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肅王府的書房内,窗戶旁,宗衛長衛驕瞧了眼窗外的天色,回頭對趙弘潤笑着說道:“殿下就一點也不擔心麽?……卑職是指,擔心溫先生。”
此時,趙弘潤正坐在書桌後,看着手中一份冶造局的呈文,聞言看了一眼衛驕,笑着說道:“溫崎?擔心他?你是指擔心他在考場上作弊被人抓到,還是擔心他發揮失誤,首輪初試就被淘汰掉?”
“當然是前者……唔,後者也保不準。”衛驕咧着嘴笑道。
聽了這話,趙弘潤亦忍不住笑了起來。
主仆二人當然知道,最近幾日溫崎被綠兒逼着在府裏前院日夜苦讀。
一想到這事,趙弘潤就感覺好笑,因爲他書房裏的藏書,有一部分是來自楚國的書籍,甚至于其中還有一些着重于『寓教于樂』的書籍,比如,借神鬼寓言規勸世人行善學好的書。
這類書籍,對會試能有什麽幫助麽?
根本沒有!
但綠兒卻哪裏懂得這些,她自己認得的字都不見得能有多少,于是,隻要是書她都一股腦地借走,逼着溫崎徹夜觀閱、背誦,趙弘潤相信溫崎當時的心情是近乎崩潰的。
就在趙弘潤與衛驕幸災樂禍般偷笑時,忽見書房門口傳來幾聲輕輕的叩門聲。
出于角度問題,趙弘潤的視線被一堵擺設有各種玉蟾、盆景等裝飾的木架擋住,并沒有看到書房外的人,但是衛驕卻看到了,低聲說道:“是『小夫人』。”
趙弘潤立馬就得知了來人是誰,畢竟在府裏能讓衛驕用尊敬的口吻稱呼爲小夫人的,也就隻有羊舌杏,因爲這個女人一手撐起了整個肅王府數百人的開支。
果然,在經過趙弘潤的允許後,羊舌杏引着一名侍女來到了書房内室,在盈盈行禮之後,輕聲說道:“夫君這些日子辛苦了,妾身熬了一鍋雞湯,給夫君補補身子……”
說着,她從侍女手中的托盤中端起一隻扣着蓋子的碗,走到趙弘潤身邊。
見此,衛驕咧了咧嘴,識相地退出了書房。
而那名侍女也識趣地離開了,使得書房内,就隻剩下趙弘潤與羊舌杏二人。
“夫君請趁熱喝吧,涼了就……”剛說到這,羊舌杏忽然看到趙弘潤手中那份冶造局的呈文,雖不知具體是什麽,但也明白自家夫君此刻怕是有事,連忙改口說道:“妾身打攪夫君了,妾身這就離去。”
說着,她将手中的那碗湯放在書桌旁就要離去。
見此,趙弘潤不由地苦笑起來。
要知道,他與羊舌杏相識已有五六年,按理來說,這五六年的時間足夠不熟悉的兩人彼此變得熟悉,但遺憾的是,由于趙弘潤在這五六年的時間裏多半領兵出征在外,以至于羊舌杏在看到他時,仍難免會有些生疏與畏懼。
這并非說笑,整整五六年的時間,趙弘潤最起碼有七成的時間不在大梁,也正因爲這樣,他一個勁被急切想要抱孫子的沈淑妃數落。
這不,過年期間趙弘潤還剛剛被沈淑妃給數落了一回:明明已經有了蘇姑娘、烏娜、芈姜、羊舌杏四位紅顔知己,可若幹年過去了,這四位妾室的肚子絲毫不見動靜。
更讓沈淑妃不能理解的是,芈姜與羊舌杏被肅王府的人喊了幾年的夫人,居然至今還是處子之身,這讓沈淑妃當時恨不得傳個禦醫來給大兒子診斷一下,看看是否有隐疾什麽的。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趙弘潤隻能搖頭歎息:那真是一場災難!
“不用急着走,爲夫也沒什麽事。”趙弘潤溫柔地說道。
聽聞此言,羊舌杏不由地眼睛一亮,怯生生地說道:“那……妾身伺候夫君喝湯?”
