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丘山上,肅王趙弘潤登高眺望着山丘下的幾路韓軍,眉宇間露出了憂慮之色。
不多時,商水軍的副将翟璜、鄢陵軍第三營營将孫叔轲二人來到了趙弘潤身旁,二人一同眺望着山丘下的韓國軍隊。
“真是可惜。”趙弘潤沒有回頭,自顧自地說道:“就差一點……”
翟璜與孫叔轲對視一眼,前者搖頭感慨道:“似乎那個靳黈是看穿了殿下的奇襲……否則,我軍是有機會攻陷高狼的。……他怎麽看穿的?”
“誰知道呢。”趙弘潤皺着眉頭歎了口氣,喃喃說道:“終歸……那也是北原十豪的其中一位啊。”
聽聞此言,翟璜與孫叔轲釋然地點了點頭,随即,孫叔轲好似想到了什麽,抱拳禀道:“對了,殿下,方才末将已大緻探查過這座山丘,咱們的運氣不錯,這座山丘林木茂密,山道崎岖,隻要稍微修繕一番,在險峻之處部署兵力,短時間内,韓軍應該是無法攻破這座山的。”
趙弘潤聞言緩緩點了點頭,又問道:“我軍攜帶的糧食,能夠支撐幾日?”
孫叔轲與翟璜對視一眼,低聲說道:“士卒攜帶的幹糧,支撐四五日是沒問題的……”
“四五日啊……”趙弘潤思忖了半響,随即看了一眼天空,喃喃說道:“眼下,就看屈塍、伍忌他們的了……”
——時間回溯到趙弘潤出兵前夕——
“破、破蘭……破蘭什麽來者?”
在泫氏城的軍事會議中,鄢陵軍副将晏墨一臉呆懵地詢問趙弘潤:“抱歉,殿下,您方才說的什麽?”
“PlanB,即備用計劃。”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屋内滿臉茫然的将領們,沉聲說道:“戰術一,即本王方才所說的,兩山、坦原以及泫氏城,四個據點各出兵五千,假借外出巡邏作爲幌子,向南移動,奇襲高狼!……此次作戰,隻出動兩萬兵,其餘八萬暫且留在此地,隻要韓軍騎兵得知我軍的主力仍在泫氏一帶,應該不會懷疑……即便等他們醒悟過來,那兩萬軍隊,可能也已經攻陷高狼。”
說到這裏,趙弘潤頓了頓,環顧屋内的衆将,沉聲說道:“但是,你們也聽得出來,這次作戰非常兇險,可能被韓軍識破的時間會被我等預料的更早,以至于此次作戰功敗垂成,而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備用計劃,比如說,以本王作爲誘餌,誘使韓軍追擊奇襲部隊。而趁馮颋、暴鸢将主力用于追擊奇襲部隊的時候,屈塍、伍忌、晏墨……本王要你等給我打下長子城!”
聽聞此言,屋内的諸将紛紛露出了凝重之色,沉默不語,或在思索着這兩個戰術的可行性。
良久,晏墨搖搖頭說道:“殿下,此事太兇險了,不如這樣,由末将率領奇襲部隊……”
可他還沒說完,就被趙弘潤擺擺手給打斷了。
“你不行,晏墨,在座的你等都不行。”環視了一眼屋内衆将,趙弘潤正色說道:“雖然有些自誇自擂之嫌,但不可否認,被暴鸢、靳黈、馮颋三名韓将視爲眼中釘的,乃是本王,而不是在座的你等。隻有本王親自率領奇襲部隊,一旦奇襲失敗,便可以轉爲備用計劃,在高狼一帶牽制住韓軍的主力……”
聽了這話,在座諸将面面相觑,雖有心反駁、想懇請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收回成命,放棄這個以身赴險的計劃,但不可否認這位肅王殿下說得沒錯,在暴鸢、馮颋、靳黈三名韓将心目中,威脅最大的,是眼前這位被韓人稱爲『魏公子潤』的肅王殿下,他才是整個肅王軍的靈魂核心。
而倘若這位殿下坐鎮泫氏城的話,那麽,一旦『戰術一』失敗,奇襲部隊是沒辦法順勢轉爲『戰術二』,将馮颋、暴鸢的軍隊誘離泫氏城的。
“話雖如此,可這也……”商水軍大将軍伍忌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殿下不該以身赴險,請恕末将反對!”
聽了這話,在座的将領們紛紛附和,皆不贊成此事。
開玩笑,這位肅王殿下乃是肅王軍的靈魂核心,若這位肅王殿下有個三長兩短,鄢陵軍、商水軍、遊馬軍等軍隊何去何從?
