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芈姜沒有選擇——因爲某個巫女邪術的關系,她這輩子隻能選擇與趙弘潤在一起。要不是這檔子事,她早就帶着她妹妹芈芮回村了,又豈會住在肅王府這種她素來不喜的深宅大院内。
對于芈姜來說,她嫁給趙弘潤或者趙弘潤迎娶她,這是必然的,區别僅在于這個日後同床共枕的男人會給她什麽樣的名份——正室?亦或是側室?
不過話說回來,對此芈姜自己并不怎麽在意,畢竟無論她與趙弘潤是否願意,他倆都擁有了一種仿佛心有靈犀般的感應,并且,哪怕是刨除感情、單純爲了自身安全着想,趙弘潤也太可能抛棄她,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正室亦或是側室,其實對她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區别。
要知道,正室與側室唯一的區别,僅僅隻是在肅王府内的地位,可她芈姜從來不過問王府裏的事,也不使喚府裏的下人,更不會無故去招惹像蘇姑娘、烏娜、羊舌杏等其他女人,因此,正室的身份對她來說還真沒有什麽大用。
當然了,對此,她的妹妹芈芮,以及兄長暘城君熊拓可不這樣看待。
記得在這兩年與趙弘潤的通信中,暘城君熊拓不止一次地催促趙弘潤盡快給他妹妹芈姜一個『肅王妃』的名份,并且,這位大舅子還相當強硬地表示,芈姜作爲他最敬重的叔父汝南君熊灏的長女,是絕無可能給人當側室的,倘若趙弘潤膽敢以側室來羞辱芈姜,暘城君熊拓雖未曾在信中明确表示會如何,但從他字裏行間的語氣可以判斷出,這位統治着楚西的邑君,将會不惜一切代價鏟除與他妹妹争奪正室位置的女人。
護妹護到這份上,簡直喪心病狂。
“是因爲熊拓公子的關系麽?”在沉默了半響後,芈姜輕聲問道:“不用擔心,我會勸服他的。”
倘若别人說這話,趙弘潤或許會認爲是以退爲進,但芈姜,這個女人卻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搖了搖頭,說道:“事實上,父皇與母妃皆認爲你是合适的人選……”
『……要是你偶爾能笑一笑,别整天到晚闆着一張臉,相信他們會更加滿意。』
他在心中補全了後半句。
不得不說,對于芈姜的家世出身,魏天子與沈淑妃是非常滿意的。
畢竟芈姜的父親乃是早已過世的楚國汝南君熊灏,曾經楚國的三天柱之首,地位等同于魏國的禹王趙元佲,是名譽滿天下的楚國賢臣。
雖然這位汝南君熊灏已過世,無法再給女兒帶來什麽倚重,可是,芈姜還有一位叫做暘城君熊拓的兄長——雖二人實則是堂兄妹,但暘城君熊拓卻視她如親妹妹一般。
暘城君熊拓是誰?那可是楚國公子,楚王熊胥的兒子之一,是争奪下任楚王的有利候選。
根據楚國的國情,就算暘城君熊拓日後争奪楚王失敗,隻要他順從新任楚王,不做出起兵反叛的事,他依舊會是統治楚西的邑君。
而若是暘城君熊拓順利當上楚王,那可是不得了。或許到時候趙弘潤與芈姜的婚姻,将極大影響魏國與楚國的關系。
這是魏天子選中芈姜作爲兒媳婦的原因——有利于魏國的外交。
相比之下,沈淑妃選擇芈姜的原因就要簡單得多了,她看中的,是芈姜其父親汝南君熊灏的賢名,以及芈姜年幼時慘遭家變,卻仍能堅持将芈芮這個幼妹撫養長大的這份頑強的毅力。
“那……「那位」呢?”
芈姜蔥白秀指輕輕劃着茶杯的邊沿,輕聲問道。
她口中的『那位』,指的當然是那位蘇姑娘了,畢竟來自三川草原的烏娜可不在意正室、側室這種在她看來的虛名,畢竟三川女子更喜歡用她的身體去魅惑她的男人,而不是用所謂的名份去約束。
“這個嘛……”
趙弘潤沉吟了一番,最終并沒有給予芈姜明确的答複。
随後,趙弘潤又去見了蘇姑娘。
當趙弘潤來到蘇姑娘小居二樓的時候,蘇姑娘正披着霞帔,側坐在室内一張矮案旁,揮筆作畫。
不得不說,蘇姑娘如今的畫技,比起當初已有了顯著的提高。
原因就在于,在趙弘潤領兵在外的日子裏,蘇姑娘總是呆在自己的屋子裏,在紙上用筆描繪愛郎的容貌,這天長日久的,畫技自然提高了許多。
“畫什麽呢?”
趙弘潤笑着走了上前。
沉醉于繪畫的蘇姑娘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捂向案幾上的繪畫,但由于她潛意識不希望霞帔沾染墨迹,以至于趙弘潤還是看到了她紙上正在描繪的場景——冠禮。
“這個不會是我吧?”
