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弘潤的授意下,這片地帶由西到東,發鸩山商水軍營寨、坦原商水軍營寨、泫氏城、羊頭山鄢陵軍營寨,這四個由肅王軍掌控的據點,悄然派出一支支的千人隊,以巡邏四周作爲幌子,秘密朝高狼進發。
由于這片土地遍布馮颋、暴鸢兩位北原十豪級别韓将麾下的韓國騎兵,因此,十萬肅王軍全部向南撤離這是不現實的,而且也沒有必要。
畢竟趙弘潤考慮到,若是此番偷襲能夠得逞,事實上兩萬名士卒配合青鴉衆,已足夠攻取高狼。
因此,趙弘潤僅秘密調動了兩萬名士卒,商水軍與鄢陵軍各一萬名,分爲二十支千人隊,以迂回的方式緩緩往南。
從二十六日晚上戌時起,肅王軍所控制的四個據點,每隔一個時辰便各派出一支千人隊,在五個時辰内,每各據點各派出千人隊總共五支。
肅王軍的士卒們冒着夜晚的嚴寒,有意繞過平坦的地形,緊貼着發鸩山或羊頭山行動,一旦發現有韓國騎兵的蹤迹,便即刻遁入山林。
不得不說,此次偷襲任務的艱難之處,就在于趕路的途中,在上黨郡境内,臨近十一月的夜晚非常寒冷,而肅王軍又因爲種種原因,至今還未接受到棉衣等禦寒的衣物,以至于參加偷襲行動的魏軍在夜晚的寒風下,被刮得瑟瑟發抖。
就連肅王趙弘潤,也因爲身上僅穿着秋衣,而在寒風中幾乎被凍僵的身體。
“殿下。”
宗衛長衛驕遞過來一隻水囊。
這隻水囊内裝的可不是飲水,而是酒,是産自泫氏城的酒。
趙弘潤接過水囊喝了幾口,随即忍不住輕咳起來。
“殿下?”衛驕有些着急地驚呼道。
趙弘潤擺了擺手,示意衛驕不必擔憂,随即,他又喝了一口,在嘴裏品味了一下,這才喃喃自語道:“高粱酒?”
“殿下,這是泫氏的特産,黍酒。”衛驕在旁小聲地解釋道。
魏國的酒水,一般以米酒、黃酒、果酒爲主,酒精度數普遍不高,但是泫氏城的酒水則不同,上黨郡境内的酒水,是用當地的農作物高粱(黍)作爲原料,也就是所謂的高粱酒(白酒),哪怕這個時代還未出現蒸餾法制酒,上黨的高粱酒比較魏國的酒水,也稱得上『烈酒』二字,以至于讓措不及防的趙弘潤被這種酒給嗆住了。
『黍……呵。』
又喝了兩口,趙弘潤感覺那幾口酒水下了喉嚨後,仿佛化作一股暖流,流向全身,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右手,心中暗暗将『黍』這種上黨郡境内盛産的農作物記在心裏。
至于目的,無非就是想等這場戰事結束之後,用上黨的高粱釀制真正的烈酒,供給于前線的軍隊。
給軍隊送酒,這看似有些可笑,事實上,酒曆來就是軍中的必需品。當然目的不是爲了讓兵将喝酒誤事,而是爲了禦寒——在寒冷的天氣下,其實軍中是無法保證每一名士卒都能收到禦寒的棉衣,這種時候就需要酒來幫助在夜晚巡邏、值守的士卒驅趕寒冷。
另外,在惡戰前喝幾口烈酒,也能幫助士卒們壓制心中對死亡的恐懼。
而就在趙弘潤暗自琢磨的時候,前方青鴉衆傳回來消息,說前方大概十幾裏外的一片林子裏,有一隊約兩百人左右的韓國騎兵正在那歇息。
“幹掉他們?”
宗衛高括在旁建議道。
趙弘潤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否決了。
不可否認,以他所在的千人隊的兵力,再加上青鴉衆,的确可以收拾掉那兩百餘韓國騎兵,但這件事風險太大。除非他們能夠全殲對方,否則,一旦被其中幾名韓國騎兵逃脫,那麽勢必會引來其餘的韓國騎兵,對他們展開報複。
對方的報複趙弘潤并不怕,他真正擔心的,是己方的真正意圖被韓國騎兵察覺。
“算了,饒過去。”趙弘潤正色說道。
聽聞此言,青鴉衆頭目段沛在旁說道:“殿下,要繞過的話,咱們可就得繞一大段路啊……”
“無妨。”趙弘潤擡頭看了一眼遍布星辰的夜空,低聲說道:“時間還充裕,繞過去。”
“是!”
遵從趙弘潤的意志,他們所在的這支千人隊與青鴉衆們,悄然繞過那片林子,緊貼着羊頭山,迂回往高狼方向前進。
待等天亮的時候,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韓國騎兵追上了他們,讓趙弘潤等人一陣心驚。
趙弘潤所在的這支千人隊,乃是商水軍的冉滕千人隊,是目前商水軍中公認的最強悍的千人隊,而特别千人将冉滕,亦是一位勇猛而睿智的将領。
在得知這支韓國騎兵迅速靠近之後,冉滕迅速下令使麾下千人隊的士卒們排列整齊,結陣以對。
面對着千餘魏兵所組成的兵陣,那支韓國騎兵在旁徘徊,既不攻、也不退。
因爲擔心被對方看穿什麽,因此趙弘潤與宗衛們迅速翻身下來,将身形隐藏在士卒們當中。
在下馬的時候,他掃了一眼遠處的那支韓國,大緻估測對方的人數:約兩百騎。
“是昨晚在那片林子歇息的那支韓騎麽?”