更何況,這位肅王殿下還是魏天子最器重的兒子,要是果真在這場大戰中出現什麽差池,即便屈塍、晏墨、伍忌、翟璜等諸多将領們僥幸活着回到魏國,日後也準會遭到懲處。
在衆将軍看來,無論戰況多麽不利,這位肅王殿下的安危始終得擺在第一位,畢竟隻有這位肅王殿下在,肅王軍才會在,鄢陵軍、商水軍、遊馬軍也才會存在。
趙弘潤擺擺手制止了諸将紛紛的反對,正色說道:“危險?在這片戰場上,危險不是無處不在的麽?哪有什麽所謂的安全?……聽着,本王其實并不喜歡一次次地帶兵出征,所謂的功勳、榮譽,在本王看來都無所謂。你們應該都聽說過,本王的夙願,就是做一個醉生夢死、安享榮華的富足翁,帶着宗衛們或遊山玩水、或走馬獵獸,要不然看到心儀的女子,倘若對方不從的話,亦不妨客串一下惡徒,将其擄回王府爲妾……”
席間,有幾名将領忍俊不禁地笑了出身,可能他們沒有想到讓楚軍、秦軍、韓軍皆爲之忌憚的這位堂堂肅王殿下,他的夙願,居然是如此的……讓人不忍直視。
趙弘潤沒有理睬失笑的幾名将軍,繼續自顧自說道:“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我大魏要強大,隻有保持強大,才會讓敵國不敢進犯,才能得到和平。……因此,本王率軍出征,禦敵于國門之外。……換而言之,本王出征的目的就是爲了勝利!”
“……”席間的諸将微微動容,哪怕是方才因爲趙弘潤的夙願而失笑的幾名将領,亦徐徐收斂了笑容。
“……包括這回。都給我記好了,咱們不是來上黨遊山玩水的,我軍來到這片土地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将此戰的勝利,帶回我大魏!”說到這裏,趙弘潤環視了一眼屋内衆将,沉聲說道:“爲了勝利,我軍的将士們可以不惜豁出性命,戰死沙場,埋骨于他鄉。而爲了勝利,本王也可以以身犯險,作爲誘餌。……在當前的情況下,這是本王所能想到的最實用的戰術,除非有人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否則,就按照本王的意思辦。”
“……”屋内諸将面面相觑,沉默不語。
“很好,那就按本王的意思辦!……屈塍、伍忌、晏墨,若本王偷襲高狼不順,長子城,就交給你等了。”
“……請肅王殿下放心。”
——時間回到現在——
『當時隻是爲了謹慎起見,沒想到,居然還真要用上備用計劃,這可真是……』
眺望着山下的韓軍,趙弘潤甚感疲倦地揉了揉額角的穴位。
若有選擇的話,他根本不希望動用什麽備用計劃,畢竟所謂的備用計劃,就是他奇襲部隊作爲誘餌,牽制馮颋軍、暴鸢軍、靳黈軍等韓軍主力,變相地幫助屈塍、伍忌、晏墨等将領率領剩餘八萬軍隊進攻長子城。
長子城作爲上黨郡的治所,城内不可能沒有存糧。
因此,隻要肅王軍能夠攻陷長子城,亦有可能解決當前所面臨的糧草問題。
而唯一的問題是,如此一來,趙弘潤所率領的兩萬奇襲部隊,就必須在高狼死守,死守到攻陷了長子城的鄢陵軍或商水軍趕來支援。
不得不說,在韓将上黨守馮颋率領麾下軍隊來到高狼的情況下,長子城守備力量薄弱,而泫氏城一帶的肅王軍則有八萬兵力,又有連弩、投石車、遊馬重騎等戰場利器,攻陷長子城其實并不成問題,誰讓長子城的靈魂人物、上黨守馮颋并沒有坐鎮那座城池呢?
問題在于,屈塍、伍忌、晏墨等人要先攻陷長子城,随後再趕來支援,這期間究竟需要幾日?
『事到如今,也唯有看一步、走一步了……』
趙弘潤暗自感慨道。
此時,宗衛長高括從背囊中取出一面折疊好的旗幟,那是趙弘潤的『肅王』王旗。
“殿下,需要挂起來麽?”高括問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目視着山下的韓軍,若有所思。
事實上,他方才就看到了暴鸢、馮颋兩位韓将的将旗,再加上先前伏擊他奇襲部隊的靳黈軍,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靳黈、暴鸢、馮颋三位北原十豪級别的韓将,此時此刻就在山下。
也就是說,在奇襲高狼的戰術一失敗的情況下,誘敵的備用計劃其實已經成功了。
問題是……
『那些人怎麽知道我在這支軍中?……還是說,這隻是我的錯覺?』
望着山下那仿佛如臨大敵的幾路韓軍,趙弘潤着實感覺有些納悶,因爲他還沒有露面呢,可靳黈、暴鸢、馮颋三人卻好似笃定他就在這支魏軍當中,因此在山下布下重重防禦,這讓趙弘潤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用挂了,這時候挂出本王的王旗,反而會引起暴鸢等人的懷疑……另外,這些人好似猜到本王就在軍中,奇怪了……”
縱使是趙弘潤,此刻也猜不到原因。
不過更讓他感覺奇怪的是,山下的幾路韓軍,對這座魏丘圍而不攻,雖說這樣更符合趙弘潤的心意,但他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倘若換做他是山下的韓将,他肯定會強攻這座山丘,殺死『魏公子潤』這個強敵,免得夜長夢多。
而不知爲何,山腳下的韓軍卻仿佛沒有這個意思。
『不會是想生擒我吧?』
趙弘潤暗自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