趙弘潤在蘇姑娘身側坐下,指着畫像中那個跪在祖宗靈位前低頭接受冠禮的少年,失笑問道。
也難怪,畢竟這個場景是蘇姑娘通過一些趙弘潤或宗衛們半言片語自行想象出來的,因此,當然會與趙弘潤那場冠禮有所區别。
就比如說,畫像中給趙弘潤戴冠的是身披龍袍的魏天子,可現實中,魏天子隻是主持了那場冠禮而已。
“爲什麽畫這個?”
趙弘潤好奇問道。
聽聞此言,蘇姑娘雙手捧着趙弘潤的臉龐,目色迷離地喃喃說道:“經曆過冠禮,我的潤郎終于是個大人了,可惜奴家未曾親眼目睹那一刻……”
在說這番話時,她似乎想擠出幾分笑容,但不得不說,她的笑容很是勉強。
倒不是因爲像她說的那樣無緣親眼目睹愛郎經曆冠禮,真正意義上長大成人的那一刻,事實上,不但她沒能親眼看到,芈姜、烏娜、羊舌杏等其餘三女也一樣,甚至于,就連趙弘潤的母妃沈淑妃都沒能親眼看到。
沒辦法,祖制如此。
真正讓蘇姑娘感到不安的是,愛郎趙潤長大了,也就意味着她老了,畢竟她比趙弘潤年長整整七歲。
因此,當她親手繪出愛郎接受冠禮的那一幕時,她的心情莫名的苦澀。
“苒兒。”似乎是察覺到了蘇姑娘心中的心酸,趙弘潤不忍地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攬入懷中。
不得不說,在四位紅顔知己中,趙弘潤對蘇姑娘的感情最深,畢竟她是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因此,哪怕蘇姑娘出身不好,他曾經也始終咬定此事,希望這位她生命中第一個女人能成爲他的正室。
甚至于爲此,他還頂撞過他的父皇,與魏天子大吵了一架,氣得當時魏天子都恨不得叫内侍監的人将蘇姑娘這個禍害他兒子的女人用白绫絞死。
倘若當時不是六王叔趙元俼突然現身于大梁,說服趙弘潤向魏天子低了個頭、道了聲歉,說不定魏天子惱羞成怒之下果真會這樣下令——雖然這麽做的結局隻有可能是父子決裂。
不得不說,趙弘潤這些年來始終拖着婚事,與蘇姑娘也不無關系。
他的目的很明确:既然他父皇希望通過他的政治聯姻來使魏國更加強大,那麽反過來說,倘若他能令魏國更加強大,強大到不需要用聯姻作爲犧牲,那麽,他自然就能夠擺脫作爲聯姻犧牲的束縛了。
不可否認,趙弘潤的這個觀點是非常正确的。
記得想當初,當魏天子催促他婚事的時候,那可是擺出一副『我是你老子、我讓你跟誰成婚就跟誰成婚』的強硬态度,當時全靠六王叔趙元俼與沈淑妃在旁勸解圓場;可如今,确切地說是在冠禮之後,魏天子卻很委婉地表示:兒子,你年紀大了,該是時候成婚生子了。
爲何前後出現如此懸殊的對比?
原因就在于趙弘潤如今在魏國的聲譽與能量,已經到了就連他老子魏天子都不得不和顔悅色對待的地步。
要知道,趙弘潤可是有商水邑這個封邑的,而且還有十萬軍隊,要是父子關系鬧僵,趙弘潤二話不說跑到商水郡去了,難道做老子的,魏天子還能給這個兒子定罪不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魏國這些年來之所以國力突飛猛進,有一半功勞都得歸功于趙弘潤,甚至于,趙弘潤的存在已威脅到了蕭氏餘孽,就連那個蕭鸾都開始在關注他。
不誇張地說,以趙弘潤目前的地位來說,哪怕他強行要迎娶蘇姑娘爲正室,最終魏天子與宗府那邊多半還是會松口的,隻不過,這樣對蘇姑娘不一定好。
暫且不提暘城君熊拓——那個家夥的性格趙弘潤已經相當了解了,倘若趙弘潤果真迎娶蘇姑娘爲正室、将芈姜置于側室,那個家夥十有八九還真會派刺客前來暗殺。
但是這并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還是在于世俗的輿論:倘若趙弘潤果真迎娶蘇姑娘爲正室,那麽,隻要趙弘潤的政敵洩露出蘇姑娘的身世,蘇姑娘就會被世俗的輿論噴死,甚至于其中還有衆多憧憬肅王趙弘潤的人。
是的,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二人并不門當戶對。
在這個時代,『門當戶對』才是婚姻的主流,就比如趙弘潤,他就應該迎娶像芈姜這樣門當戶對的女子,除此之外,哪怕是作爲大族長小女兒的烏娜,亦或是如今商水羊舌氏的族女羊舌杏,頂多就是側室。
當然,也包括蘇姑娘。
洪德二十二年三月,考舉初試圓滿地落幕,即将迎來萬衆矚目的正式考舉,而與此同時,冶造局與工部亦展開了他們同時建造四條官道的大工程。
然而這兩樁事,都被韓國出兵河西的消息給蓋了下來。
在三月十四日的時候,韓将上黨守廉駁,不知爲何被遷任『離石』,并且,于離石出兵兩萬,攻打河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