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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試正在進行的同時,今年的會試考題,亦送到了垂拱殿。
而魏天子,亦難得出現在垂拱殿,與雍王弘譽以及三位中書大臣,共同觀摩那份『乙卷』——因爲由禮部草拟的『甲卷』,其實早在三月份時就已送到魏天子這邊讓魏天子過目了,但是由某位肅王殿下草拟的『乙卷』,魏天子還是第一回看到。
對此,趙弘潤的理由相當充分:爲了保證試題不洩露。
對于兒子的這個解釋,魏天子也沒啥可在意的,畢竟這個兒子逐漸長大,已變得越來越可靠,雖然性格上有時仍有些惡劣,但總得來說,已稱得上是一位有擔當的男兒漢。
因此,既然魏天子任命趙弘潤爲主考官,也就不去擔心這個兒子會将考題搞砸——反正再不濟還有禮部草拟的甲卷嘛。
但不管怎樣,對于趙弘潤心血來潮弄出來的考題,縱使是魏天子也是頗感興趣的,于是,他本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的想法,帶着試題來到了垂拱殿,讓雍王弘譽與蔺玉陽、虞子啓、馮玉三位中書大臣一同探讨。
結果一看之下,『乙卷』的難度與刁鑽,簡直讓這幾位大吃一驚。
“選擇了乙卷的考子恐怕……”
中書令蔺玉陽看着手中的試題苦笑連連,他很想說『覆沒大半』這個詞,因爲乙卷上有些題目,就連他都感覺難以解答。
不過,中書左丞虞子啓倒不這麽認爲,在他看來,選擇『乙卷』的考子發覺試題過于困難後,自然會改答『甲卷』,畢竟那些考子誰也不會拿自己未來的仕途開玩笑,而仍舊堅持選擇乙卷答題的考子,十有八九是對自身信心百倍的飽學之士。
然而有一點他必須承認:縱使是對自身信心百倍的飽學之士,在選擇答題乙卷的情況下,多半也考不了高分,實在是這些題目太過于困難、太過于刁鑽了。
“咦,這是什麽?……加分題?”
這時,中書右丞馮玉注意到乙卷最後一頁上備注有『加分題』這一欄目,心中出于好奇,遂仔細觀瞧。
「有若幹隻雞與羊關在同在一個籠子裏,數頭二十八,數腳八十八,問:籠中各有多少隻雞和羊?」
對于這道題,魏天子、雍王弘譽以及三位中書大臣并不陌生,畢竟這道題是《算經》裏典型的類似『雞兔同籠』的算學題。
因此,在一番默算之後,幾人都分别都算出了一緻的答案。
而第二題就相對刁鑽了。
「有一間客棧,在三月末時住有客人若幹,四月初一有十九名客人辭房離開,四月初二又有十七名客人入住,已得知客棧内共有六十三名客人,問:三月末時客棧内的客人有幾人。」
在經過快速的默算後,中書左丞虞子啓快速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然而,馮玉在看了一眼答案後,卻很遺憾的表示虞子啓算錯了,别說虞子啓對此大感驚愕,就連魏天子、雍王弘譽、蔺玉陽三人,亦是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中書左丞虞子啓都算錯,誰敢想象?
而第三題,則在前兩題的基礎上再次增加難度。
「有甲乙丙三人結伴出遊,半夜入住一間客棧,各自交了十枚銅錢分别要了一間客房,共三十枚錢。店主在收錢後,尋思這三人是夜半來投店,遂決定減免五錢,叫店夥計将錢送還給那三名客人。不曾想,店夥計自己私藏了兩枚錢,僅将其餘三枚錢交還給甲乙丙三人。換而言之,甲乙丙三人分别支付了九枚銅錢,三九二七,再加上店夥計私藏的兩枚銅錢,合計二十九枚,問:那一枚錢哪去了?」
面對着這道題,中書令蔺玉陽與中書左丞虞子啓當場懵了。
在他們看來,沒錯啊,甲乙丙三人最初各自交了十枚銅錢,後來又分别收回一枚,換而言之就是每人支付了九枚銅錢,三九二十七,再加上那名店夥計私藏的兩枚銅錢,這不就是二十九枚銅錢麽?
那麽,最後那枚銅錢哪去了?
“怪了!”與蔺玉陽對視一眼,虞子啓亦感覺不可思議:來龍去脈清清楚楚的三十枚銅錢,居然就在他們眼皮底下少了一枚,變成了二十九枚。
而第四題,則最爲喪心病狂。
「已知:一名婦人比其子大二十一歲,六年後,該婦人的年紀正好是其子的五倍,問:其夫身在何處?」
在聽到這一題的時候,魏天子、雍王弘譽、蔺玉陽、馮玉都感覺不可思議。
按理來說這題目應該是計算那名婦人或者其子的歲數,可結果居然問的是『其夫身在何處』?這也能算得出來?
