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衛穆提到趙弘潤的那位大姨母一心希望其子、即衛公子瑜去繼承薛陵侯衛氏的家業,畢竟衛王晉并非隻有公子瑜一個兒子。
雖然趙弘潤不在乎他外公薛陵侯衛朔那些家業,但就事論事來說,這件事畢竟也牽扯到他,他當然要弄清楚大概。
隻可惜,眼下顯然不是談論這件事的好時機,畢竟當務之急,是攻克汲縣。
于是,在感慨唏噓了一番後,趙弘潤便将話題重新轉到了汲縣這邊。
而見此,方才臉上還挂着笑容的衛穆,此刻神情亦變得嚴肅起來,他在聽完了趙弘潤的講述後,點點頭說道:“果然,具體情況,韶虎大将軍已對殿下言及過。……不錯,看似衛某在進攻汲縣,可實際上,衛某隻是想要守住『西屯』這邊的營寨。倘若這座營寨丢了,那我南燕軍就隻能撤回修武了。”
趙弘潤點了點頭,他也明白韓國騎兵是不可能坐視衛穆建成第二座營寨的。
而從整個戰略來考慮,汲縣是魏軍必須要攻取的,因爲隻有攻取了汲縣,魏軍才能真正地威脅到共地戰場上的韓軍,否則,似眼下這般情況,臨慮、汲縣皆在韓軍手中,魏軍盲目地想要占領共地,難度是非常大的。
因爲修武城距離共地過遠,并不能充當一個援護據點。
果不其然,截止于三月初十,在共地那邊,魏武軍與山陽軍、北一軍已開始嘗試攻占共地,但是正如衆人一開始預料的那樣,魏軍的進展非常緩慢。
說到底,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以上三支魏軍根本沒辦法在共地立足。
韓軍的戰術很明确:我不正面與你魏軍交鋒,但你魏軍若是企圖在共地建立營寨,那麽我就會頻繁派出騎兵騷擾,屠殺你們搬運木頭的士卒。
不得不說,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韓國輕騎兵終于彰顯出他們在戰略上的強大——在得知魏軍企圖從修武一帶砍伐林木、且運到工地建築營寨後,韓國騎兵繞過魏武軍等三支魏軍駐軍的位置,繞後襲殺那些搬運木頭的魏兵。而待等韶虎、趙弘疆、趙弘宣等人帶兵前去援救時,那些韓國騎兵則當即離開,留下一地魏兵的屍體揚長而去。
可以說,在機動力極強的韓國騎兵面前,魏國的步兵完全是束手無策。
也正是因爲這樣,韶虎、趙弘疆、趙弘宣三人出師不利,戰事才開始就在韓國騎兵手中吃了虧,使得共地戰場的戰局呈現僵持局面。
在這種情況下,大将軍韶虎向衛穆與趙弘潤二人下了嚴令:務必攻下汲縣!
這也沒辦法,因爲在進攻共地不利的情況下,汲縣的南燕軍與肅王軍,可能是目前這邊戰場上唯一的突破口了。
在收到韶虎的委任令後,衛穆笑着對趙弘潤說道:“那位大将軍遷怒到你我身上了,看來,攻打共地并不理想啊。”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并沒有解釋什麽,畢竟他肅王軍的情況,衛穆也是清楚的。
前兩日,雖然肅王軍下的商水軍、鄢陵軍、遊馬軍這三支軍隊陸續抵達汲縣,但投石車部隊卻遠遠落在了後頭。
沒有投石車這種攻城兵器,拿什麽攻城?
再者,即便投石車部隊抵達了汲縣西屯魏營,肅王軍還是需要井闌車、雲梯等攻城器械,畢竟肅王軍的兵将們再神勇,也不可能憑空飛上汲縣的城牆吧?
一直到三月十二日,由商水軍兩千人将谷陶率領的投石車部隊,總算是抵達了汲地,而此時,肅王軍與南燕軍也緊急打造了一批用于攻城的井闌車、雲梯等器械,準備工作總算是完成了。
于是,趙弘潤與衛穆商議,由肅王軍作爲攻打汲縣的主力,南燕軍駐守西屯魏營。
倒不是趙弘潤看不起衛穆的南燕軍,隻是在他看來,他麾下肅王軍有近十萬,以這等兵力攻打汲縣已綽綽有餘,并不需要南燕軍的在旁協助。
當然,出于對南燕軍的尊重,趙弘潤其實也可以隻帶商水軍或鄢陵軍出征,讓南燕軍作爲協軍,戰後分南燕軍一份軍功。
但問題是肅王軍與南燕軍從未合作過,彼此并不熟悉,不像商水軍與鄢陵軍同屬肅王軍,雖然存在着相互競争的心思,但彼此熟悉,了解對方的戰術,因此有時候,隻要看到對方在戰場上的動向,像屈塍、晏墨、翟璜這些将領便能猜到友軍的意圖,及時做出相應的改變來配合。
對于趙弘潤提出的懇請,南燕軍大将軍衛穆很大度地同意了,并且,他還決定盡可能地給予趙弘潤幫助,親自率領南燕軍旗下的約兩三千騎兵部隊,替肅王軍掠陣,以免後者在攻打汲縣時遭到韓國騎兵出現在旁側的襲擊。
對此,趙弘潤深感謝意。
三月十三日,趙弘潤率領近十萬肅王軍,正式攻打汲縣。