趙弘潤微微一笑,挪了挪屁股,留出半個位置,随即拍了拍座位。
見此,羊舌杏臉上閃過一絲羞澀,小心翼翼地坐在那半邊椅子上,随即端着湯碗,用調羹舀了一勺,紅唇微啓輕輕吹了吹,随即送到趙弘潤嘴邊,待看到後者将其喝下時,她臉上頓時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那碗雞湯,其實并沒有多少,與飯碗差不多大小,倘若趙弘潤自己喝的話,其實端着碗一口就能喝光,但因爲羊舌杏一調羹一調羹地喂他,以至于喝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靜靜地看着羊舌杏。
五六年前,那個年僅十四歲卻在半夜抖抖索索、滿臉驚恐偷偷爬到他床上的小丫頭,如今已長得亭亭玉立、溫柔嬌媚,而不可思議的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實則卻是肅王府的半邊天。
正是因爲王府裏有羊舌杏在,趙弘潤才能放心地率軍南征北戰,所謂的賢内助,大抵如此。
而在趙弘潤打量羊舌杏的時候,羊舌杏亦時不時偷偷觀瞧趙弘潤,後者的目光,讓她的俏臉逐漸出現了幾分紅暈,使得她更添幾分嬌媚。
曾幾何時,年僅十四歲的她初次碰到身邊的這個男人,當時她懵懂無知,且不知男女之事,隻因爲他倆在床上睡了一宿就算是夫妻,因此後來時時以『肅王的妾室』自居。
後來她歲數逐漸大了,似蘇姑娘、烏娜等過來人認爲可以對她透露一些房事的時候,她這才羞憤地發現,自己當初的舉動是何等的好笑——所謂夫妻房事,根本就不是似她原先以爲的那樣。
而更讓她感到尴尬的是,每回到皇宮向婆婆沈淑妃問安時,那位婆婆總要隐晦地詢問她,問她的肚子有沒有什麽動靜。
她尚且是處子之身,能有什麽動靜?!
在這一點上,她對趙弘潤這位夫君是有些怨言的,每年出征在外的日子比在大梁的日子要多得多,甚至于就算是在大梁,他家夫君時而也夜不歸宿,忙碌于冶造局的事。
這樣算下來,其實真正與她們這些女眷在一起的日子,着實不多,可能一年到頭加起來,也就隻有二三十日的光景。
不過她也明白,其實并不是隻有她一人着急,府裏的女眷們,誰心裏不着急呢?
尤其是每當婆婆沈淑妃有意無意地抱怨,說什麽宮裏哪位後妃當奶奶了,那位皇子又生了一個兒子或女兒了,暫時不說别人,至少羊舌杏心中是不好受的。
不過今年,那位婆婆已經對她們這些兒媳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那位婆婆都要看到她們這些兒媳的肚子有所動靜。
可是具體怎麽做咧?
羊舌杏去詢問了兩位作爲過來人的姐姐,即蘇姑娘與烏娜。
蘇姑娘面子薄,尴尬半天都沒有透露什麽有用的,而烏娜這位三川羱族女子則豪爽地多,拉着羊舌杏對她灌輸了一些經驗,總結下來其實就是兩個字——勾引。
記得當時,烏娜很得意地講述她當年與趙弘潤滾羊皮毯的過程,聽得羊舌杏一愣一愣的。
因爲似這種主動送上門的勾引方式,她當年也嘗試過,隻不過當時趙弘潤嫌她年紀小,把她給哄騙住了而已。
當然,這不是關鍵,關鍵在于,當初她年紀小,懵懂無知,可如今,她怎麽好意思像烏娜所說的那樣,半夜爬到男人的床上去呢?雖說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婿。
不過,不這樣做的話,什麽時候才能輪到她呢?
“想什麽呢?”
見羊舌杏面色通紅,趙弘潤疑惑地問道。
“呀?”被趙弘潤打斷了思緒,羊舌杏驚呼一聲,如夢初醒的她放下手中的湯碗,雙手捧着灼熱的面頰,羞澀地說不出話來——她哪好意思把烏娜教她的那些說出口。
“夫君,這是什麽呀?”聰穎的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轉移話題,指着書桌上那份冶造局的呈文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臉上露出幾許苦笑之色,說道:“這是冶造局的陳宕送來的呈文。”
不得不說,冶造局主事陳宕這次命人送來的呈文很關鍵,他在文中指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對于陳宕,趙弘潤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此人老實巴交,但非常可靠,是典型的務實的官員,跟冶造署署長王甫那種八面玲珑的人截然不同。
因此,趙弘潤才會讓陳宕負責總督建造那四條官道的事,畢竟博浪沙河港的建設已經形成了模式,不需要再讓陳宕這樣有能力的官員時時刻刻盯着。
而在接手督建四條官道的大工程後,陳宕就立刻送上呈文,在趙弘潤的計劃中提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耗鐵。
畢竟根據趙弘潤的原本計劃,軌道馬車的那兩條直道,都是要選用鐵材的,因爲在趙弘潤看來,鐵軌比木軌堅固可靠。
然而,陳宕卻在呈文中給趙弘潤計算了一下建造四條軌道所需要的耗鐵,其數目大緻可以武裝二十萬左右的軍隊。
于是趙弘潤一下子就懵了,因爲他此前設計的馬車軌道,就算是往返的雙向軌道,其實也隻需要四條鐵軌,于是他就想當然地認爲耗鐵問題可以接受。
沒想到陳宕卻通過清楚的計算使趙弘潤明白,選用鐵材所謂軌道的材料,這個消耗魏國負擔不起——确切地說,不是負擔不起,而是不值得。
畢竟建造四條軌道的鐵,可以用來武裝二十萬魏國軍隊,相信就算是趙弘潤也會選擇後者。
『注:其實不是主角沒想到,而是作者考慮不周,直到有熱情書友查找資料後,作者這才發現出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唔,反正主角大事精明、小事糊塗,就讓他背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