“出錯了吧?要不就是馮大人你念錯了?”雍王弘譽皺着眉頭問道。
聽聞此言,魏天子與蔺玉陽、虞子啓亦懷疑地看向馮玉。
結果,馮玉在看了一眼答案後,表情古怪地說道:“這題……沒有錯,并且我亦不曾念錯。确實,唔,确實可以計算出其夫……身在何處。”
然而,無論他如何堅持自己的說法,但魏天子、雍王弘譽、蔺玉陽、虞子啓幾個根本不信,直到他們親眼看到答案,這才釋然。
釋然之餘,他們對某位肅王殿下這回想出來的試題心服口服。
平心而論,在得知答案的情況下再讓他們回憶,其實『乙卷』并不難,隻是太過于刁鑽,往往一個不注意就會掉入陷阱,被某位肅王殿下牽着鼻子走。
“真不知弘潤怎麽想出來如此刁鑽的考題……”
手持乙卷又重新看了一遍,魏天子苦笑着搖了搖頭,他相信,今年會有不少考子栽在這份乙卷上。
正如魏天子所猜測的那樣,夫子廟内的考場,那些自诩聰穎過人、才學過人的學子們,由于出自心中的驕傲,最開始紛紛選擇乙卷答題,卻被那刁鑽的題目坑得面如土色,最終灰溜溜地改答甲卷。
真正從始至終堅持下來的,到最後也沒有多少。
當然,其中也有些聰明人,決定同時答題兩份考卷——雖然禮部尚書杜宥說過隻需選擇一份考卷答題,但他沒有說過靠兩份試卷會如何,萬一『乙卷』可以加分呢?
于是乎,那些真正的飽學之士們,在迅速答完甲卷後,再次捧起乙卷,仔細斟酌答題。
就連何昕賢亦考慮到名次,在答題乙卷途中遭遇阻礙時,先将甲卷給答了。
介子鸱、唐沮,無不如此。
而在這些人被乙卷坑得如癡如醉時,坐久了而感到困乏的趙弘潤,亦起身在考場巡視。
看着那些考子扳着手指,算得滿頭大汗,趙弘潤心中的惡趣味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滿足之餘,趙弘潤遂走向溫崎,畢竟他尋思着,溫崎也該有所行動了。
其實方才溫崎故意丢下馍馍的舉動趙弘潤也看到了,但他并不認爲那個馍馍上有什麽文章,畢竟這個舉動太過于顯眼了,就算青鴉衆們沒有發現,也會被附近的考生發現,繼而舉報溫崎。
因此,溫崎那個舉動,多半是在試探那些監考巡衛的警覺性。
不過,就在趙弘潤走向溫崎座位的途中,他被一名考子的試卷吸引住了。
這名考子很不簡單,他居然能在『買賣豬』的那一題中,答出『虧二兩』,這讓趙弘潤感到很不可思議。『注:這道題,關鍵在于要采取商人的思維,即從「利潤最大化」入手。作者對着答案思考了好久才想明白。』
要知道,沒有一定的從商經驗,幾乎是想不出這個答案的。
想到這裏,趙弘潤操起那名學子放在案幾上的考牌,仔細瞧了瞧這名考生的姓名與民籍。
『商水縣,介子鸱……楚人麽?』
将手中的考牌放回遠處,趙弘潤驚訝地打量了幾眼介子鸱,忽然問道:“你從過商?”
此時,由于心中希望效忠的對象正站在自己身邊,介子鸱心中難免有些緊張,整個人坐得筆直,尤其是當趙弘潤拿起他案幾上的考牌時,介子鸱心中怦怦直跳,雖然他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而在聽到趙弘潤開口詢問後,他連忙回答道:“是。曾與義兄有過幾年的從商經驗。”
“怪不得……”
趙弘潤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個介子鸱從過商,難怪能夠想出『虧二兩』這個答案。于是,他彎下腰來,看着介子鸱每一題的回答。
讓趙弘潤感到驚訝的是,介子鸱的這份乙卷,準确率居然達到五成。
别以爲五成很低,事實上這已經很了不起,畢竟乙卷上有些題目,縱使是在趙弘潤看來也頗爲喪心病狂,比如說『喪禮』那題,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答出來的,再比如說加分題的最後一題。
而就在這個時候,前座的溫崎再次舉起了手。
“又怎麽了?”片刻之後,那名青鴉衆又走了過來,頗爲不耐煩地問道。
也難怪,畢竟在這幾個時辰内,溫崎已前前後後到恭所去了好幾回。
“我要出恭。”溫崎毫不在乎旁邊諸人怪異的目光。
那名青鴉衆沒有辦法,隻好帶着溫崎前往恭所。
看着溫崎離去的背影,趙弘潤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
正如溫崎所猜測的那樣,趙弘潤對此這次的賭約勝券在握,原因很簡單,因爲這次會試的環境,對作弊是非常不利的。
更主要的是,趙弘潤大緻可以猜到溫崎可能會采取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