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第1010章 夜襲

魏曆洪德二十一年五月十九日,子時前後,遵從某位肅王殿下夜取邯鄲的計劃,黑鴉衆作爲協從特别隊伍,參與此項任務。

相比較當初的段沛,陽佴與丁恒二人皆是僅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因此在接到這項任務後,情緒着實有些不受控制地激動。

尤其是丁恒,他原是陽夏隐賊『丁莊』勢力首領丁公的義長子,想當年丁莊勢力在陽夏,雖也稱得上是一方豪強,但說到底仍是小打小鬧,而如今,居然有機會參與『十萬肅王軍進攻韓國王都邯鄲』的盛世,這讓丁恒這名從魏國鄉下小地方走出來的年輕人,激動地久久難以平複心情。

“待回陽夏之後,告知我那幫兄弟們,相信他們必定會羨慕死我。”

在趕往邯鄲的途中,丁恒嬉笑眉開地對陽佴說道。

他口中所說的『那幫兄弟們』,指的便是原『丁莊』勢力的那些兄弟們,他們可沒有丁恒這般好運,被黑鴉衆首領黑蛛欽點派到肅王趙弘潤身邊聽用,隻能留在陽夏一帶,苦哈哈地進行黑鴉衆隐賊村落的建設。

聽了丁恒的話,陽佴淡淡一笑,心中亦難免有些感慨。

他同意丁恒的觀點,現在回頭再看陽夏縣,陽夏縣實在太小了,小到陽佴實在無法理解當初他們阜丘衆爲何一定要與邑丘衆争奪那座縣城的控制權。

『倘若義父當年不曾派人行刺肅王殿下,或許我等還窩在那小小的陽夏,坐井觀天般仿佛與邑丘衆争奪着整個天下……』

一想到義父金勾,陽佴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隐賊衆當中,很少有純粹的義父子親情,金勾當年撫養陽佴,與丁莊的首領丁公收養丁恒等人一樣,皆是希望義子長大後能幫助自己,說白了就是當做工具使用。但無論如何,終歸是金勾從小将他養育成人,教會他種種本領,因此每每想到金勾,陽佴皆不免有些感慨:以往處心積慮想要結交魏國權貴的義父金勾,隻因爲貪圖那五萬兩黃金,最終交惡了那位肅王殿下,錯失了洗白身份的最佳機會。以至于眼下,他以及當年許多阜丘衆的兄弟,搖身一變成爲黑鴉衆成員,爲那位肅王殿下效力,擁有了官道上的保護,而金勾呢,卻隻能流亡宋地,據說與大盜賊桓虎勾結在一起。

“你怎麽了?”似乎是看出了陽佴的心不在焉,丁恒有些疑惑地問道。

“沒什麽。”陽佴搖了搖頭,解釋道:“隻是頭一回參與這等盛事,心中有些感慨而已。”

“哦。”丁恒釋然地點了點頭,畢竟他至今亦無法相信,出身魏國鄉下小地方的他,居然有幸爲本國最精銳的軍隊攻陷韓國王都邯鄲一事做出貢獻。

丁恒已經決定,待等他日後老了,有了兒孫,他肯定要将這件事告訴兒孫,讓兒孫知道:當年大魏的軍隊攻打韓國都城邯鄲,他可是功不可沒的。

懷着激動的心情,數百黑鴉衆悄無聲息地穿搜在黑夜下,悄然來到了邯鄲城牆的西南角。

此時,丁恒已經收起了激動興奮的心情,與其餘黑鴉衆成員一樣,後背緊貼着城牆,用心傾聽着城牆上方的動靜。

平心而論,這幾天黑鴉衆們一直在暗中觀察着邯鄲城的城牆防務,計算着城牆上韓軍巡邏以及換防的時辰,畢竟非特殊情況下,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但是等到要用到這些東西的眼下,丁恒仍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畢竟此番他們黑鴉衆擔任着『奇襲邯鄲、開啓城門』的艱巨任務,倘若行動順利,肅王軍進攻邯鄲城事半功倍,但倘若行動不順利,那麽肅王軍就隻能強攻邯鄲,難度遠不止翻了一倍那麽簡單。

總而言之,他們黑鴉衆此番身負重任。

“踏踏,踏踏,踏踏——”

一陣極爲細微的腳步聲,傳入了丁恒的耳中,期間還伴随着幾聲刻意壓低聲音的閑聊。

倘若丁恒沒有猜錯的話,此刻在他們所在位置的城牆上方,肯定正有一支韓軍的守城衛隊經過。

『别往下看,别往下看……』

丁恒在心中暗暗念叨着。

事實上,夜晚在城牆上巡邏的衛士,無論魏軍或者韓軍,其實在巡邏時最多往城外遠處看幾眼,看看有沒有敵情,很少會有人走到牆垛邊,探出腦袋往城牆底下瞅一眼——城牆正下方,往往是夜間會被忽略的盲點。

當然了,話雖如此,但不可保證此刻在城牆上巡邏經過的韓軍士卒,會不會有幾個吃飽了撐着,突發奇想往城下瞄兩眼。

因此,無論是丁恒、陽佴,還是其餘的黑鴉衆成員,此刻心中的壓力皆非常大。

好在老天爺并沒有給肅王軍進攻邯鄲刻意增加難度的意思,沒過多久,城牆上那支巡邏衛隊便走遠了。

此後,丁恒估算了一下時間,對身邊十幾名小隊頭頭壓低聲音說道:“三十息後,由我隊開始行動,就按照我等預先策劃的行事,不管韓軍是否察覺。……動作要快!”

