”
古力哈紮愣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難看。
『不會吧?難道魏人真敢……』
當即,古力哈紮顧不得其他,在那名頭目的指引下,一同來到了部落營地的入口,張望遠處。
隻見在遠處的土坡上,在視線的邊界,不計其數的騎兵伫馬站立着。
這些騎兵,有的身披铠甲,有的穿着羊皮襖,不一而足。
『不會的,不會的,魏人多半僅僅隻是恐吓,他們不敢……』
就在古力哈紮暗自安慰自己時,他猛然看到,遠處的騎士們紛紛抽出了手中的兵器,朝着他的部落沖了過來。
刹那間,古力哈紮的面色蒼白一片,下意識地大聲吼道:“敵襲!敵襲!”
他的喊聲,驚動了部落内的男人與女人們,部落内男人們紛紛從各自的氈帳中取出兵刃與戰馬,準備應戰。
然而此時,那些騎兵已經沖入了部落營地,對沿途見到的人展開屠殺。
是的,其實草原人的部落駐地,更害怕騎兵的侵襲,因爲這些部落駐地不像魏國的城池那樣,擁有着雄偉的城牆與難以跨越的護城河,很多川人部落的防禦,其實僅僅隻有一些欄杆,甚至于,有的部落幹脆連最基本的防禦設施都沒有。
在無數烏羊部落戰士驚駭而憤怒的目光中,外來的騎兵們毫無停留地殺入了部落,見人就殺,無論是奴隸還是部落戰士,但凡是阻擋在這些騎兵面前的人,皆慘遭屠殺。
以至于僅僅片刻工夫,烏羊部落的駐地便已血流成河。『PS:鑒于某點的一些規定,必須避免血腥描寫,詳細描寫屠殺更不允許,因此,這段就寥寥幾筆帶過。』
“他們真的敢……他們真敢……”
在幾名部落戰士的保護下,古力哈紮一邊逃,一邊回頭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騎兵對他部落族人的屠殺。
投降、求饒,沒有絲毫作用,哪怕烏羊部落的戰士已丢下兵器哭泣着求饒,卻仍然無法避免死亡。
“真弱啊……”
在策馬徐徐進入烏羊部落駐地的時候,這支騎兵的先鋒官、魏國砀山軍大将軍司馬安,淡淡說道。
在旁,川北騎兵的大統領博西勒聽到了司馬安的話,平靜地說道:“烏羊部落,并非是以強大著稱,隻不過,烏羊部落的族長古力哈紮是烏須王的弟弟……”
“哦。”司馬安随口應了一聲。
僅僅隻是片刻工夫,本來就不算強大的烏羊部落,便被川北騎兵與砀山騎兵聯手鎮壓了。
而烏羊部落的大族長古力哈紮,亦被幾名川北騎兵制服,來到了司馬安與博西勒的面前。
“我是烏須王的親弟弟,你們不能殺我!”古力哈紮驚恐地大聲喊道。
然而,司馬安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見此,博西勒也就明白了,随意揮了揮手。
于是乎,那幾名川北騎兵抽出刀刃,将古力哈紮的首級砍了下來。
古力哈紮的死,代表着烏羊部落已徹底失去了反抗之力,但無論是司馬安還是博西勒,都沒有就此結束屠殺的意思。
盡管砀山軍的騎兵們因爲對手實在太弱的關系,紛紛結束了厮殺,但是川北騎兵們,仍在屠殺烏羊部落的族人。
男人,殺掉。
孩童,殺掉。
不能再生育的老婦人,殺掉。
隻有那些仍然具有生育能力的年輕女人,僥幸逃過一劫。
她們哭叫着,掙紮着,被大笑着的川北騎兵們拉上馬背,随即,那些川北騎兵們在其同伴們羨慕或嫉妒的咒罵聲中,揚長而去。
『真是醜陋……不過,這就是戰争。』
司馬安瞥了一眼那些川北騎兵們,面無表情。
次日,待等路經的羯族騎兵偶然來到烏羊部落的駐地時,他們駭然發現,烏羊部落的羊群已不知去向,而駐地也被一把火徹底摧毀,遍地都是燒焦的屍體。
而在這片廢墟附近,則插着一面『砀山軍』的旗幟。
旗幟上,還挂着烏羊部落族長古力哈紮那一臉絕望的首級。
“狼來了……”
那支羯族騎兵的領隊,面色凝重地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