趙弘潤低聲詢問身邊的人。
留在他身旁的青鴉衆頭目段沛搖了搖頭,表示不太清楚。
而此時,特别千人将冉滕在隊伍中擠開人群,來到趙弘潤身旁,見趙弘潤與宗衛們皆露出凝重之色,遂寬慰道:“殿下,對方僅兩百騎,未必敢進攻我千人隊。……倘若這幫小崽子當真不知死活,末将與弟兄們會送他們上路。”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其實他也不認爲對面那支兩百人的韓騎膽敢進攻他所在的這支千人隊。
畢竟他肅王軍的重步兵,在韓騎心中還是頗高地位的,論忌憚程度絕不會亞于魏将姜鄙的北三軍。
果不其然,那支兩百人的韓騎并沒有直接進攻,他們隻是策馬站在遠處,朝着冉滕千人隊的兵陣射了幾波箭矢。
而對于這種箭矢,冉滕千人隊的魏兵們可不會畏懼,他們舉起盾牌,輕輕松松就擋下了對方的箭矢攻擊。
起初冉滕還有些洋洋得意,可待等他聽到那些韓騎在遠處哈哈大笑時,他這才面紅耳赤地回過神來:對方根本不是企圖用箭矢使他們減員,對方是在調戲他們!
果然,在随後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内,那兩百名韓騎繞着冉滕千人隊策馬奔跑,時不時地就用手中的弩朝着魏軍射幾箭,看着冉滕軍士卒們慌忙舉起盾牌防守,這幫人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這幫狗崽子!”冉滕氣地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那兩百名韓騎千刀萬剮。
不過理智促使他冷靜了下來,因爲他明白,他麾下的士卒們隻有兩條腿,而那些韓國騎兵靠四條腿的戰馬行動,兩條腿怎麽跑得過四條腿?
縱使心中再是憤怒,他也隻能忍耐。
而趙弘潤,冷眼看着那些韓騎的嚣張舉動,也是沒有什麽辦法——在荒野上,步兵遇到輕騎,就是這麽被動。
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這支韓騎才緩緩撤離。
見此,冉滕正準備下令繼續往南趕路,卻見趙弘潤說道:“對方還會回來,往東去。”
冉滕将信将疑,但不敢違背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的意思,隻好下令麾下的軍隊折道往東。
果不其然,大概半柱香工夫後,那支韓國騎兵去而複返,再一次調戲了一番冉滕軍。
“這次往回走。”
在那支韓國騎兵再一次離開後,趙弘潤沉聲下令道。
這次冉滕已不再懷疑,下令全軍往回,隻是前進的步伐緩慢了許多。
而沒過多久,那支騎兵再一次返回,跟着冉滕軍走了大概三五裏,這才再次離開。
在趙弘潤的授意下,冉滕軍在原地歇息了一陣,待發現那支韓國騎兵這次不再回來後,遂又向東進發,迂回繞了一個大圈,朝着目的地高狼前進。
泫氏城距離高狼,大概有四十裏的樣子,原本魏軍能在一日内趕到高狼,但因爲要瞞過那些韓國騎兵,各支參與偷襲行動的千人隊隻能迂回繞遠路,以至于到了十月二十七日黃昏時,仍沒有抵達高狼。
就算是趙弘潤所在的冉滕千人隊,距離高狼也仍有近二十裏地。
不過話說回來,前二十裏地,其實是最難的路段,因爲這裏遍布韓國騎兵,但是後二十裏,韓國騎兵就要少的多了。
十月二十八日時,肅王軍二十支千人隊,在穿過了被韓國騎兵控制的荒野地帶後,一改昨日的行軍速度,筆直朝着高狼前進。
在此期間,這二十支千人隊陸陸續續彙合,以至于在短短半日内,就會師成了一支萬餘人的軍隊。
并且,仍有近萬士卒源源不斷地向高狼彙聚。
『成功了!』
當青鴉衆回報軍隊距離高狼僅五裏地時,趙弘潤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心情有些激動。
因爲他騙過了馮颋軍、暴鸢軍兩萬餘韓國騎兵的封鎖。
而就在他大爲欣喜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身背後隐約傳來陣陣馬蹄之聲,仿佛有一支數量很多的騎兵正急速趕往這邊。
『這麽快就察覺了?』
趙弘潤面色微變,當即下令道:“快!全軍急行軍,前往高狼,給我攻下這塊地!”
“是!”
魏軍加快了前進的速度,飛快地朝着高狼飛奔。
而就在魏軍距高狼城僅剩下兩裏地時,忽然前方不知名的山背後殺出一支韓軍,将魏軍截了下來。
隻見那支韓軍的隊伍前頭,一名韓将環保雙臂而立,冷笑連連,正是近幾日馮颋、暴鸢二人沒有得到音信的韓将靳黈。
“靳某在此等候多時了,魏公子潤!”