那十幾名頭頭點了點頭,四下分散。

見此,丁恒便在心中默數:一,二,三。

待等數到三十,他轉頭看向身邊一名早已取出了抓鈎的黑鴉衆,後者會意地點點頭,掄動抓鈎,将其高高抛起,隻聽“啪嗒”一聲,挂在了高達十丈的城牆上。

『很好!』

丁恒在心中暗暗稱贊,稱贊冶造局給他們置備的抓鈎,這種抓鈎在鐵鈎外包裹了一層牛皮,因此,當它與石頭觸碰時,動靜要比原來小得多。

“開始行動。”

對左右吩咐了一句,丁恒率先沿着繩索攀爬了上去。

倒不是他不信任手底下的黑鴉衆兄弟們,隻是出于他的私心而已:他要成爲第一個站在韓國王都邯鄲城牆上的魏人。

日後向黑鴉衆的兄弟們吹牛皮,就全指望這事了。

不過第一個上城牆的人,難度與壓力往往也是最大的,這不,待等丁恒沿着繩索爬上城牆,瞧瞧探出腦袋往城牆上瞅了一眼時,他駭然看到城牆上又有一隊巡邏韓兵從遠處走近。

『怎麽辦?怎麽辦?』

當時丁恒吓得面如土色,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問題是他若暴露了,勢必會影響那位肅王殿下的全盤計劃。

他根本吃罪不起。

忽然,他咬了咬牙,取下容易暴露的抓鈎咬在嘴裏,雙手手指攀登着牆垛的上沿,整個人都挂在城牆外側,一動不動。

“踏踏,踏踏。”

随着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丁恒聽到了那隊巡邏韓兵的低聲閑聊,大概是在談論城外的魏軍以及前來支援邯鄲的友軍問題。

『走快點啊,王八羔子!』

丁恒挂在城牆外沿心中大罵,畢竟他感覺他的手指都快要斷了。

萬一他失手摔下去,十丈的高度,也足以将他摔個半死了。

天見可憐,這隊巡邏韓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彼此間的對話上,并沒有想到此刻正有一名魏人挂在城牆外沿,逐漸走遠了。

此時,丁恒早已堅持不住,強撐着,使勁全身力氣翻過城牆,将抓鈎重新挂在原處。

『要快!』

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用來照明的火盆,丁恒顧不得手指劇痛,從背後卸下一圈繩索,甩向城外,并迅速将抓鈎挂在牆垛上。

沒過多久,便有幾名黑鴉衆沿着繩索攀爬上來。

這幾名黑鴉衆,身上都挂着好幾個裝滿了水的水囊,待爬上城牆上,便迅速往附近的火盆中傾倒清水,将其熄滅——被城牆上的韓兵察覺,這是必然的,他們要做的,就是讓韓兵摸不清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

“嘶——”

“嘶——”

附近幾個火盆,迅速被水熄滅,以至于黑暗籠罩了這一段城牆,趁着這個機會,數百黑鴉衆迅速沿着繩索攀爬上城牆。

“随我來!”

一聲令下,丁恒與陽佴分别帶着人,前往西側與南側的城樓。在行動時,他倆故意帶着十幾名黑鴉衆,假扮城巡邏韓兵的樣子,畢竟爲了這次行動,他們皆身穿着韓兵的皮質輕甲,若不仔細看,還真有可能讓城牆上的韓兵分不清楚。

這不,當臨近西城牆的城樓時,駐守在那邊的韓兵看到丁恒等人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甚至還主動開口搭話:“喂,兄弟,西南角的火盆怎麽熄了?你們回頭去看看。”

因爲語言不通,丁恒沒敢貿然搭話,隻是微笑着點頭,但是雙腿卻仍舊往前走。

見此,那幾名韓兵感覺有點不對勁了,當即喝止道:“站住!……你們是哪隊的?哪位将軍麾下的?”

丁恒哪聽得懂韓國方言,于是就耍了個詐,故意露出驚駭的表情,伸手指向那幾名韓兵的背後。

那幾名韓兵下意識地一回頭,而就在這時,丁恒與身後的黑鴉衆們一擁而上,迅速用匕首将其暗殺。

隻可惜,即便如此,還是驚動了城樓一帶的韓兵,後者喊着『發生了什麽事?』,迅速将這邊湧來。

見此,丁恒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從身背後抽出匕首,舔舔嘴唇低聲說道:“幹掉所有人。”

“明白。”

他身背後的黑鴉衆,包括那些随後過來支援的黑鴉衆成員們,皆拔出了匕首,一臉亢奮地應道。

黑鴉衆不會畏懼,因爲十個黑鴉衆裏,有九個是亡命之徒。

“嗖嗖嗖——”

僅一盞茶工夫後,邯鄲西城樓上,朝天飛起三支火矢。

見此,早已在魏營外整裝待發的鄢陵軍副将晏墨,跨坐在戰馬上活動了一下手臂,對孫叔轲、左洵溪、華嵛、左丘穆等将軍打了聲招呼:“那晏某就先走一步了。”

說着,他在衆鄢陵軍将領們羨慕的眼神中,率領着鄢陵軍僅有的兩千餘騎兵,率先朝着邯鄲而去。

其實在場諸将都很希望能率領這支騎兵,但沒辦法,誰讓晏墨是副将呢,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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