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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襄邑縣『王氏賭坊』後院。
“呼、呼……”
喘着粗氣,拱衛司的右指揮使童信一臉驚怒地看着滿地的賊人屍體,心有餘悸。
“狗崽子!”
他一腳踹向面前一具屍體,那正是襄邑縣縣尉王虎的屍體。
其實童信有考慮到王虎多半是蕭氏餘孽的一員,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王虎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在将他們一行人騙到賭坊的後院以後,當即翻臉,企圖将他們一行二十一人全部殺死。
好在拱衛司的禦衛們一個個武藝精湛,并且身上的甲胄與兵器也比這些賊子優良幾個檔次,否則,搞不好童信這一批人,還真有可能會被這撥亡命之徒殺死。
此持,童信的族弟童虎來到了前者面前,耷拉着腦袋說道:“大兄,李钊和孫益……沒挺過來……”
童信沉着臉環視了一眼四周,果然看到滿院的屍體中,有兩名熟悉的禦衛兄弟。
“狗養娘的!”
怒從心起,童信将手中鋒利的戰刀朝王虎的屍體上砍去,直将屍體剁地血肉模糊。
一連剁了十幾刀,幾乎将王虎的屍體剁成一截截,童信心中的怒意仍未發洩完。
直到有一名禦衛上前阻攔勸說:“指揮使,方才我等在此地的厮殺,相信定已驚動當地的縣衙,不可久留。”
聽聞此言,童信頓時冷靜下來,畢竟任何一座縣城都具有一定的防衛兵力,就好比襄邑城,就有三四百名縣兵,要是被這些縣兵堵上,單憑他童信身邊如今不到二十名禦衛,未見得能順利逃出去。
要知道,地方縣的兵庫裏,可是有國内軍隊淘汰下來的弩類兵器的。
雖然童信可以出示禁衛、兵衛的令牌,但他信不過當地的縣令。
畢竟院中那些伏擊他們的賊人當中,就有一些穿着當地官府的捕服,分明就是當地縣衙的衙役。
“帶上李钊與孫益,走!”
當機立斷,童信選擇了撤離。
果不其然,王氏賭坊的厮殺,早已傳到了街上,再加上童信一行人滿身血污,以至于他們在返回落腳客棧的途中,有不少百姓恐慌地逃散。
在客棧夥計驚恐的目光下,童信一行人拿回了自己的馬匹,随即騎馬奔向最近的西城門。
而待等他們來到西城門後,那裏早已出現了增援的縣兵,大約有四十五人。
這個時候,童信就顧不得殺傷無辜了,雖然他明白那些縣兵絕大多數都是無辜者,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強行殺出城去,因爲他不敢保證當地的縣令是不是王虎的同黨,或者會不會聽從他的解釋。
退一步說,就算當地縣令聽取了他的解釋,提出一個穩妥的辦法,即向大梁方面确實他童信一行人的身份,而這一來一回所花費的工夫,相信黃花菜也涼了。
幸運的是,禦衛們各個都有戰馬,而那些縣兵,也都是以混飯吃爲主,并不似魏國軍隊士卒那樣勇悍,這使得童信等人有驚無險地沖出了城門。
逃離襄邑縣後,童信一行人在城外找到了一處山林歇腳,歇息尚在其次,理一理思緒還是童信的主要目的。
不得不說,看着兩匹馬馱着李钊、孫益兩名同伴的屍體,童信心中很不是滋味。
在方才的混戰中,其實他有瞥見,王虎這夥賊子在發現他們一行人身上的布衣下,似乎穿着近乎刀槍不入的甲胄後,就朝着他們這些禦衛的面部招呼,禦衛李钊與孫益二人寡不敵衆,不慎被賊人砍中的面部,挨了幾刀後,終究沒有挺過來。
這讓童信萬般懊悔,因爲内造局爲他們鍛造的甲胄中,其實是包含着頭盔的,但童信因爲不想在襄邑縣引起當地百姓的熱議,以至于讓蕭氏餘孽察覺,因此,他此行隻希望低調行事,待王虎露面時将其制服帶走。
爲此,他還故意與禦衛們都扮成外地來的遊俠,并且故意在王虎的賭坊内賭輸錢後争吵,爲的就是引出王虎,讓王虎在一個僻靜的環境下與他們交涉,方便他們将王虎制服。
起初還算勝利,既引出了王虎,也讓王虎将他們帶到了僻靜的後院,可沒想到的是,王虎早已在後院埋伏了人手,直接對他們下了狠手。
“消息走漏了。”
在思忖了片刻後,童信面色陰沉地說道。
他的話,讓附近的禦衛們面面相觑,一臉難以置信。
要知道,他們這些禦衛從大梁趕來襄邑,沒有透露給任何人,别說刑部,就連内侍監,都不清楚他們離開大梁究竟去做什麽,而在這種情況下,指揮使童信居然說消息走漏了?