南燕軍的『西屯魏營』離汲縣并不遠,但再怎麽說也有近三十裏的距離,在這種距離下,肅王軍若是想悄然來到汲縣城下,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畢竟汲縣這一帶的情況與共地大緻無二,荒野上到處都是巡邏的韓國騎兵。
不誇張地說,肅王軍的前隊才走了不到十裏地,就已經被韓國的斥騎給發現了。
而這個時候,衛穆當即派出了他南燕軍唯一的騎兵部隊,在旁援護肅王軍向汲縣挺進,而鄢陵軍這邊,副将晏墨亦親自率領鄢陵軍那支新組建的騎兵,與南燕軍的騎兵隊一起行動。
這兩支騎兵合計五千人,算是一股能令韓國騎兵感到忌憚的騎兵力量了。
但是好景不長,待等肅王軍距離汲縣僅剩下十裏地左右時,魏軍前方逐漸出現越來越多的韓國騎兵。
這些韓國騎兵可能已經猜到了肅王軍準備攻打汲縣的意圖,在用一番騷擾吸引了諸多肅王軍兵将們的注意後,居然直接對商水軍兩千人将谷陶旗下的投石車部隊展開了突襲。
而此時,南燕騎兵迅速援護,他們在鄢陵騎兵的協助下,與韓國騎兵展開對沖厮殺。
這是趙弘潤首次親眼目睹輕騎兵與輕騎兵的對沖,即便南燕騎兵并非是他麾下的士卒,他亦感到無比的心痛,畢竟他看得出來,衛穆麾下的南燕騎兵,皆是訓練有素的悍勇之士,即便以兩三千的人數面對兩倍以上的韓國騎兵,亦毫不猶豫地展開沖鋒。
而魏國的騎兵底子本來就薄弱,趙弘潤如何能坐視這些英勇的騎兵喪生,要知道,就算是川北騎兵,趙弘潤以往也舍不得犧牲,更何況是南燕騎兵這種魏國本土的騎兵。
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派出了五百騎『商水遊馬』,由将軍馬遊親自率領出擊。
别看五百名遊馬重騎論人數并不起眼,但趙弘潤相信,倘若那些韓國騎兵無知地選擇與那五百名遊馬重騎對沖,那麽最後能幸存下來的,肯定是遊馬重騎。
然而,趙弘潤的期待破滅了,因爲在看到遊馬重騎那标志性的重甲與馬甲後,原本還在與南燕騎兵糾纏的韓國騎兵,居然立刻選擇後撤,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便逃到了遠處,讓南燕騎兵們感到無比的錯愕。
『怎麽回事?』
衛穆意外地看着那五百騎人馬皆披重的遊馬重騎。
起初他并不理解身邊那位肅王殿下派出這五百名騎兵的用意,畢竟在他看來,此刻肅王軍的外圍,聚集着最起碼六七千名韓國騎兵,區區五百騎兵,能做什麽呢?
然而,那些韓國騎兵在看到那五百名遊馬重騎後,卻迅速撤離,似乎是對這支『商水遊馬』極爲忌憚,這讓衛穆忍不住多看了遊馬重騎幾眼。
“韓軍的騎兵,似乎相當忌憚殿下的這支……唔,商水遊馬騎軍。”
出于好奇,衛穆旁敲側擊地詢問趙弘潤。
對于衛穆的詢問,趙弘潤并不隐瞞,皺着眉頭說道:“商水遊馬是一支重騎兵,韓國的騎兵若選擇與遊馬軍正面拼殺,是沒有任何勝算的。……不是我自誇,我麾下五千遊馬軍,曾在上黨郡,于一場戰事中擊潰三萬韓國騎兵,殺死其半軍,自損僅百餘騎。”
說到這裏,他皺着眉頭打量遠方那些逃離的韓國騎兵。
而在聽到了趙弘潤的解釋後,衛穆驚地倒抽一口涼氣。
五千遊馬軍對陣三萬韓國騎兵,不但能擊潰對方而且殺死對方半數騎兵,更駭人的是,自損僅僅百餘騎,這話要不是身邊這位肅王殿下親口說出,衛穆簡直難以置信。
忽然,衛穆注意到了趙弘潤皺眉看着遠方那些韓國騎兵的舉動,心下頓時明白過來,低聲說道:“看來,韓國騎兵對遊馬軍已經有了極深的防備了。”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他原本還指望着讓遊馬軍再出一次風頭呢,沒想到,這些韓國騎兵見到遊馬軍就跟耗子碰到貓似的。
由此可以猜測:要麽這些韓國騎兵正是當日從天門關撤離的騎兵,要麽就是暴鸢、靳黈、馮颋等人在投奔蕩陰侯韓陽後,已經将遊馬重騎的底細告訴了後者。
這樣一來,遊馬軍算是暫時廢了——除非敵方輕騎兵選擇自殺沖鋒,否則,重騎兵想要擊敗一支輕騎兵,那是非常困難的,因爲根本追不上。
過了足足兩個時辰,在南燕騎兵的援護以及遊馬重騎的威懾下,近十萬肅王軍陸續抵達汲縣,于城西、城南兩處擺兵布陣,準備攻打這座城池。
此番出兵,肅王軍沒有攜帶辎重,因爲根本不需要。
爲了破局,趙弘潤今日無論如何都會攻克汲縣!
之所以十萬肅王軍傾巢而動,就是爲了讓汲縣城内的韓軍認清這一點,考慮是不是要在這裏與肅王軍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