這豈不是說,他們當中有内奸?
想到這裏,衆禦衛們相互瞧了幾眼,面色有些難看起來。
他們不怕外在的敵人,外面的敵人就算再多,他們也有相當的自信,但倘若他們内部中有蕭氏餘孽的奸細,那問題可就大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衆禦衛們的舉動,童信搖了搖頭,說道:“問題不在咱們這些人當中。”
他說這番話是有依據的,畢竟就方才那驚險的局勢而言,倘若他們這些當中果真有一兩個内奸,那麽傷亡絕對不止李钊與孫益兩名禦衛,搞不好全員都要死在這裏。
當然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禦衛的選拔經過了層層篩選,隻有一些長久以來皆效忠于魏天子的宗族子弟,才有資格被選入其中。
比如,大太監童憲與童信、童虎兩個侄子的童氏一族,再比如,三衛軍總統領李钲的族侄李钊。
而既然問題不在他們這些禦衛當中,那麽,消息又是如何走漏的呢?
童信面色陰沉地思忖着,他感覺,王虎這批人仿佛都清楚他們這些禦衛的身份,以至于到了賭坊後院以後,二話不說就下了殺手。
要知道,他童信等人這次是故意扮成外地遊俠而來的,按理來說,王虎等人首先應該會誤認爲他們是故意前來鬧事的遊俠才對。
既然對方二話不說就下殺手,那麽就意味着,王虎等人早就得知了他們的确切身份,早早在這裏埋伏殺手,守株待兔。
這也就是說,在他童信等人還未抵達襄邑的時候,王虎等人就早已得知他們會去找他。
『……問題出在大理寺!』
童信面無表情地捏了捏拳頭,推測出了一個可能:因爲他在大理寺提審了郗绛與許吉,因此,蕭氏餘孽猜到他會順着許吉這條線來找王虎。
而這就意味着,大理寺内有蕭氏餘孽的同黨!
“回大理寺!”
童信面色陰沉地下令道。
衆禦衛們點點頭,二話不說跟上指揮使童信,一行人抵達襄邑沒一日,就立刻行色匆匆地趕回大梁。
而與此同時,在中陽獵場,肅王趙弘潤與弟弟趙弘宣正在享受狩獵的樂趣。
盡管出現在眼前的獵物隻是一頭小個的獐子,但趙弘潤與趙弘宣兄弟倆皆舉起了臂弩。
“小宣,悠着點,你對這臂弩還不熟悉,還是你哥我給你露一手吧。”
“哥,雖說這玩意是你設計的,但未見得我會輸給你。”
“哦?那比試比試?”
“比比就比試。”
兄弟倆對視一眼,同時舉起臂弩,瞄準了遠處那頭獐子。
而就在這時,一支利箭越過兄弟倆頭頂,準确無誤地命中了那頭獐子的腹部。
隻見那頭獐子嗷了一聲,身負着箭逃走了,不過早有準備的宗衛穆青,騎着馬追上過去,一劍就讓那頭負傷的獐子倒下了。
『誰?』
趙弘潤與趙弘宣驚愕地回過神來,心中很是納悶:還有人敢搶他們兄弟倆的獵物?
然而待他們回頭一瞧,卻看到烏娜正舉着弓,有些得意地看着他們倆。
在旁,玉珑公主興奮地爲烏娜拍手叫好。
見此,趙弘宣瞬間就明白了,用手肘頂了頂兄長,低聲笑道:“嫂子生氣了,哥,你不去哄一哄麽?”
說着這話,趙弘宣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離他們頗近的那輛肅王府的馬車,在馬車内,莺兒正沮喪地看着逃走的獐子,似乎是爲趙弘潤沒能搶到頭籌而感到遺憾。
趙弘潤無奈地聳了聳肩,随即,回頭瞧了一眼烏娜,正好與烏娜的視線接觸。
他很了解烏娜這等草原女子的性格,要是他此刻低眉順目地上前去哄,這也固然是一個辦法,但比不上他從烏娜的獵弓下搶下獵物,再将這個獵物作爲禮物贈給此女,順便再說幾句動聽的情話——對于草原女子而言,用自身的實力折服對方才是最好的辦法。
“看你哥我大顯身手。”
将右手的袖子撩了起來,趙弘潤信誓旦旦地說道。
正巧,沒過多遠,他們便遇到一隻野豬。
見此,趙弘潤當即裝填弩矢,而就在這個時候,隻聽一聲野豬的嚎叫,烏娜射出一支箭矢已命中了那隻野豬。
“呃?”趙弘潤不禁有些傻眼,他還真不知道烏娜的箭術居然如此精湛。
不過想想也是,烏娜是草原的女兒,怎麽可能不擅長弓馬呢?
“哥,你行不行啊?”趙弘宣故意打趣道。
“少廢話!”趙弘潤沒好氣地罵道:“弩上箭本來就比弓慢,有什麽好說的?”
說着這話,他扭頭瞧了一眼烏娜,卻見烏娜正哼哼着看着他。
見此,趙弘宣在旁調侃道:“哥,我勸你還是向烏娜嫂子道個歉爲好,要不然,一日下來卻無收獲,多尴尬啊?”
“我就不信了!”趙弘潤顯然沒有聽取勸告的意思。
隻可惜,随後那隻獵物,依舊還是被烏娜搶先命中。
“還要比麽?我的男人。”
在玉珑公主的教唆下,烏娜策馬來到自己男人身邊,頗有些得意地說道。
“比!”趙弘潤咬着牙說道。
他就不信了,冶造局精心研制出來的戰争兵器,還會輸給一張小小的獵弓。
但随後的事實證明,在狩獵方面,弩這玩意的确沒有獵弓快捷,再加上臂弩仍過于沉重,且不能長繃緊弩弦的缺點,以至于随後遇到的獵物,趙弘潤終日慢于烏娜的出手。
哪怕有幾次趙弘潤耍了個心眼,不惜冒着損毀弩弦以及走火的危險,長時間保持弩箭上弦的狀态,但因爲他心緒被烏娜攪亂的關系,準頭也是差了許多。
氣得趙弘潤恨不得将手中的臂弩摔在地上,大罵一句『你這玩意要來何用!』。
而在此期間,趙弘宣早就很沒義氣地抛棄了他兄長,因爲他發現,他跟在兄長身邊,俨然也成爲了烏娜嫂子的打擊對象。
這不,待他離開兄長身邊後,就有數不盡的獵物供他發揮手上臂弩的威力。
“真是件好寶貝啊。”
在一箭射死了一頭野豬後,趙弘宣對他兄長趙弘潤贈送給他的臂弩愛不釋手,與他兄長對臂弩的态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夫綱不振啊。”宗衛穆青策馬來到了趙弘潤身邊,在宗衛們哄笑聲中調侃着自家殿下。
趙弘潤舔了舔嘴唇,對衛驕說道:“衛驕,給本王将狙弩帶過來!”
既然無法從射擊速度上勝過烏娜那柄小巧的獵弓,那麽就通過距離去戰勝它!
于是乎,待趙弘潤一箭射死四百步外的一頭由宗衛們刻意引來的熊罴後,烏娜很明顯呆懵了。
而看着這些人其樂融融地狩獵,莺兒倚在馬車的車廂内壁,神色複雜地看着趙弘潤,随即,用更爲複雜的神色,看向了玉珑公主。
『亦不希望「她」親眼目睹……同樣是您的義女,爲何差别如此之大呢?義父……』
相比較趙弘潤,莺兒更在意趙元俼對玉珑公主的溺愛。
“雀兒。”莺兒看向跪坐在馬車内的妹妹雀兒,輕聲說道:“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雀兒看了一眼姐姐,在搖了搖頭後,面無表情地說道:“是王爺的吩咐。……再者,阿姐一個人,未必能迷住那位殿下。”
“真敢說啊,小妮子。”莺兒咬了咬牙,靠上前去,伸手撫摸着妹妹的臉龐,調侃道:“不會是你動心了吧?”
雀兒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并沒有,隻是讓那位殿下無暇他顧,影響王爺的大計罷了。”
看着雀兒一本正經的模樣,莺兒不知爲何忽然感覺索然無味,淡淡說道:“但願你别後悔。”
當晚,趙弘潤一行人在獵場選擇了一處不易被野獸攻擊的地方,點起篝火,烤肉吃酒。
待等入夜,趙弘潤與弟弟以及宗衛們喝到半醉,到馬車内歇息。
迷迷糊糊間,他隐約感覺有兩具柔軟而滾燙的的身體鑽到了被褥中,緊緊地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